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錦里 第43章 蘇蕓娘的琴

蘇蕓娘坐在上首，開始正式教導(dǎo)。

“你們可知道最早的一批琴師起源于何時？”

蘇蕓娘輕飄飄的拋出這個問題，看著三個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她莞爾一笑，“最早一批見于史料記載的琴人，是春秋時期的鐘儀、師曹、師曠等一批樂工?！?p/> “為何說是樂工？樂工也者，地位不高，如鐘儀曾為奴隸之身，師曹曾受三百鞭。當(dāng)是時，樂工的地位可不像現(xiàn)在這樣，只要是名家就能得到天下人的追捧?！?p/> 蘇蕓娘侃侃而來，“讀書是一件很耗費(fèi)錢財(cái)?shù)氖?，即便到現(xiàn)在，鄉(xiāng)野間能讀得起書的人也是少數(shù)，所以在春秋之時，樂工也并沒有現(xiàn)在這樣富有學(xué)識?！?p/> “春秋之時的樂工，只有一身技藝，而沒有琴道。”蘇蕓娘面色忽然肅然，“但他們的確是所有琴師共同的前輩，我們學(xué)琴的，理應(yīng)心中感念他們的付出?！?p/> “史記中有鄒忌以琴相齊的故事，其中有評琴之論“攫之深，醳之愉。鈞諧以鳴，大小相益”，此言為指法之妙耳?！?p/> 蘇蕓娘繼續(xù)說道，“那時仍就以指法而立論，而非空談琴道?！?p/> “東漢蔡邕所作琴操之中記載，伯牙學(xué)琴三年，其師連成帶其往東海聽海水洞涌，山林杳冥，乃為水仙操?？梢?，在當(dāng)時，即使名師如連成，奇才如伯牙，也是先學(xué)琴技，而后才移情的，并非一開始就奢談琴道?！?p/> “而自春秋以來，琴之一道已然發(fā)展至以琴來修身養(yǎng)性。所以，我今天要教給你們的第一課，不是指法，不是技巧，而是琴道。沒有感受過古琴曲意境就去學(xué)曲的，多半是把古琴當(dāng)做謀生手段的技工匠人?！?p/> “聽聽我的琴，細(xì)心感受一下?！?p/> 蘇蕓娘重新洗手焚香，這莊嚴(yán)肅重的模樣讓舒嫣華三人也屏神靜氣，等到琴聲響起的時候，慢慢的，在臨香堂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舒嫣華覺得自己來到了一處很陌生的地方，天那么藍(lán)，云是如此悠閑飄蕩，自己站在一處廣袤的草原上，天地之間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試著走動了幾步，微風(fēng)徐來，腳邊的青草輕輕的撫動著她的裙腳邊，那么輕柔。

不遠(yuǎn)處傳來轟隆隆的震動聲，她好奇的踮起腳遠(yuǎn)眺，不多時就看到前方遠(yuǎn)遠(yuǎn)的出現(xiàn)了一股黑色的潮流。

震動聲越來越響，黑色的潮流也越來越近，她才看到那股潮流并不是黑色，而是棗色、黑色、還有零星的白色混雜期間，那是自由自在奔騰于這片草原的馬群。

它們放肆的在這里展現(xiàn)自己傲人的速度，嘶聲嚎叫在這片天地之間，它們是這片草原的精靈，累了就停下來歇息，餓了就吃鮮嫩可口的青草，暢快了就奔躍跳動。

馬群呼嘯而過掀起的風(fēng)肆意的撩撥著她的裙擺，寬大的裙擺被整弄成了扇子，鬢邊的發(fā)絲吹拂著她的臉頰，癢癢的。

她抬手把發(fā)絲放回耳后，就見一匹小白馬站在她身邊，那雙大大的眼眸里是純粹的好奇與純真，像個懵懂無知的孩子，美好如斯。

她試探的伸出手，輕輕的撫摸它的頭，見它沒有抵觸，更添幾分欣喜，小白馬舒服的嘶叫了幾聲，馬群里響起了一個嘶叫聲，小白馬上前幾步蹭了蹭她的臉頰，嘶叫一聲，飛奔追上遠(yuǎn)去的馬群。

馬群漸漸消失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天空傳來一聲鷹鳴，她抬頭一看，一只大鷹在天上盤旋飛舞，那么自在。

琴聲止，舒嫣華嘴角含笑的慢慢睜開了眼睛，對上蘇蕓娘那雙清澈的眸子，她笑容更加深刻，心底對蘇蕓娘也更加欽佩，果然不愧是連周大儒都稱贊的大家呀，假以時日，必成名家。

“這就是我的琴道?！碧K蕓娘的聲音半響后響起，還沉浸在琴聲中的人才回過神，連那些丫環(huán)都滿臉敬佩的看著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琴道，你心中所想，你心中所盼，你心中的堅(jiān)持，就是你的道?！?p/> 蘇蕓娘看著若有所思的三個小姑娘，莞爾一笑，“當(dāng)然，現(xiàn)在說這些也太早了些，我聽琴已逾二十余年，我習(xí)琴也有十八載，才有今日小小的成績，你們?nèi)f不可好高騖遠(yuǎn)，也不能妄自菲薄。”

“今日的課就上到這里，明天我再教你們指法，下課吧?！碧K蕓娘揮揮手，徑直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舒嫣華恭敬的福了福身，收拾起自己的春雷琴，等到兩位妹妹也收拾齊整，帶著丫環(huán)就走出了臨香堂。

走過過道口，三人就要分道揚(yáng)鑣，今日卻不同，舒妍玉親昵的扯著舒嫣華的袖子，嬌滴滴的撒嬌：“大姐姐，玉兒好久沒去你那里了，我今兒去你那里可好？”

舒嫣華大方應(yīng)諾：“好，三妹，你呢？”

舒燕巧瓜子臉上露出一個乖巧怯懦的笑，“早上楊先生布置的功課我還沒有做完，要趕著回去看書做功課呢?！?p/> 舒妍玉笑瞇瞇的：“三妹妹，那你快回去做功課吧，楊先生講的功課對你可能艱深了些，你要多用心，你要是功課落下了，我可不會等你?！?p/> 兩人年紀(jì)只差一歲，功課進(jìn)度也幾乎一樣，舒妍玉這話分明就是自豪自己的功課比舒燕巧好。除了面對舒嫣華會矮了一頭以外，對舒燕巧這個庶妹，她素來充滿自信。

舒嫣華看著乖巧如兔的舒燕巧，又看看笑得像站在虎背上呈威風(fēng)的狐貍一樣的舒妍玉，心內(nèi)搖搖頭，兩個都不是好鳥，最后還很可能是兔子丟了她的偽裝，化身大灰狼吃了這個小狐貍。

舒妍玉拉著舒嫣華的手，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去百雨金軒，過道上一直看著兩人背影的舒燕巧眸子里閃過一抹譏諷的笑意，見舒嫣華側(cè)過頭含笑寵溺的看著舒妍玉，眸子里的譏諷更甚。

“我們也回玲瓏居吧?！笔嫜嗲傻恼f道。

舒嫣華這個蠢貨又要被當(dāng)成冤大頭了，真是可憐至極。舒燕巧心中漠然的想到。

......

PS：寫這章的時候，巡回一直在聽平湖秋月。嗯，還是蠻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