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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14.姜公輔進諫
王貴妃死的當日,被冊立為皇后。
次日,皇帝身穿素衣,為皇后服喪臨朝。
整個宣政殿正衙內(nèi),滿朝文武大臣,也都為皇后披麻戴孝,三日后方可去除。
“神策京西右大營右軍大將軍邢君牙,于涇州茍頭原大破西蕃賊,送露布捷報至!”殿下朝堂處,歸京的中官霍忠唐、俱文珍,在得聞皇后逝去的消息后,急忙換上白麻衣衫,接著讓兵部的官員用長竿挑著報捷的露布,步入大明宮城門。
“陛下,如今正是皇后新喪,商定謚號的時候,不宜宣讀露布。”正衙殿上,宰相張延賞出列勸告到。
紅著眼圈的皇帝卻說:“正是因皇后新逝,西蕃又犯我疆土,朕要舉國上下成哀兵必勝之勢,此露布不可不讀!”
很快露布送至,皇帝下令讓中書侍郎蕭復于香案前展開,當眾朗讀:
“冠軍大將軍、檢校工部尚書、神策大將軍、奉天經(jīng)略使判京西禁軍大營右軍事、賜紫金魚袋、柱國勛臣(邢)君牙破西蕃賊露布事。”
露布起首說道:“臣聞背施怒鄰,惡貫滿盈者,天誅之;行慶布澤,德政納順者,人從之。況乎蕃背其鄰,有貫盈之罪;王師服叛,舉德政之役。彼曲我直,何可敵哉?”將這場戰(zhàn)爭的正義性開門見山地表述出來。
而后便是怒斥西蕃賊的罪行:“卵而翼之,犬長吠主,西蕃本為我唐之甥,不思效順,反越隴砥之界,掠我子民牛羊,圍我連云之堡,踐我西陲禾麥。”于是我唐王師出陣討伐,“我皇帝怒之,密發(fā)中詔,趁其不虞,臣統(tǒng)禁軍之帥,擁六軍之師,奉圣略,憑天威,引高牙而出”,當然是以神策軍為主力,鳳翔、興元、涇原等軍為翼從,“當賊四路而出,三路神機,遂合圍賊酋尚結(jié)贊于青石嶺”,隨即開戰(zhàn)時,“諸將皆果于勇絕,進不顧身,躡其烽燧,高揭旌旗,氣雄雷霆,聲若風雨”,一鼓作氣打破了西蕃位于青石嶺的防線,逼迫尚結(jié)贊遁逃,同時我神策大將軍邢君牙早有韜略,于下青石嶺的必經(jīng)之路,茍頭原、孫丘谷設下伏兵,當真是天羅地網(wǎng)啊,興元白草軍使高岳、鳳翔兵馬使張敬則,邀擊尚結(jié)贊,是“左右橫集,而兵氣初銳,馬逸不止。弓矢三注而連發(fā),長劍四按而無前!”打得西蕃小賊四分五裂,奔逃不已,其大論尚結(jié)贊僥幸身免,印信、文冊、傘蓋、衣衫皆為我軍所得,蕃賊銀銅告身者被斬四人,虎豹皮驍將授首二十六人,尸骸在山滿山,在谷滿谷,自為京觀,共計得首級兩千,俘囚三百人,虜牛羊馬近三萬頭。
此外,段秀實太尉自領一路,“輕騎飆進,橫跳千里”,又屠西蕃隴右的清水等城,救得唐人遺民兩千余來歸。
所以此戰(zhàn)足以壯天國之威,臣請“再進萬里,光復河隴”,甚至要“陷小蕃邏些青地(拉薩),斬贊普之頭,獻于甘泉,懸在北闕”。
旁側(cè)還有份別紙,是高岳附上去的,里面十分詳細地說邢君牙大將軍是如何統(tǒng)籌全局,大破尚結(jié)贊,并占潘原,進逼平?jīng)龅模娭懈魅肆⑾率裁垂祝瑧?zhàn)場態(tài)勢如何,也都一一列舉明晰。
“這露布怕又是高三安排的手筆!故意把功勛讓給神策軍。”可即便如此,皇帝心中當然非常滿意,當即就對滿朝大臣表態(tài):
“西蕃不過如此爾爾,朕要備齊十二萬石糧食,及三十萬貫的賞設錢,立即送至涇州犒賞西邊諸軍兒郎,朕定下來,絕對要在平?jīng)鲋浅晒Γ孕姨仆x。”
“陛下神謀之斷,臣等自當奉行。”這時滿朝大臣無一異議。
誰想露布剛剛宣讀完畢,大明宮外邠寧、渭北等方鎮(zhèn)的進奏院有快馬而至,稱北方有嚴重的敵情要報。
“什么,鹽州城失陷!西蕃破城后大肆屠戮,三千余軍民無一幸免,刺史杜希全至東門突圍時被俘!西蕃馬重英連接各州叛羌,集二十萬大軍,大舉入寇慶州。”剛剛得到西線大捷消息的皇帝,還沒來得及從喪妻的哀痛里回復下,就得知北線戰(zhàn)局如此凄慘的戰(zhàn)敗。
而整個宣政殿也一片嘩然。
慶州論惟明若再敗,下步西蕃就能殺到邠寧,那里可是京畿的北門所在。
宰相張延賞急忙低頭。
按理說這時候他應該跳出來,趁機指責前線戰(zhàn)局有很大問題,主張和西蕃媾和云云,來打擊韓滉、蕭復、李晟、高岳、韋皋等主戰(zhàn)派。
然而張延賞是何等精明的官僚?他清楚現(xiàn)在這種局面,鹽州的失陷反倒讓人心憤怒,假如冒然出來唱衰,絕對會被當成靶子,成為眾矢之的。
結(jié)果張延賞明哲保身,另外位宰相姜公輔卻沒按捺住,站出來說了番作死的話——說如今天下軍民厭戰(zhàn),邊事卻蜂起,皆因部分節(jié)帥、邊將邀功心切所致,而今鹽州失陷,全州的士兵、百姓慘遭屠戮,就是不可擅開戰(zhàn)爭的明證,還望陛下以蒼生為念,和西蕃及時罷戰(zhàn)議和為上。
這番話,姜公輔說得是振振有詞,而聽的大臣們則是面如土色。
“哎呀,偏要在這時候,唉!誰也沒當你是啞巴......”張延賞冷汗都淌出來,捧著笏板的手一動不動,在心里狠狠揶揄了姜公輔。
“姜公輔身為宰執(zhí),方才報捷露布來時不言,鹽州兵敗消息來時卻大發(fā)厥詞,實則是要借全鹽州死難軍民的血,要挾圣意,可斬姜公輔首級,懸在闕下!”果然蕭復雷霆震怒,手指姜公輔怒斥道。
接著宣政殿中,叱罵姜公輔的聲音如狂潮般卷起。
其中大部分確實出于真正的憤怒:鹽州死難軍民的血猶未干涸,就聽到姜公輔的這番“鴿派言論”,好比火上澆油,大臣和將軍們都無法忍受。
“正是因某為宰執(zhí),不忍見天下生靈倒懸,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望諸位三思而后行!”姜公輔也不甘示弱。
這時,皇帝忽然起身。
大殿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
“姜卿,若朕要和西蕃和議,依卿的見解,該以何種名義呢?”皇帝對姜公輔發(fā)問。
姜公輔不假思索:“可言皇后新喪,不宜交兵,西蕃可自退也,此乃以禮儀仁道感化蠻夷。”
皇帝這時眼珠都要瞪出,重重拍了下御座,“姜公輔要朕賣喪妻之慘,來換西蕃退兵之茍且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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