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逼人 第六百八十六章 沒有勝利者的戰(zhàn)爭

楚歌深吸一口氣，委屈得像是一頭要哭鼻子的老鼠。

“國師！這條老狗！好陰險！好狠毒！它怎么可以這樣，憑空辱人清白？”

他悲憤欲絕，盯著食貓者，“大家總算當(dāng)過兄弟，講過義氣，老老實實說，你究竟相信我，還是相信國師？”

食貓者滿臉嚴肅，深思熟慮，足足一分鐘后，說出了答案。

“國師。”它斬釘截鐵地說。

“不是吧，難道我的模樣，這么沒有說服力么？”

楚歌目瞪口呆，郁悶了很久，勉強道，“好吧，就算人類并不值得100信任，但你要知道，是否信任對方，是否喜歡對方，是否要和對方合作，這是完全不同的三個概念，現(xiàn)在又不是搞對象，而是同舟共濟——你知道什么叫同舟共濟嗎？”

“知道。”

食貓者道，“國師教過我們，這是好兄弟在逆境中團結(jié)互助，共同戰(zhàn)勝困難的意思。”

“錯了。”

楚歌道，“同舟共濟這個詞，最早是說人類東方歷史中，有一個叫‘吳’的國家，和一個叫‘越’的國家，兩國交惡，殺戮不息，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有血海深仇，平時一見到對方都要拼個你死我活的。

“但就算有這樣不共戴天之仇，當(dāng)他們同坐一條船，遇到驚濤駭浪時，也要像左手幫助右手一樣，幫助彼此，抵御風(fēng)浪，因為幫助對方就是幫助自己，救對方一命就是救自己一命，這時候再不顧全大局，互相忍讓的話，就真要同歸于盡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說什么？”

“不明白。”

食貓者想了想，道，“既然吳人和越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怎么會坐到同一條船上去呢？”

楚歌深吸一口氣，強忍吐血的沖動，“這是一個寓言，寓言你懂吧，不要糾結(jié)那些細節(jié)，關(guān)鍵是咂摸這里頭的意思，意思就是說，就算你不相信人類，就算你深深厭惡甚至仇恨著人類，就算你真把我當(dāng)成卑鄙無恥的王八蛋，也不影響我們暫時合作的，只因為合則兩利，分則兩傷，就這么簡單！”

“為什么？”

食貓者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楚歌，想要從他的鼻青臉腫之間，尋找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它困惑道，“倘若你說的是真話，并不是拖延時間，也沒有別的目的，那你究竟為什么，非要吃力不討好地做這一切。

“就按照你們軍方那位……烏正霆中校的計劃，用什么‘地下終結(jié)者’把鼠族統(tǒng)統(tǒng)消滅，豈不是干凈利落，不留半點麻煩？

“或者放任我去冒險好了，反正鼠族就算逃出城市，也不可能維持完整的文明形態(tài)，在深山老林、荒郊野嶺里存在太久，不費一槍一彈就能讓鼠族自生自滅，又有什么問題？”

“有問題。”

楚歌苦笑道，“這個問題，我和烏正霆中校說過不止一次，現(xiàn)在不妨再和你說一次。

“第一，我不覺得以地球人現(xiàn)有的科技，發(fā)明的殺戮機器可以在不影響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前提下，殺死所有鼠族，消滅整個鼠族文明——極有可能會有漏網(wǎng)之魚，令鼠族文明畸變成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怪物。

“第二，就算能消滅鼠族文明又如何？鼠族文明并非地球人面臨的唯一威脅，甚至談不上是最大威脅，倘若在消滅鼠族文明的過程中，暴露并強化了地球人最黑暗、邪惡、丑陋的一面，令我們習(xí)慣了用殺戮和鎮(zhèn)壓來解決問題，未來的我們，究竟會在靈氣越來越濃郁的新世界里，變成何等面目全非的模樣？

“第三，長牙王國或許并非唯一的鼠族文明，既然我算定了國師居心叵測，它一定留有后手，說不定它還在別的地方，用類似的方式，點化了另一支鼠族文明，甚至另外幾十支鼠族文明呢？當(dāng)這些同樣擁有智慧的鼠族，看到人類毀滅長牙王國的所作所為時，人類將徹底失去和他們溝通、合作的可能性，整個地球，都會淪為人類和鼠族不死不休，生靈涂炭的戰(zhàn)場。

“仔細想想，說不定這就是國師，不，是天人組織的最大陰謀呢？”

食貓者的眼珠飛快轉(zhuǎn)動，仔細思索著楚歌所說的可能性。

“我真沒有騙你，事實上，這個問題我都曾經(jīng)捫心自問過無數(shù)次——為什么我要冒著身敗名裂的風(fēng)險，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楚歌苦笑道，“索性加入烏正霆中校的陣營，展開一場痛痛快快的‘鼠族殲滅戰(zhàn)’，并且成為萬眾矚目的戰(zhàn)斗英雄，金錢美女權(quán)勢，什么都有了，還有必要如此糾結(jié)嗎？

“可是，有兩副畫面，老是在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黏糊糊怎么都揮之不去。

“第一幅畫面，就是我剛才告訴你的，在未來某一天，我們在靈山市最山清水秀的地方，建造一座規(guī)模最大，最漂亮，最刺激的主題游樂園，在那里，鼠族的孩子們和人類的孩子們可以沐浴在同樣溫暖和燦爛的陽光下，可以無憂無慮、沒心沒肺地一起打鬧嬉戲，即便他們聽不懂彼此的語言，至少可以聽懂彼此的笑聲，鼠族孩子可以毫無防備地坐在人類孩子的肩膀上，一起去冒險，去玩耍，去并肩作戰(zhàn)！

“而在第二幅畫面里……

“城市被夷為平地，游樂場被毀滅了，摩天輪和過山車早就崩塌成了一團團廢銅爛鐵，旋轉(zhuǎn)木馬在燃燒，碰碰車積滿了塵埃，就像一片銹跡斑斑的鋼鐵墳?zāi)埂?p/> “在這片死寂的墳?zāi)估铮笞宓暮⒆觽兒腿祟惖暮⒆觽儯钌钕U伏在殘垣斷壁的陰暗處，臉上再沒有半點孩子應(yīng)有的天真，他們在嚴酷的生存戰(zhàn)爭中過早成熟了，變成了訓(xùn)練有素，小心翼翼，冷酷無情的獵手，利用自己體型上的優(yōu)勢，給對方設(shè)置各種陷阱。

“當(dāng)人類孩子捕捉到鼠族孩子時，他會面無表情將后者活活剝皮，然后細細咀嚼得一干二凈，當(dāng)鼠族孩子捕捉到人類孩子時，也會毫不猶豫啃噬后者的眼珠和嘴唇。

“我不確定第一幅畫面能否化作真實，或許它將永遠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夢。

“但就算第一幅畫面是我癡人說夢，我也絕不希望第二幅畫面中的未來，降臨到人類孩子和鼠族孩子們的頭上，那將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zhàn)爭，一片永無止境的修羅地獄！”

即便食貓者提高了十二萬分的警惕，亦被楚歌這番肺腑之言說得有些動容。

“你知道嗎，根據(jù)我們?nèi)祟惪茖W(xué)家的測算，已知宇宙里大約有一萬億億顆星球，光是我們的銀河系就有四百億顆星球，我們的宇宙很大很大，理論上應(yīng)該十分熱鬧才對。”

楚歌笑了笑，道，“但是很遺憾，無論科學(xué)家們?nèi)绾螌ふ遥踔怜偪竦睾艚校紱]能在近在咫尺的四百億顆星球，以及遙不可及的一萬億億顆星球上，找到任何智慧生命存在的痕跡，或者他們發(fā)出的信號。

“宇宙雖大，人類卻異常孤獨，我們就好像被倒扣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罩里，一只小小的蒼蠅，天地之間，只有我們，再沒有別的東西。

“這種比幽閉恐懼癥更加煎熬百倍的孤獨，實在令人類文明痛苦如窒息，為了尋找別的智慧生命，我們甚至無比天真或者說無比愚蠢地向外太空發(fā)射了大量電磁訊號和探測器，并在其中搭載了關(guān)于人類和地球的詳細信息——簡直是將自己的所有秘密，徹底暴露在整個宇宙面前！

“我們冒了如此之大的風(fēng)險，就為了確認自己在茫茫宇宙中并不孤獨，忽一日，我們發(fā)現(xiàn)自己朝思暮想的同伴并不在億萬光年之外，而就在自己的身旁，倘若這時候，我們不選擇互相溝通，反而互相殺戮的話，豈不是太荒謬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