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 第385章 他幾時忙完呢?

震驚朝野的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戰(zhàn)消停之后，城里仍舊還有著戰(zhàn)后的緊張余韻。

但秀秀所住的秋淼齋卻顯得氣氛輕松。

“今兒天好，我們?nèi)フ坌┧芍聿迤俊Ｕ卯嫀讉€花樣子來繡鞋面。”

盈碧陪笑道：“雖然天好，但風(fēng)卻大，娘子身子也重了，有個閃失怎么辦？還是您在屋里，我去采。”

“不妨事的，我已經(jīng)悶了好幾天了，我想出去走走。”

“那就在院子里走，不出門。”

“不出門怎么采松枝呢？”

“……為何一定要松枝呢？”盈碧攥著手說，“院里海棠和牡丹都開了，看它們也成。”

秀秀幽幽著窗口，說道：“因?yàn)樗矚g松樹。在榮家，他書房院子里，養(yǎng)著好多盆盆景，都是松樹。”

盈碧咬著唇，低頭收拾針線籃子。

秀秀卻似忘了自己要干什么，靠在枕上，對著窗外出起神來。

盈碧不敢久呆，輕悄悄出門去了前院。

長纓正在看吳媽擇蘑菇，一面聽她嘮叨著街頭巷尾的閑言碎語。

事情已經(jīng)過去兩日，傅容雖然死的震撼，但他的死并沒有完全使他在朝野掀起的這股波瀾平定下來。

貞安侯與晉王府的兵馬僵持了一整夜，最后帶著幾百親衛(wèi)拼死闖出了城門。

蜀中的廣威侯傅明江沒有退路可言，他又坐擁兵馬，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朝廷決定招安，他也不一定會放心投降。

與傅家軍的較量必然也是場惡斗。楊肅與宋逞及東陽伯他們連日商議，決定暫且不追，宮闈大局未能穩(wěn)定，急追軍寇簡直是犯大忌。

不過馮少殷與榮的大哥及侄兒也還是即時南下了。

榮家老太爺在事出的當(dāng)夜即到來現(xiàn)場。

老爺子什么也沒說，平靜地面對著一切，但是通紅的眼睛還是泄露了他的內(nèi)心。

楊肅在他面前執(zhí)了孫輩禮，隨后老爺子便把長子與次孫安排了過來。

東宮這邊雖然還在“攝政”，便各部衙門公文大多已直接先送到晉王府來過目。

顧家正在配合宋逞籌備讓楊際禪位，在皇帝安在的情況下，楊肅只有先當(dāng)上太子，到時候皇帝禪位才順理成章。

當(dāng)然眼下最重要的除去籌謀繼位，還有最重要的便是軍防。

兩日時間，光是長纓知道的，五軍都督府送往晉王府的軍報與調(diào)令就不下二十道，往來出入的人猶如過江之鯽，門檻都快踏破了，竟也不算很夸張。

楊肅凌淵以及東陽伯加上宋逞，幾個人忙得腳不沾地，但竟沒有一個人來尋長纓。

因此她反倒是閑了下來，她仍在吉山衛(wèi)，而如今最安全穩(wěn)定的，就是京師了。

盈碧過來時她喝了口茶，而后側(cè)首看了眼她：“她怎么樣？”

“看著情緒比之前還好了，但奴婢好擔(dān)心，總覺得她搞不好哪天就會知道。”

盈碧說著，眉毛鼻子全皺了起來，“娘子從前從來沒有提到過大將軍，可是這兩天，她不但提他了，還說要給他繡鞋面……”

盈碧說著聲音已經(jīng)不能平穩(wěn)了。

吳媽聽著也停下來，看向長纓。

長纓手掐著一只蘑菇，直到掙出汁來也沒吭聲。

吳媽道：“不管怎么說，也得先拖到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吧？”

長纓想了下，起身道：“我去看看。”

到了秋淼齋，秀秀還靠在枕頭上。

長纓走過去坐下來，問她：“今兒感覺怎么樣？梁鳳開的藥都在吃嗎？”

秀秀側(cè)轉(zhuǎn)身，點(diǎn)點(diǎn)頭：“我很好。盈碧呢？我等她去園子里的。”

“我讓她去前面跟吳媽摘菜了，你要去園子，我陪你去。”

秀秀道著好，旋即下地站了起來。

她氣色果然極好，動作也顯得輕盈，仿佛青春少女。

長纓心里像擱著把挪動的鈍刀子，伴著她出了門。

春光明媚。又是這大仇得報之后的日常，按說是該心情愉悅的。

“我剛才進(jìn)來之前，你在看什么？”長纓狀似隨意地問。

“我在看屋檐上的鳥。”秀秀揚(yáng)著唇，“從前在榮家，我不出門的時候，會悄悄地拿飯粒喂鳥，一個人能在角落里坐一下晌，看著天上流云，也挺安然自在。

“其實(shí)想想，我從小到大都在輾轉(zhuǎn)，從前竟很少閑到會想找個地方安靜呆著，想來也是無聊過頭了。”

長纓停步：“怎么忽然想起這些？”

秀秀笑了下，往前走了兩步，而后道：“也不是忽然。只是之前我……我不想回應(yīng)他，與其說是不奢望他，倒還不如說是我不想面對曾經(jīng)的自己。

“但是現(xiàn)在我想開了。”她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長纓，“那日傅容告訴了我一些事，包括他與俞氏和吳夫人之間的糾葛。如果傅容說的是真的，那么我想，他想留住我，并非我想的那么膚淺。

“其實(shí)我一直想要的，大概是基于平等出發(fā)點(diǎn)的一段情份。即是，世上有那么一個人，是真的我是我，而不是我只是適合的人之一。

“如果傅容說的是真的——鈴鐺啊，雖然我這么說有些不厚道，可我多么希望他說的那些是真的，這樣我就可以傾盡我后半輩子來回應(yīng)他，不再糾結(jié)自己曾經(jīng)以什么身份呆在他身邊過了。

“——鈴鐺，說到這里，我又忍不住想問你了，我知道最近他應(yīng)該會很忙，可是他什么時候才能忙完呢？我想等他忙完，然后親口問問他。”

她的眼里有著耀眼的光芒，這一刻她不是一個命運(yùn)多舛的弱女子，而儼然一個懷揣著幸福向往的少女。

長纓的心全化成了玻璃渣子。

她竭力穩(wěn)著聲音往前抬步：“這么相信傅容說的？他滿嘴胡話，你信他做什么。”

“我信我的感覺。”秀秀跟上來，“就像那天夜里傅容放我出來，我就覺得他在里面，結(jié)果他果然在，不是嗎？”

長纓默然無語。

秀秀挽著她的手往前漫步，迎著春風(fēng)，軟軟地又道：“鈴鐺啊，我跟你說這些，你別笑話我，像我這種人，從來沒敢想像過也有人傾心待我，一旦遇上一個，就覆水難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