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書屋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生命的升華

警局后面的花園，陷入了一種寧靜。

婦人站在原地，雖然一直在克制，但那種隨時可能被剝奪的恐懼，依舊在不停地攪亂著她的心神。

慶、良、佑三人分別鎖死了女人可能逃跑的余地；

其實，他們仨自己也已經(jīng)氣喘吁吁，消耗本源的虧空，不是能輕輕松松地補充的，甚至?xí)虼嗽斐勺约簩嵙Φ幕乱彩秋@而易見的。

雖說不理解為何周澤現(xiàn)在依舊站在那兒，

閉著眼，

一動不動，

但慶三人還是在繼續(xù)貫徹著自己的職責(zé)。

仙奴黑影沒有逃跑，依舊跪伏在那里。

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放棄了一切抵抗，

因為他如果不跑，

等待他的結(jié)局，

很可能就是在不久后淪為下一批的化肥。

老張仿佛在一天之內(nèi)說了幾百遍的“好巧啊”，

已經(jīng)撐得不能再撐。

許清朗蹲坐在旁邊，嘴里叼著煙，雖說不曉得周澤和其體內(nèi)的那位到底在玩兒什么把戲，但至少眼下大局已定。

老許有些后悔沒把自己的面膜帶出來，

這么晚了，

還不能休息，

很傷皮膚的。

“自殺？”

周老板壓根無法理解這種邏輯，

但偏偏這個話又是從贏勾口中說出來的，

你能想象出贏勾一邊唱跳rap一邊和你開玩笑的場景么？

至少，周老板是想象不出的。

“它活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自殺？”

越是擁有智慧的生命，就越是追求“存在”，追求“延續(xù)”，而不是死亡。

而智慧層次往往也伴隨著生命層次，二者，不能說是統(tǒng)一的，但至少是相輔相成的。

所以，

智慧越高，越怕死，越怕死，就越追求不死，追求……長生。

上古時，獬豸并不是最強大的一個；

但以周老板的“視角”和“世界觀”來看，

上古活下來到今天的，

基本都和“贏勾”“旱魃”這種類似，說是活著，更像是在茍延殘喘。

也就贏勾稍微好一點，喘的氣，能更粗。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

當(dāng)年曾被贏勾扳斷一只角的獬豸，

卻成了這批上古“同輩”人中，混得最好的一個。

分身無數(shù)，

你甚至可以說，

這是一種宗教，

以宗教來形容它現(xiàn)在的存在，也太小了，獬豸已經(jīng)超出了那個層次，成為了一種……

“規(guī)則?！?p/> 贏勾轉(zhuǎn)過身，

看著周澤。

他的容貌和現(xiàn)在的周澤一模一樣，但臉上，卻沒什么表情。

“規(guī)則？”

“我曾經(jīng)說過，它雖然活著，活著也很風(fēng)光，但早就失去了自由，如果活著，只是沉睡，那這種活著，還有多大的意義？”

“那活著只是玩手辦的話還有多大的意…………”

贏勾的目光一凝，

幽冥之海開始結(jié)冰。

周澤聳了聳肩，沒再說下去。

“生命的本能，是擴張，是延續(xù)，是想盡一切辦法地去延續(xù)?！?p/> 贏勾說著說著，

其面前幾乎冰封的幽冥之海海面上，

開始浮現(xiàn)出了一幅畫面。

畫面中，

一頭巨無霸一般的獨角獸正躺在下方，

這是真正的龐大，真正的無垠。

周老板低下頭，看著下面。

這當(dāng)然不是真的獬豸，獬豸不可能被贏勾拉到這里來當(dāng)鄰居。

所以，

周老板側(cè)過頭看著贏勾，

這是什么？

贏勾老師的多媒體教學(xué)？

周澤記得自己在上小學(xué)時，那會兒多媒體運用、多媒體教學(xué)，擺弄個投影儀再帶個電腦上個公開課，算是一件很高端很高級的事情。

不光學(xué)生們很興奮，那時的老師們也無比的興奮，

上課時居然可以放電影可以放照片可以放文字投影嘢！

可不像是現(xiàn)在的大學(xué)里，老師更像是一個個對著PPT念誦的機器。

獬豸的身軀很大，但說實話，沒有周老板曾見過的諦聽大。

但二者，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無論是地位還是生命層次，

獬豸都能秒殺諦聽。

就如同遠不是巔峰期的贏勾回到地獄都可以對菩薩來一拳一個道理。

而且，

獬豸的身軀周圍，

分化出了一道道白色的絲線，

不是絲線，

這是河流。

它宛若一切的源泉，以自身為圓心，向四周不停地擴散出去，從而密密麻麻，遍布一切！

“比作江河湖海，并不是很恰當(dāng)。”

大家能互相窺覷彼此內(nèi)心小秘密的“友誼”，往往能讓彼此之間的談話變得更快捷省力。

贏勾頓了頓，繼續(xù)道：

“應(yīng)該是火種，它把自己，變成了火種?！?p/> 說這些話時，

贏勾的目光里，

透露出了一抹特殊的神采，

這里面，

有欣賞。

周澤記得，當(dāng)初在地獄枯井旁，面對初代時，贏勾的眼里，似乎也有著類似的情緒。

曾經(jīng)幽冥之海的主人，是高傲的，也是寂寞的。

能讓他看得上眼的，真不多，絕大部分，都被他墊在了白骨王座下面。

初代是一個，

眼下，

獬豸也算是一個了。

那時天真，還是兩只角的獬豸去地獄，想要用法的力量去懲戒贏勾，結(jié)果被贏勾打斷一只角，踹了回去。

當(dāng)時，

之所以沒殺它，一是因為獬豸跑得快，二則是因為，

看著獬豸落荒而逃的背影，

贏勾覺得，

這小東西，

還挺有意思。

眼下，

當(dāng)年的有意思，

現(xiàn)在真的有意思了。

“它是獬豸，但它也不是獬豸，它一直在經(jīng)歷著一種蛻變，從獬豸，蛻變成法?！?p/> 贏勾往前走了一步，

踩在了冰面上，

下方，

獬豸身軀的白光越發(fā)地旺盛，

導(dǎo)致獬豸本身的軀體，

則在開始逐漸得模糊。

“上古時期，帝堯飼養(yǎng)培育了獬豸，以其為法獸，懲戒不法之徒。

那時，可以說，獬豸就是法，而法，就是獬豸，因為它是執(zhí)法者，自然也就代表著法律。

但之后，你可以說獬豸升華了，也可以說法升華了，獬豸不再僅僅是法，法也不再僅僅是獬豸。

它和法，都超越了自我，法，不再為人為物為獸所代表，不為任何所影響，不為任何所觸摸。

你看與不看，它都在那里，都在那里，

掛著。

他們，已經(jīng)開始不再區(qū)分了。”

周老板默默地點頭，認真地聽課，甚至想掏出個筆記本拿出來記錄一下。

認識贏勾幾年了，

這貨好像前幾年加起來說的話都沒今天這么多。

“這是一種生命層次的質(zhì)變；

畢竟，

無論是靈魂，還是肉身，

都會腐朽，

腐朽，

是一種趨勢，

無法更迭的趨勢?！?p/> “這感覺，和黃帝很相似啊，像你之前說的那樣，黃帝死了，但那個軒轅劍還能自己戳戳戳，就是那個……規(guī)則？”

“是的，規(guī)則?！?p/> “所以，這是它的追求？”

贏勾搖搖頭。

“不是？”

“我不知道?！?p/> “額…………”

“因為，它可以不用這么著急的，它這么著急，只能說明一件事。”

“軒轅劍，更早找上它了？”

周老板拼命地開動自己的小腦筋，跟隨著贏老師的思路。

到底當(dāng)初上學(xué)時也是個學(xué)霸，學(xué)習(xí)領(lǐng)悟能力還是在的。

贏勾點了點頭，

“在你這里，只是看見了劍鞘，但在它那里，可能劍鋒已經(jīng)抵觸在它的脖子邊了，所以，它只能自殺，否則，就是被殺?！?p/> “等下！”

周老板舉起手，

他需要好好地消化一下，

上輩子周老板是個醫(yī)生，工作很忙，治病救人，存錢買房；

這輩子是個慵懶虧本書店的老板，

你讓他一下子去思考和鉆研面對這種高大上到了極點的哲學(xué)生命起源問題，

確實需要緩緩。

良久，

周老板緩緩道：

“雖然被殺和自殺都是死，但被軒轅劍殺，是真的死，而自殺，一來可以躲避軒轅劍給自己的那一劍，而且…………”

如果都是死，被殺和自殺，選擇了自殺，那也就意味著……

“自殺，其實是一種延續(xù)！”

周老板終于明悟了過來，像是一個優(yōu)等生，跟著老師的解題思路，終于將一道難題解開了：

“它已經(jīng)不是純粹的獬豸了，它把自己活成了法，活成了規(guī)則。

所以，才有它在自殺前，提前告知那些有自我意識的分身，自己要死了的這件事。

它根本就不害怕被奪位，甚至巴不得被奪位，所以，它沒有在自殺前像古代其余帝王一樣鏟除掉會奪走自己王座的威脅。

它是在期盼著，期盼著它們能趕緊決出勝負，來一個人，可以繼承自己的本源。

因為，

無論是誰繼承了它的本源，

那個人，

都將被直接抹去。

新誕生的獬豸，其實是法，是規(guī)則，其實，還是原來的樣子！”

只是走了一個流程，一個叫做“自殺”的流程形式；

既躲過了軒轅劍的一劍，

又能保持住自己的存續(xù)。

死不死，

換誰上來，

都是它！

所以，

剛剛?cè)绻麣⒘四莻€婦人，

老張將自動繼承獬豸的本源，

同時，

老張也就將不復(fù)存在，

獬豸，

將重新出現(xiàn)！

周澤長舒一口氣，

想通了這個后，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贏勾，

問道：

“你今天，為什么話這么多？”

這不符合你的一貫人設(shè)。

冰封下面的，

出現(xiàn)了一把劍鞘的虛影。

贏勾腳踩在那里，

看著周澤，

緩緩道：

“這一劍，遲早會輪到我。”

“等下，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走獬豸的路？

不是啊，獬豸把自己活成了法的精神，誰繼承了它，誰就是獬豸。

那我們有什么好繼承的？”

贏勾沉默了，

周老板也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

周老板弱聲聲帶著試探意味地語氣道：

“咸？”

“…………”贏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