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烽火錄 一三七 驕傲

(女生文學(xué))

“殺啊～”

“噗噗噗～”

“叮叮～”

“噗哧……”

清晨時分，在峽坡上被煙火熏了足足一夜的黃敢所部，終于向山下發(fā)動攻勢，開始突圍。

足足一夜，山上的水源都被將士們或用來捂住口鼻阻止致命煙霧的侵襲，然而即使這樣還是不少人活活嗆死在濃煙之中，剩下的士兵也是各個士氣低迷，全憑一腔血勇緊隨在苦苦支撐。

而峽道中分布各處以逸待勞的三千義軍，手持角弓對準(zhǔn)這些沖陣的如同射靶一樣將他們一一放倒在地，擁擠的坡道上頓時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看來我們都要交代在這里了，咳咳咳……”黃敢面色已經(jīng)被熏成焦黑，望著峽道內(nèi)的慘景，不斷搖頭嘆息。

“霍青……”良久他扯著已經(jīng)干啞的嗓子呼喚了一聲。

但見霍青立馬閃與身側(cè)，將手中的水囊遞到黃敢面前：“旗團(tuán)使，喝口水潤潤嗓子吧……”

黃敢下意識的接過水囊，拔開塞子，剛要往嘴里灌，卻發(fā)現(xiàn)水囊里只有半壺不到的水時，又將塞子塞回壺口遞還給了霍青。

“旗團(tuán)使，你喝一口吧……”霍青聲淚俱下的說道。

黃敢搖搖頭，摸著霍青那年輕富有朝氣，現(xiàn)在卻被煙熏的漆黑的臉龐，慈祥地說道：“昨晚和你說得話都記住了么？”

霍青大聲說道：“不，黃旗團(tuán)使，我會帶你一起殺出去的！”

“咳咳咳……”黃敢聞言咳嗽幾聲，一把拉過他的衣襟，“不要再讓我重復(fù)了，聽著，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活著，你要替大家活下去，至少要替你爹替我老黃家活下去，知道么？

我黃敢三個兒子，大兒子在和胡奴交戰(zhàn)中沒了，二兒子去年也病死了，小兒子如今才五歲不懂事，如今這家就指望你了……

記住，待會兒我?guī)值軅儧_下去給你開條路出來，你趁機(jī)領(lǐng)著那班子小兔崽子往峽谷外跑，有多快就跑多快，我相信軍督大人一定已經(jīng)派兵來接應(yīng)我們了，咳咳咳……”

“旗團(tuán)長，你別說話，我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走的！”霍青連忙拍拍他的后背說道。

“你到底明不明白？”黃敢見他還這么說，頓時一把將他推開，怒目圓睜地沖他吼了起來，“你要為我們整個旗團(tuán)使的兄弟活下去，活個人樣出來！我黃家那些孤兒寡母需要你來看顧，戰(zhàn)死的將士家屬也要你去求軍督大人撫恤照料！

而我呢？今日遭此大敗，縱使軍督大人不處置我，我也沒顏面活下去了，記住了，別讓兄弟們都白死，將來封侯加爵就來墳前給團(tuán)內(nèi)陣亡的弟兄燒柱香，讓他們在天有靈也可以瞑目了，還不快走！你要我跪下來求你不成？”

“走吧，霍兄弟！我等為你開路！”

“我的妻兒就拜托你了！”

“霍兄弟！別猶豫了……”

黃敢周圍上百軍士齊齊看向霍青，以懇求的語氣求著他。

“諸位，請受霍青一拜！”眼見眾人以命相托，霍青當(dāng)即跪倒在地重重對黃敢眾人磕了一頭，然后起身擦干眼淚一臉決然的向后方走去。

“年輕就是好啊……”待霍青走后，黃敢笑著搖搖頭，然后對身邊的士兵說道：“你們幾個，跟了老子這么多年也沒升官發(fā)財，后悔不？”

一名四十多歲的士兵聞言，頓時笑了起來：“老黃，這話就不要再說了，咱一起跟著你二十多年，這大好年華都交代在這兒了，想后悔都晚嘍，畢竟咱這情誼也不必多言。”

另一個軍士也說道：“老子跟著你當(dāng)了一輩子兵，說實(shí)話，怨過，恨過，就是沒他娘后悔過，哈哈哈～”

還有個軍士拍著黃敢的肩膀說道：“兄弟有兩種，一種和你交心，另一種陪你舍命，咱幾個老粗大字都不識幾個，交心那是不可能了，也只能陪你一起玩命，后悔？那倆字怎么寫？要不你現(xiàn)在教教我？”

眼見周圍這些老兵臉上一副風(fēng)淡云輕毫無懼色，黃敢對他們拱手鄭重行了一禮：“諸位，黃某能和你們相識，也不妄在此世間活一遭，這輩子就算是我黃敢欠你們的，來世我們還在一起共事，到時有我來當(dāng)你們的兵！兄弟們，走！”

“誓死追隨旗團(tuán)使！”

“殺！殺！殺！”

激昂的士氣被點(diǎn)燃，這上百黃敢所部最為忠心的勇將，在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發(fā)出最后的咆哮，決然的向峽道下沖去，誓要為霍青殺出一條血路來。

“颼颼颼……”

“噗噗噗……”

“殺～呃……”

箭影穿梭，帶起一片血雨，常陽峽道內(nèi)，冰冷的金屬無情的鉆入火熱的胸膛，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么被不起眼的箭頭無情的剝奪。

徐遼手中的弓箭就不曾停止過，但他是越射越心寒，在連續(xù)二十支羽箭射出后，他手臂一陣酸麻，這才緩緩放下手中角弓。

看著滿山遍野倒落的敵軍尸體，他喃喃自語道：“我們到底在干什么？這么做真的是為了幽州百姓？”

想到這里，他臉上浮現(xiàn)一絲黯淡的神色，忽然感覺全身上下特別特別的疲倦，那是心累……

“殺！殺！殺！”

另一處白悅所在峽坡處，只聞一陣齊殺之聲，煙霧彌漫中，但見一支誓死不屈的軍隊緩緩向坡道下方?jīng)_殺而來，不由讓這些義軍將士為之一愣。

黃敢看到白悅的身影，立馬大喊一聲：“兄弟們，把那群助紂為虐的畜生身上的血放干！殺！”

“殺啊！”

眼見從硝煙中沖殺出一群怒動山野的士兵，白悅和身后重義軍將領(lǐng)只感到有一陣說不出的異樣在體內(nèi)流動，那些老兵……

白悅定了定心緒，對身后千余義軍將士大聲說道：“兄弟們，將這些禍亂幽州的兵痞斬盡殺絕，跟我沖！”

“殺！”

千余義軍齊吼一聲，當(dāng)下策動胯下戰(zhàn)馬向黃敢所部撞了過去……

“砰砰砰……”

“吁～～”

“叮～”

只聞峽谷內(nèi)一陣戰(zhàn)馬沖撞軀體和兵戈交織的刺耳摩擦，一場極其凄烈的戰(zhàn)斗瞬間爆發(fā)。

“下來吧你！”

黃敢部一名老兵，在義軍騎兵舉刀沖殺過來一瞬，側(cè)身一閃抓住他腰間衣襟，活活將他拽下馬來。然后毫不猶豫的將他拋向另一匹疾馳的快馬，頓時只聞一聲嘶鳴尖嘯，在人仰馬翻同時揚(yáng)起一陣黃沙漫天和煙霧騰繞的天空融在一起，令人看不清周圍任何事物。

“砰～”

但下一刻，那老兵就被黃沙中疾馳的義軍騎兵一錘敲碎了頭盔，只見他碎裂的頭盔內(nèi)鮮血如注，在恍惚的踱了幾步后，走完了他平淡而又壯烈的一生……

“噗～”

“噗～”

兩聲清脆而又殘忍的動響帶走了一名義軍騎兵和黃敢親衛(wèi)的性命，只見他們胸膛各自插著一支槍桿，由于劇烈的交錯，桿身還在不停的晃動。

“吁～”

那名年輕的義軍騎兵在馬背上晃悠一陣被戰(zhàn)馬帶出數(shù)十步后，終于在火堆邊不甘的倒落，很快尸體就被火焰吞噬……

“來，讓老子來教教你們怎么殺人！”

一名黃敢親衛(wèi)揮動著手中鏈錘，冰冷的眼神死死盯著迎面而來的兩名義軍騎兵，待他們靠近之際，眼眸猛一縮，手中鏈錘如同流星一般投擲出去。

“喀喇～喀喇～”

兩聲骨裂輕響，那兩名并行的義軍騎兵頓時被細(xì)長的的鐵鏈扭斷脖子，然后被鏈錘余勁狠狠的掀飛馬背。

“噗～噗～”

在投擲出鏈錘剎那，從他兩側(cè)而過的另兩名義軍騎兵將手中沉重的馬刀伸過他的左右肩甲。但見他軀體瞬間爆開三段，飛灑的血肉濺蕩在整個戰(zhàn)場之上。

“噗～呲～”

“喀喇～”

三名義軍騎兵借助馬速，在與五名黃敢軍士錯身一刻，手起刀落他們砍翻在地，只見那五名軍士在地上爬行一陣后，又被滾滾而過的馬蹄踏碎直至淹沒，然而到死那一刻他們也并沒有發(fā)出哪怕一聲的慘叫。

“老梁，你先走一步，我隨后就來……”

黃敢身邊，半躺著一名奄奄一息的軍士，他手臂已經(jīng)被砍斷，身上到處都是槍痕刀印，瘡口處流淌的血液已經(jīng)將他渾身染紅。

“老黃啊……”老梁拉住同樣已經(jīng)是渾身浴血的黃敢褲腿，喘著粗氣努力說道，“有件事我……瞞你……很久了……現(xiàn)在不說……就沒機(jī)會……”

黃敢笑罵一聲：“下去再仔細(xì)說給我聽，現(xiàn)在你歇著吧，累了那么多年，還不給自己安生安生，趕緊走吧，真他娘多事……”

“呵呵呵……”老梁臉上掛著滿意的神色，輕笑幾聲繼續(xù)說道：“其實(shí)，當(dāng)年……當(dāng)年那……”

老梁說到這里聲音噶然而止，緊抓黃敢的手也無力的垂了下來，而他的眼睛依舊睜的滾圓滾圓，然面上卻掛著一絲得意的神色……

“切，早說了叫你省點(diǎn)力氣，遭什么罪啊……”黃敢俯身將他眼簾合上，然后緩緩起身提起已經(jīng)砍了無數(shù)缺口的刀刃，望向眼前的戰(zhàn)場……

“噗噗噗～”

只聞一連串長槍入軀的聲音響起，黃敢親衛(wèi)隊最后一名老兵身上扎滿了槍刃。

那老兵舉著手中腰刀，口中鮮血直噴，狂笑著喊道：“夠本了……干掉兩個，總算他媽，有墊背了……”

“噗噗噗～”

他話音剛落，扎在身上的長槍猛地一抽，瞬間整個身子向前一揚(yáng)，重重倒落在義軍騎兵的馬蹄之下。

“咯噠～咯噠～”

白悅手提軍刀，策馬緩緩來到黃敢十步距離停下，然后刀一揚(yáng)對他說道：“叛將黃敢，你愿不愿意效忠陸守備麾下？我可以作保饒你一命！”

“我呸～”黃敢聞言當(dāng)即吐了口口水，努力清了清干痛的嗓子對白悅大聲說道，“讓老子再給那群叛逆效命？這種惡心的勾當(dāng)老子干不出第二次來！”

“胡言亂語！”白悅大怒，指著黃敢說道，“分明是軍督擅啟兵戈，卻還要誣陷三位大人是叛賊？你……”

“你懂個屁！”不等白悅說完，黃敢就喝罵道，“老子跟了董天珂幾十年，你他媽才跟他們幾天？你有什么資格在老子面前放屁！

沒錯，老子這輩子做的惡事多了去，私吞軍餉、欺行霸市、貪污受賄，真是數(shù)不勝數(shù)，老子尚且如此，你覺得董逆這群王八蛋干的會比老子少么？老子干的這些跟他一比連指甲縫都算不上。

但老子有一點(diǎn)比董天珂那反賊強(qiáng)，那就是老子還有良心，絕不當(dāng)反賊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現(xiàn)在老子是替軍督大人掃平幽州亂局還朗朗乾坤與天下，縱使身死也是他娘痛快無比，從軍三十多年來，老子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總算活出個人樣來了！

比你這種厚顏無恥、無知又可憐的鼠輩強(qiáng)出太多，哈哈哈，什么義軍，不過就是群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的畜生罷了，老子本來還挺同情你們的，但今天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姜總督下令要把你們斬盡殺絕，真是他娘明智之舉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