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第117章 二爺?shù)拿孛?水的深度和氏璧+)

金嬤嬤笑著回答他，的確是太太有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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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也笑瞇瞇地點(diǎn)點(diǎn)頭，走到朱氏身邊去。被請來號脈的老大夫就又來恭喜他，邊上圍著的丫鬟婆子也是不住嘴的說著好話。

二房只得若生一個孩子，總是少了些，加上云甄夫人對連二爺又一向偏愛些，這回朱氏生下的不管是閨女還是兒子，都一定能討了云甄夫人的喜歡。如此一來，朱氏在連家的地位也就不同了。

她掛著二太太的名，但如果膝下沒有子嗣，底下的人終究還是會忍不住輕視她。

這道理人人都懂，金嬤嬤更是明白，所以邊上的丫鬟婆子一疊聲地恭賀朱氏，她也只是笑，并不多言。

這人吶，十二個屬相，有屬老虎的也有屬兔子的，屬什么的都有，但真論起來，九成九的人那都是屬墻頭草的！見風(fēng)使舵，乃是本能。

二房里伺候的人，打從朱氏進(jìn)門的那一天開始，就瞧不上她。

早前又有若生縱著，更是不成樣子。

后來哪知若生突然間就改了性子，真拿朱氏當(dāng)母親敬重著了，一群人傻了眼，又琢磨不透小主子的心思，怕被責(zé)罰，只得收斂再收斂，明面上面對朱氏時，那也都是恭恭敬敬的，但私下里談及朱氏，遠(yuǎn)不及面上恭敬。

直到這一刻，眾人知道朱氏有了身子，來日會為連家二房再添一個小主子，這才真心實(shí)意地恭謹(jǐn)了起來。

但人多鬧騰，朱氏害喜又厲害，屋子里憋悶，金嬤嬤略等了一會便將人都給打發(fā)了下去。

連二爺則湊到朱氏跟前。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阿鳶?！?p/> 朱氏應(yīng)了聲，眉眼舒展，亦笑了起來，嘴角開合似想同他說什么，但想想又沒能將話說出口，只望著他笑。

連二爺抓住她的手，聲音輕輕地說：“你還難受嗎？”

方才他們從千重園回來時。朱氏還一陣陣地犯惡心。面色難看的不像話。

他被驚著了，到這會仍是心有余悸。

朱氏搖了搖頭：“好多了?！?p/> “那就好……那就好……”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他低下頭去。眸光微黯，聲若蚊蠅。

他剛剛已經(jīng)聽見了，大夫說是喜脈，還恭喜他們。

這樣的話。他并不是第一次聽。

喜脈是什么樣子的脈息，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這里頭的意思。

若生的生母段氏懷她時，那大夫也是這般說的。號了脈，大夫張嘴就說了一通他聽不明白的話，然后道是喜脈。[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網(wǎng)站頁面清爽，少，也像今兒個這大夫似的說了好些恭喜的話。

他那時初次聽，聽不明白，就問金嬤嬤。什么叫喜脈呀？

金嬤嬤笑呵呵地看著他，說：“喜脈就是太太肚子里有小娃娃了的意思?！?p/> 他一聽。懵了。

小祺的肚子里怎么會有小娃娃？

可金嬤嬤是絕對不會騙他的，她說有，那就一定是有的。

他就親自去問小祺，小祺也笑呵呵的，笑得比金嬤嬤還開心，聽到他問就告訴他說，再過幾個月，他就能看見她腹中的孩子了。

她還說，希望孩子能長得像他，說完又來問他，想要個姐兒還是哥兒。

他想也不想脫口就道，都要！

小祺聞言樂不可支，笑他貪心。金嬤嬤倒是說他答的巧妙，一兒一女成個好，自然是該都要的。

他聽了重重點(diǎn)頭，雖沒有聽得太明白，但仍深以為然。

后來，小祺的肚子一點(diǎn)點(diǎn)像是吹了氣似的，隆了起來。每過一天，就大上一點(diǎn)，看得人心驚肉跳。

再后來，那圓滾滾的肚子里藏著的小東西會動了。

小祺抓著他的手去摸，手掌貼在小祺溫暖柔軟的肚皮上，只一會，里頭就有東西輕輕地踢了他一下。

他大驚失色，一把將手抽了回來，差點(diǎn)奪路而逃。

小祺看著，卻哈哈大笑。

那個時候的小祺，可真高興呀，時時刻額頰邊都掛著笑。

可他如今想要回憶一下小祺，卻總記不起她的臉來，拼命拼命地去想，也只能看見一張五官模糊的面孔，但他知道，她一定是在笑的，笑得比誰都好看。

小祺還總同他念叨，等到孩子出生了，得像個父親一樣好好地照顧她，將她養(yǎng)大成人。

可像個父親一樣，究竟是什么樣呀？

他不知道怎么照顧孩子，一丁點(diǎn)也不知道。

若生漲紅著小臉，哇哇大哭的時候，他就想找小祺。

但不管他怎么找，還是找不到。

金嬤嬤安慰他，等三姑娘長大了，太太就回來了。

于是他就等啊等，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終于連小祺的臉都記不清了……

而今，阿鳶也有孩子了。

金嬤嬤同他說恭喜，他也高興，可高興之余，心底里又有一股他難以言喻的恐懼不停地涌上來?？謶痔珡?qiáng)烈，強(qiáng)烈到幾乎要將他心中的歡喜給徹底淹沒。

但當(dāng)著若生的面，他一定要死死咬緊了牙關(guān)，什么也不說。

不能說！

他垂著腦袋，聽見若生在吩咐人去給云甄夫人送口信。

方才他們一道從千重園里出來，云甄夫人本來也是要跟著一起來明月堂的，但半途有了事一時脫不開身，便先去了點(diǎn)蒼堂。眼下朱氏有了身子的事已是板上釘釘，自然是該立刻使人去知會她一聲。

連二爺屏息聽著，暗暗想，阿姐應(yīng)當(dāng)會很高興吧？

他悄悄抬頭掃視了一圈四周，人人面上都帶著笑意，似乎就真的只有他在害怕。

他用力咬了咬牙。

午后，朱氏犯困，便歇著去了。

她眠淺，害喜又厲害。身上疲乏，金嬤嬤便不敢在屋子里留人，怕擾著她。

連二爺是想留下的，可也叫金嬤嬤給趕了出來。

頭三個月不穩(wěn)，萬事都得小心，不可大意。

連二爺沒有法子，奈何不了她。也就只能聽話。

夏天日頭大。人被太陽一曬就懶洋洋的不想動，風(fēng)一吹就更是昏昏欲睡。

往常這時候連二爺也該回房午睡去了，但今兒個他半點(diǎn)睡意也無。閉著眼睛躺了大半天了，還是精神得很，翻來覆去反倒是難受起來。他索性起身，讓人沏了一杯茶吃了。而后去了花園遛鳥。

他養(yǎng)了一群鳥，只只都是他親自挑選的。平素喜歡得緊。可這回到了園子里，他剛看了兩眼，就開始覺得意興闌珊，無趣得很。他嘆口氣。什么也不干了，走到一棵樹旁，就這么席地坐了下去。盯著樹根發(fā)起呆來。

突然，一聲“爹爹”打破了寂靜。

他倉皇回頭去看。又匆匆將視線移開，似是有意在避她。

若生不覺蹙了蹙眉，心道她爹絕對有古怪！

她大步走近，學(xué)著他的樣坐在了樹下，問：“您有什么心事瞞著我？”

連二爺慢吞吞往邊上挪，不答反問：“你怎么上這兒來了？”

“……莫不是因?yàn)槟赣H有了身子的事？”若生皺眉看他。

連二爺臉色一變，趕忙搖頭：“不是不是――”

他說的急，音調(diào)都變了，顯見得是叫若生給說中了。

若生不覺疑惑起來，輕聲問：“您不高興？”

前世朱氏懷上若陵的時候，她非但同朱氏關(guān)系不睦，同父親也不睦，所以當(dāng)時父親心里頭是如何想的，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想了想，她又補(bǔ)了句：“您可別憋著不提……”

她委實(shí)不習(xí)慣這樣的父親。

連二爺別過臉去：“……我沒有不高興。”

若生仔細(xì)聽著，語氣也的確不像是不高興的，不由愈發(fā)困惑。既然如此，她爹這反常的行徑，究竟是為了什么？沉吟片刻，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一個念頭來。

靜默了一瞬，她終于長長嘆了口氣：“爹爹可是想起娘親了？”

連二爺默然。

若生有些無措：“您是擔(dān)心母親也會不見嗎？”

連二爺沒有吭聲。

“怎么會不見呢！”若生努力笑了起來，“何況、何況娘親不是因?yàn)槭蔷盘焐系南膳?，所以暫且回去了而已？總有一日會回來的。?p/> 連二爺終于轉(zhuǎn)過臉看向了她，面上浮起凄微無助的笑容，像是熱鬧的上元佳節(jié)上，同家人走失了的孩童，眼眶里慢慢地蓄起水汽：“你娘不會回來了，阿九，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若生愣了下，強(qiáng)撐著：“怎么會呢，她很快便會回來的?！?p/> 連二爺紅著眼睛，近乎呢喃地道：“傻阿九，小祺死了，死了的人就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小祺沒了，他一直都知道。

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養(yǎng)的小白狗，金嬤嬤就說沒了，打那以后，他就再也沒見過它。

可小小的阿九不懂這些，總追著他問，娘親呢？娘親人呢？

他不敢告訴她，小祺永遠(yuǎn)不會再回來看他們了，便只好裝糊涂。

但有時，明明知道她回不來了，他也會忍不住問旁人，小祺什么時候回來。

他啞著嗓子問若生：“如果阿鳶也死了怎么辦？”

若生心一酸，搖頭道：“不會的！”

她一直以為父親不明白生母去世的事，所以總順著他的話胡亂說，哪里知道，他卻是因?yàn)榕滤齻模叛b不懂。

“一定不會有事的！”她聲音堅(jiān)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