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jiān) 第三百一十三章 怕什么,我們又不是財閥

西便門柳條巷住著一位大人物，此人就是任諫官九年，被當今陛下稱為“此人敢盡言，任怨”，并將其名題于屏間的楚黨首領(lǐng)官應(yīng)震。

當年力主諸黨大聯(lián)盟，并一舉狙擊東林李三才入閣后，官應(yīng)震其實便有了致仕之心，因為他年過五旬，只是屢次辭官都不為陛下允，這才留任至今。

近來，因陛下病重，東宮問政加上親軍逼城緣故，官應(yīng)震便稱病不出。一來是怕東宮疑他這個楚黨首領(lǐng)，畢竟東宮背后是東林，而在東林眼中他楚黨可是萬惡不赦的奸黨。

二來，則是他楚黨當年和親軍提督太監(jiān)魏良臣有瓜葛之事不知怎的被人查出，加上楚黨方面不知親軍此次“逼城”到底是否為顛覆國本，官應(yīng)震便想避嫌，以免那親軍入城之后國本真的顛覆，天下人以為他楚黨在其中出了力。

只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晚間的時候，官應(yīng)震府上就來了客人，卻是那去年才中進士的行人阮大鋮。

阮大鋮一來就道明來意，說是其受親軍提督太監(jiān)魏良臣公公所托，特來和楚黨首領(lǐng)商議維新之后的朝局。

阮大鋮此言近乎挑明城外親軍將入城，這讓官應(yīng)震震驚之余卻又感到是必然之事，如兵馬不入城，談何維新。

只是，這位楚黨首領(lǐng)沉默之后，卻說了一句：“朝政之事可問東宮。”意無論親軍維新與否，國本都不可動，楚黨也絕不支持任何顛覆國本的行為。

阮大鋮又近一步道：“東宮是要問的，但楚黨也須有立場。”

“楚黨立場一貫。”

官應(yīng)震含糊不清，但態(tài)度卻是堅絕。

阮大鋮知無法逼這楚黨首領(lǐng)做進一步保證，但只要楚黨不反對維新就可，當下便告辭。

相隔十幾里外的二條胡同的張誠私宅，同樣也來了說客，卻是東廠四大檔頭之一的李永貞。

“維新之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當今之勢，也非魏公公不欲舉事而能定之。”

李永貞將該說的都說了，現(xiàn)在就要看面前這位秉筆大珰如何決擇了。

“咱家老了，見不得動蕩，也經(jīng)不住動蕩了...突然發(fā)生什么事件的時候，咱家嘛...咱家不會說什么。”

說完，張誠拿起茶碗，這是送客的意思。

李永貞卻是心中有數(shù)了，從張誠那里出來后，他卻沒有回去，而是讓番子駕車前往恭子廠的定國公府。

定國公也是中山王徐達一系，但于南京的魏公國府不一樣，定國公一系當年是支持成祖靖難的。

如今的定國公是中山王的十世孫徐希，也是上一任定國公徐文壁之孫，萬歷三十年襲的爵。

李永貞之所以前來拜訪徐希，一是因為定國公府在本朝很受陛下器重，一直掌著后軍都督事。

二是因為定國公府也是目前為止京師勛臣，唯一沒有對朝局發(fā)表過任何看法的勛臣。

具體來說，就是徐希沒有明確表示過“擁鄭”還是“反鄭”。

“擁鄭”一派，自不勞李永貞再挨家拜訪，“反鄭”一派同樣如此，但這個態(tài)度不明的定國公府卻須李永貞特地來一趟。

三大國公，如果能有兩個國公支持“維新”，維新的籌碼和份量無疑也會增加。

身為定國公，李永貞的出身以及現(xiàn)在替何人辦事，徐希肯定了解過。因而，對于這位東廠大檔頭的來訪，徐公爺不須他開口就明白對方什么意思。

只是，老奸巨猾的徐公爺并沒有給李永貞開口說明來意的機會，而是搶在他開口前就說道：“老夫不管你想說什么，老夫都不想聽。老夫唯一想跟你說的是，老夫這個國公府不想惹任何麻煩，也不想得罪任何人。”

這番話堵得李永貞心中早想好的說辭是一句說不出，也一下領(lǐng)教了姜還是老得辣道理，但李永貞并沒有就此告辭，而是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咱家也不與國公多說什么，不過親軍入城之后需要一些軍費，不然親軍無餉恐釀事端。”

“入城？”

徐希眼皮一跳，一臉凝重的看著李永貞。后者很是淡定，也很是自信的望著他。

半響，徐希級緩開口，卻是哭窮起來，說莫看他是個國公，但國公府也窮。李永貞就這么聽著，也不說話。

兩人在做著心理較量。

最后，可能是受到親軍入城的影響，徐希態(tài)度松緩，方才問了句：“要多少？”

“十萬兩。”

李永貞開出一個數(shù)，徐希眉頭立時皺起。

“如果沒有這么多的話，八萬兩也可以。”李永貞說著示意身后的番子將早已備好的東西放在徐希身邊的桌上。

“什么？”

徐公爺好奇的看去，卻發(fā)現(xiàn)是一張早已寫好的橫幅，上書八字——“尊皇討奸，匹夫有責”。

“這”

徐公爺心里想說的是這幾個字就敲我八萬兩，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這不會有什么麻煩吧？”

“如果沒有這，公爺這府上恐怕會有更大的麻煩。”李永貞?zhàn)堄猩钜獾耐嫜鄣亩▏?p/> 徐希沉吟半響，他知道這個代表魏閹的李太監(jiān)是在變相威脅他，但是想到那城外的虎狼之兵，國公爺還是屈服了。

“八萬兩太多了，老夫府上一時湊不起，不若五萬兩，老夫就是砸鍋賣鐵也給你湊上。”

徐公爺一臉為難樣。

好在，對方卻沒有再逼迫，而是爽快的同意了，然后坐下喝了會茶，拿著定國公夫人湊上的五萬兩銀票消失在夜色中。

“老爺，真維新了，咱們不會再被當奸臣討了吧？”

定國公夫人還是很愛學(xué)習(xí)的，并很關(guān)心京師動態(tài)的，最近幾期的《皇明日報》是期期不落。

“應(yīng)當不會了，我們又不是不可一世的特權(quán)財閥。”

徐公爺挼了挼長須，五萬兩換幾個字，他老人家實在是心疼。然后吩咐下去大門緊閉，天塌下來也不準開門。

“老爺，那這？”

國公夫人拿著尊皇討奸的橫幅不知道是要掛還是不掛。

剛剛從廣渠門進入京師的中隊長望著已被白雪覆蓋一層的京師，以及靜悄悄的大街，很是憤怒道：“為什么我們都維新了，人民卻不出來給公公捐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