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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盟 第194章 溫神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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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fēng)驅(qū)散烏云,星月重現(xiàn)人間,兩只白色的百人隊伍行走在輔道上。
五彩羽衣鳥冠的女巫男覡,頭戴描繪山鬼的青銅面具,腦后的頭發(fā)裝飾著圣潔的羽毛,前后清水灑道,懷抱木枹,吟唱巫曲,手舞足蹈,仿佛天使降臨人間,浩浩蕩蕩穿過王城,給原本被黑暗籠罩的人間帶來一絲神秘而鬼魅的色彩。
他們所經(jīng)之處,仿佛都經(jīng)過神靈的洗禮。
他們是地位超然的神仕者。
長長的隊伍向著太廟而去,這座全國最負(fù)盛名的神祠。
這條通往太廟的輔道很寬,興許遠(yuǎn)離政治卻又身處王國心臟的緣故,太廟的神官有種睥睨凡俗的神圣和倨傲,就算是一國之君至此也必須對他們尊敬的彎腰行禮。
“迎東皇!——”
“拜!——”
無論貴族還是庶民見之聞之,要么長拜不起,要么匍匐跟隨,口中長吟:“吾等信人拜上!”
“東皇請祝吾等免與溫疫、災(zāi)禍!——”
長長的儀仗隊伍沿著輔道慢慢靠近太廟,去往太廟的輔道漸漸擁堵。
求生的凡人,將此道當(dāng)作心中朝圣之路。
即使出動兵卒驅(qū)趕,抑或即將迎來一場風(fēng)雪,也沒人離開,很多人甚至一直跟在隊伍的前后經(jīng)左右,幾次跌倒,又幾次狼狽不堪的爬起,依然執(zhí)著跟隨其后。
身穿單薄羽衣的女巫尤為醒目,一個個即使被寒風(fēng)凍得手腳發(fā)白,依然舞姿靈動,飄然若靈,階下的信徒見之更加肅然起敬,長跪不起。
“東皇請祝我等!——”
“啖!——”
一路上零星陳列著幾具倒在路邊的尸體被士兵拖走,原本沒有死于溫疫的凡人,卻提前凍死在了這條圣路兩側(cè)。
當(dāng)長星襲月,被視為天降神喻。
未知帶來恐懼,恐懼誕生信仰。
凡人最終淪為信徒,頂禮膜拜。
“暴君死,溫神退!”
“暴君死,楚人活!”
“暴君死,大楚安!”
城內(nèi),一批人頂著寒風(fēng)繼續(xù)不懈的發(fā)起最后的猛攻。
他們派發(fā)著高額的賞錢給那些瘋狂的亡命之徒,讓其繼續(xù)在坊間市井散布“昏君乃掃帚星轉(zhuǎn)世”的小道消息,四處可見“暴君死而國安”、“信奉東皇,上帝真理”的狗血大字,鬼畫符一般涂抹在街角的土墻上,各種帶有強烈政治傾向的口號,交口相傳,逼迫求生的楚人急切的推出一個人來祭天來平息東皇之怒,成為每一個凡人的本能。
只是這些聲音很快又被另一批聲音淹沒。
王氏的囚車哭天嚎地穿過街市。
彼此爭斗,一浪高過一浪。
“這一切是陰謀!”
“楚公,是下一個若敖越椒!”
當(dāng)王氏族人一遍遍哭喊道出他們口中的“真相”,有楚人選擇了相信此時受天神指控的羋凰一定是遭受了污蔑,而在最底層的庶民心中,什么來自神祇的指控,天降喻旨,也許都只是那些大人物們又一次無恥的陰謀和構(gòu)陷,更是楚國無數(shù)難以啟齒的黑幕之一。
有大批,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楚人,似乎終于“覺醒”了,裹攜著囚車,跟隨著騷亂的人群,沿街吶喊,奔走相告。
“若敖氏!——”
“帶來戰(zhàn)爭!”
“若敖氏!——”
“帶來溫疫!”
“若敖氏!——”
“帶來滅亡!”
楚人跟隨囚車,從北城大街步行出發(fā),在經(jīng)過重兵把守的若敖氏之時,有人因為長久壓抑的憤怒,開始出現(xiàn)暴亂。
參與暴亂的有因內(nèi)戰(zhàn)淪為流匪的逃兵,有因饑餓、溫疫纏身的饑民、還有長年忍受以若敖氏為代表的氏族貴族壓迫的庶民……他們趁機搶劫貴族,商賈……甚至四處殺人,放火,展開一系列報復(fù)……
正在重建的令尹府再度遭到破壞,洗劫……
“我們要活!”
“我們要神水!”
“家中早無余糧,親人眼見餓死!”
“可憐可憐我們……給我們點余糧……”
“你們這些若敖氏的幫兇!”
“走狗!”
“我呸!”
銅戈劈開迎面而來庶民的天靈蓋,顱骨帶著血漿彈飛出去,庶民在尖叫聲中倒下。
“若敖氏又殺人了?。?p/>
馬蹄揚塵之際,顱骨碎片擊碎馬車車窗,驚到了車中貴人短暫的休息:“?。。写炭停。?p/>
“保護(hù)大人!”
“府兵呢?”
“人都死哪去了?”
“暴民作亂,還不速速營救!”
騎在駿馬上的趙侯及他的車隊被堵在南北大街上,揮劍大吼。
彭晏的牛車也不例外被暴民包圍:“這些庶民魔怔了嗎?”
“不想活了?”
“竟敢攻擊本縣公的牛車?……”
數(shù)月的危機引發(fā)了暴民瘋圍攻落單的士族牛馬車隊,許多家卒護(hù)衛(wèi)著車駕只能被迫退入小巷,可巷落里的死人堆只是叫準(zhǔn)備下車迎戰(zhàn)的士大夫們蒼白著臉收回即將落地的腳,揚起袖子趕緊遮住口鼻以防溫疫毒瘴吸入肺腑:“嘔!……這是腐爛幾日了?都長滿了蠅蛆……那些腌臜的尸體就沒有一個人處理嗎?……”
城中尖銳的金鳴聲大作,府兵從各個衛(wèi)所里提著兵器沖了進(jìn)來,伴隨著老弱婦孺的尖叫,石頭,青鋒在空中發(fā)出破空之聲交匯,車駕,牛馬四散沖撞行人,墻垣,煙塵高揚。
受到楚公重用的五城兵馬司各統(tǒng)領(lǐng)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們中有人快速派人騎馬掉頭向王宮奔去報信,而剩下的兵勇在指揮者的帶領(lǐng)下結(jié)成軍陣,保衛(wèi)王宮,執(zhí)戈向著庶民挺進(jìn)!
“進(jìn)!”
街道,市井,宮城……
郢都的一切仿佛置身地獄。
誰也沒想到這場曠日持久的君臣之爭,最后只是隱隱淪為一場凡人與神靈的戰(zhàn)爭,或者真相與謊言的戰(zhàn)爭。
面對完全無法預(yù)料突如其來的變局,顛簸的車廂里,李臣抱緊鑲嵌寶石的銅劍,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猛地打起車簾,遠(yuǎn)遠(yuǎn)望向遠(yuǎn)處太廟同樣被人驅(qū)趕、推搡著的身影。
“下車!”
“凡入太廟者,須步行!”
有神官著黑袍,持法杖,立于石階之上,若天使高聲命道。
“大王,當(dāng)心!”
拒絕了大宮女“貼心”的“攙扶”,羋凰被前呼后擁的神仕者接管起來,往石階上押送而去。
石階下的人們看到這一幕,情緒頓時又被挑弄到了一個巔峰。
站在石階兩旁振臂吶喊,投擲腐爛的瓜果。
“昏君,胡不死!”
李臣遠(yuǎn)遠(yuǎn)看著這一切光怪陸離的景象在發(fā)生,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或因溫疫,或因寒流,或因饑餓,或因恐懼,或因自相殘殺……最后一個個倒在了那些散發(fā)著惡臭攜帶溫疫的死尸堆上,成為一具新的尸體。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對于將所有精力專注于今夜若敖氏與羋室之間最后勝負(fù)之上的氏族們,此時城內(nèi)突然暴發(fā)的暴動只是更加讓他們確定要及早收尾,徹底結(jié)束這動蕩不安的日日夜夜。
五城兵馬司及府兵從各大衛(wèi)所涌出。
捍衛(wèi)著各大氏族的家族和財產(chǎn)。
他們向平民發(fā)射弓箭,有無辜庶民被拘捕,被鎮(zhèn)壓,終于激怒了楚人骨子里野蠻不服周的血性,于是更加確信若敖氏是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祝肛?zé)他們才是禍亂大楚之族,并爆發(fā)激烈的反抗行動,并與士兵在各條街市上展開對峙,向他們投擲石頭,雜物,甚至推倒房屋墻垣阻礙士卒前進(jìn)。
渚宮里。
昏暗的青銅連枝燈下,滿身狼狽的趙侯、李臣和彭晏等一眾臣子頓首在階下。
趙侯擦拭著劍上的血跡,吐出一口血沫,發(fā)狠道:“呸!這些庶民竟欺到我等氏族頭上!”
“我要殺了他們!”
階下李臣疑道:“主公,小臣疑……今夜之暴亂似有人背后撐槳,試圖將矛頭指向……”
齊達(dá)看向他:“指向新君”
李臣微微抬頭,復(fù)又低頭:“不!……”
“楚公。”
“定是成氏余孽!”
劉奕跪地道:“暗中煽動叛亂!”
“他們定是為歐陽或者孫侯所避護(hù)!”齊達(dá)思忖。
“末將失職,請主公責(zé)罰!”
劉奕主動請罪。
這些不肯接受收編的王卒始終是郢都如今最大的不安要素,楊蔚當(dāng)即請命:“請命蔚即刻發(fā)兵包圍東南郊!”
立于石階上,若敖子琰極為不悅的截斷了眾人的議論,望著李老,壓迫感十足的質(zhì)問道:“李老,這就是你說好的安排?”
身為成熟老辣的政客還有陰謀家,面對來自若敖子琰的質(zhì)問,絕不會如小年輕們那般畏縮結(jié)舌,而且他非常清楚遍及王宮內(nèi)外的抗議浪潮,有他安排的人,而那些被慫恿上街破壞散布謠言的暴民背后甚至有他的資助,故,他只是上前坦然答道:“回楚公,臣聞周大夫有言:為國家者,除惡如農(nóng)夫之去草焉,必絕其根本,勿使能殖!”
“李臣,李老此言何意?……”
“吾等還要除何惡?……”
雖然對于政變背后的陰謀早有預(yù)感和猜測的彭晏,今夜卻是第一次親眼目睹了一場圍剿楚君政變的始末,而如今親耳聽到這些背后對一國之君的謀劃,還是生生愣在當(dāng)場,或者不敢相信的望向參與者之一的李臣。
只見李臣埋首于地,不與他目光對視。
一顆心,不禁沉到谷底。
“羋室,熊氏一族之惡未盡,必貽禍無窮,請問諸位,吾大楚之山河何日重振啊?”
順著彭家小兒的話柄,李老大聲道。
僅剩的左手同時在空中無情虛劃而過,便是對羋室一族最終的結(jié)局宣判。
“唯有羋室,淪為歷史,方杜天下悠悠之口,其擁躉者不攻自破,溫疫亦會如來時莫名出現(xiàn),亦莫名消失,吾等方能追隨楚公力挽狂瀾于九州,重振我大楚之威名!”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單膝跪地,拱手,望著昏暗大殿上的男人。
“主公,請發(fā)令吧!”
飄渺的燈火下,隨侯之珠在太阿劍首上,若有靈魂,熒光跳動,一掌覆蓋其上,收籠其光芒于掌中,黯然失色。
面對眾人請命。
階上,若敖子琰反倒靜立,若有思。
良久,他盯著李老只道。
“孤說過,她乃本公之妻?!?p/>
階下,李臣的后腰已經(jīng)塌到了地磚上,壓聲道:“楚公……臣之叔父無意……”
彭晏伏地想要四望,卻被李臣緊緊扯住袖擺。
獨李尹輕捻須尾,環(huán)視眾將一圈,最后斬釘截鐵說道。
“不!——”
“老臣正是此意!”
“眾所周知,羋室熊氏,瀆亂久矣!霄敖六年,以弟弒兄,莊敖五年,以叔鳩侄,成王四十六年,以子弒父,廢壞綱常,奪親之位,代代相習(xí),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恬不為怪!”
“正因楚世代軾親之罪,以至今無后嗣,以女為君,實乃天命殛(誅)之!”
“長星出于晉、楚,鋒銳難當(dāng)!”
“天降溫疫于郢都,兵誅無道。”
“轟轟隱隱,如霆如雷,彪虎嘯而谷風(fēng)生,應(yīng)龍驤而景云起?!?p/>
“楚公,令尹,子文之孫,令尹,子般之子,家傳盛德,聰明神武,運籌千里,勇冠中原之國,擊劍則截蛟斷鰲,彎弓則吟猿落雁。九五龍飛之始,天人豹變之初,楚公屬當(dāng)期運,伏茲億兆楚民。躬擐甲胄,跋涉山川,櫛風(fēng)沐雨,豈辭勞倦回京,應(yīng)起若敖六師,將問楚羋之罪。”
“今者吾等順人將革,先天不違,大誓孟津,陳命景亳,三千列國,八百諸侯,不謀而同辭,不召而自至。”
“諸君等并衣冠世胄,杞梓良才,神鼎靈繹之秋,裂地封侯之始,豹變鵲起,今也其時,鼉鳴鱉應(yīng),見機而作,宜各鳩率家族子弟,共立勤王之勛,匡復(fù)荊楚之功,定鼎九州之業(yè),豈不盛哉!”
李尹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其舌巧如簧,說的眾將熱血鼎沸,個個拔劍立誓!
“末將等愿為楚公而戰(zhàn),殺身以喪楚桀!”
李尹高興于眾將之配合,當(dāng)即撫掌朗聲大笑:“哈哈哈……千乘之國,百萬之師,呼吸則江、河絕流,叱咤則嵩、華自拔。若公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九州八極,亦可期也!--”
若敖子琰立于渚宮之巔,眼睫亦振動如鵬羽展翅,眼中波云翻騰,江潮澎湃,置于隨侯之珠上的鐵掌驟然松開,反掌之間,華光奪人:“好?。嗦晞佣憋L(fēng)起,劍氣沖而泰山平。喑嗚則山岳崩頹,叱咤則風(fēng)云變色。”
“試看明日之九州,竟是誰家男兒之天下!”
“末將等愿橫戈百戰(zhàn),同指山河,生死追隨!”
“哈哈哈哈哈哈哈……”
“嗚呼哀哉,生逢其時,吾輩壯哉!”
燈火輝煌的大殿,笑浪聲傳遍渚宮,淹沒了后殿隱隱“啊嗚……啊嗚……”的稚子涕哭聲……
趙常侍跪在玉階上。
將頭深埋,似乎對一切陰謀充耳不聞。
遺世而絕立于大江之濱的渚宮,于九九層臺云外,靜靜閱盡古今、多少興王成敗。
火光輝煌的金殿中,李老立于青銅蓮枝燈下欣然大聲向在場所有共謀者命道:“楊蔚,老夫命爾等即刻發(fā)兵包圍東南郊,防止城外叛賊明日趁亂反撲!”
“得令!”
“劉奕,逮捕城內(nèi)一切暴民!”
“申縣尹、息縣尹,爾等帥申息之師伏于太廟,不準(zhǔn)一只蚊蠅進(jìn)出!”
“諾?!?p/>
最后,李老以獨臂吃力地挽起大袖,恭敬地卑身對若敖子琰伏首叉手,溫聲問道:“王尹如今染疫被移出城外,老司巫那,老臣準(zhǔn)備今夜親自走一趟,前去交代,務(wù)必萬無一失?!?p/>
“公看,一切可妥?”
若敖子琰俯視階下之朋,按劍凜然道:“嗟!六事之人,爾無不信,朕不食言。”
“爾從誓言,事成,賞于祖?!?p/>
“不從誓言者,戮于社,罔有攸赦!”
對于這一切都是第一次的李臣和彭晏,后背猛然躬起。
“諾?。?p/>
真相,因無力應(yīng)對疫情的凡人,而被掩蓋;各種謊言,像裹了蜂蜜的毒汁,很快為人所信。
漫天謠言,真真假假,愈加加速了原本就混亂的局勢,撕裂著這個南方蠻夷大國,為那些幕后之人迅速打造起一座通天神塔。
原本應(yīng)以舉國之力遏制溫疫的抗疫斗爭,在楚國只是漸漸淪為一場“圍剿楚君”的政治斗爭。
楚國的權(quán)力之巔,即將空出。
并向他們招手。
各城門大閽各很快頒布了封城令:“即刻起,封城避疫,任何人等不準(zhǔn)進(jìn)出!”
“哄”的一聲。
城門在楚人絕望的哭聲中被封死。
“求求你們……”
“放我們出城……”
“我們不要死在城里!……”
城門被封鎖,對于那些與權(quán)力斗爭相隔甚遠(yuǎn)的人,無時無刻不想著逃離,卻無法逃離這一切苦難,甚至謊言的爭斗圈,更令他們觸目驚心的是市井角落里散發(fā)著惡臭味卻無法回避又無人及時拖走的死尸堆。
“溫神疫鬼降臨大楚了!”
溫神,疫鬼,無影無蹤,不死不滅,危險又狡猾。
它們常常喜歡潛伏在市井、漏檐、地窖、糞溝、死人堆甚至人群中,耐心地守候著愚蠢的凡人,利用他們之間的政黨分歧、國與家之間的利益分歧……
只待有朝一日,降臨厄運。
暴民的打砸搶燒有多瘋狂。
來自軍隊的鎮(zhèn)壓就有多兇殘。
“哄!——”
“退?。?p/>
“殺?。?p/>
一把長戈舉著掙扎的暴民抵在了門板上,生命的熱血順著門縫流進(jìn)來,背靠在門上的小六感覺背后一片溫?zé)幔樦鵁嵩瓷斐隽耸帧?p/>
“??!”
“血!”
黑暗里,老萬拉扯、抱過小六幾個孩子,而餛飩鋪中還收留了更多的孤兒、老弱,婦孺,啼哭著,畏懼著,瑟縮在桌子底下,捂住耳朵。
“別怕……”
“別怕……”
“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過去……”
窸窸窣窣的軍隊提拎著木盾與長矛,發(fā)出鏗鏘之聲,從都城的各個大小衛(wèi)所里舉著火把奔出。
軍隊奔出城池,封鎖了整個王都。
軍隊進(jìn)駐街市,接管了每個重要路口和市集。
軍隊進(jìn)駐太廟,封鎖了太廟各個出入口,就連狗洞也不放過。
膽小的庶民在兵甲的驅(qū)趕下回到家中,搬出家中所有家什、干柴,抵住門扉,防止暴民闖入,然后熄滅燈火,抱緊彼此的腦袋,透過窗戶縫隙窺視著這一夜街上所有的反抗與鎮(zhèn)壓。
在這一切反抗中,有一部分來自于脫掉皮甲的低級戰(zhàn)士,他們將自己扮成暴民,沖擊著王都各個街道,制造傷亡,向平民不斷播撒“仇恨”的火種,以此將平民對于楚室的怒火越燎越大,大到可以將整個楚室付之一炬。
高達(dá)三十丈的圍城,被升起的黑煙、烽火、籠罩。
在這座封閉的圍城里。
楚人最后的恐懼,通過那些瘋狂的吼叫、甚至走投無路的反抗、暴動、搶劫、殺人、放火、徹底爆發(fā)出來,就連野狗也在漆黑的夜里狂奔、亂串、吠叫,似乎想要找到一個安全的狗洞鉆進(jìn)去以躲避這場南方浩劫。
整個郢都,仿佛都被東皇拋棄,淪為一座被人遺忘,墮落,混亂,骯臟,充滿溫疫,痛苦,迷茫,恐懼,仇恨,死人的地獄之城……
荊楚,一片黑暗。
歷史無限輪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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