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第五十六章尋找怎樣的答案

環(huán)形通道緩緩收回，合攏成一個數(shù)十立方米大小的金屬球，被戰(zhàn)艦收回，就像被巨魚吞入腹中的餌。

那艘戰(zhàn)艦上漆繪著星核艦隊的徽記，在遠(yuǎn)方恒星光輝的照耀下若隱若現(xiàn)。

看著那艘戰(zhàn)艦緩緩離開，然后化作一道虹流，消失在宇宙里，井九依然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花溪把醫(yī)療艙推出房間，開始替他煮茶，隨口問道：“不放心？”

井九想著西來剛才說的那話，望向微微閃光的戒指，不知道冉寒冬那邊什么會有確切的消息傳回，說道：“我要知道發(fā)生在西來身上的一切事情?！?p/> 花溪沒有像以前那樣天真地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看著鐵壺表面微紅的紋路，輕聲說道：“你居然會關(guān)心別人的事？”

井九說道：“他人的事往往就是自己的事?！?p/> 花溪沉默了會兒，說道：“軍部對那些秘密基地看管的很嚴(yán)，我需要一段時間?！?p/> 數(shù)日后，烈陽號戰(zhàn)艦回到了857星系外緣的宇宙里，如以前一樣沒有靠近那顆灰暗的行星。井九帶著花溪回到了環(huán)形基地，那位少年生化人軍官沒有在套房里等著他們，不知道去了哪里。

安靜的環(huán)形通道里響起單調(diào)的腳步聲。

他向基地深處走去，經(jīng)過那片落地窗的時候看了合金墻壁一眼，沒有看到任何痕跡。

那位禿頂?shù)凝埥淌诓灰娏耍恢廊チ四睦铩?p/> 那些教授學(xué)者專心地做著自己的研究，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發(fā)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那顆度假星球上發(fā)生了一場爆炸以及人類曾經(jīng)遇到過怎樣的危險，直到稍后那些去度假的同事歸來，實驗室里才響起了議論聲。

穿過巖漿撲面而來的透明通道、依循著一茅齋陣法的指引，井九落在崖間，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青銅門——門后還是那片星空，但經(jīng)過這些天的旅途，在他的眼里稍微變得有些不同——更熟悉了些，也更親近了些，終究沾惹了一些因果。

曾舉盤膝靜坐在空中，閉著眼睛，有些疲憊，滿天星光照在他的臉上，添了一些神圣的意味。

井九知道這位圣人是在推演計算恒星點燃計劃，不知道已經(jīng)想了多少年、沒有自己他還要想多少年。接著他想到那些被軍方特招的學(xué)者，一輩子都在這座環(huán)形基地里做著研究工作，燃燒著自己的生命，奉獻(xiàn)著自己的智慧，直到死去。

“值得嗎？”他問道。

“環(huán)形基地以及很多地方的學(xué)者、軍人這一生都無法回到人類社會，無法擁有正?；蛘哒f普通的人生。而且直到他們死去，人類社會都不知道他們曾經(jīng)奉獻(xiàn)過什么，更容易令人茫然的是，也許直到他們死的那天，都無法看到人類與暗物之海決戰(zhàn)的時刻，確實很難說值得，但這只是對每個人而言?！痹e睜開眼睛，看著他平靜說道：“不因福禍趨避之，是因為這是整個人類的大禍，根本無法避開，所以我不會把自己以及人類想的很偉大。”

井九說道：“這個答案不錯。”

曾舉看著他欣慰說道：“既然你回來了，就應(yīng)該有了自己的答案?！?p/> 是的，如果井九不愿意接受破繭者們的請求，為人類文明的未來而奮斗終生，那回來做什么呢？

“其實對那些學(xué)者來說，這樣的生活也算不上太辛苦，他們可以遇到志同道合的同伴，可以接觸到人類文明最前緣的科技知識以及遠(yuǎn)古文明遺存下來的瑰寶，這種幸福感在人類社會里很難尋找到，基地里有很多娛樂設(shè)施，他們也可以度假，至于家庭生活也可以有。當(dāng)然這一切對你來說都沒有意義……”

曾舉關(guān)掉星空探測器的循跡計算程序，飛回到崖邊，看著井九說道：“所以你的猶豫究竟是因為什么？”

井九問道：“這些年你一直在地底主持這座陣法？”

曾舉說道：“離朝天大陸越近的地方，時間流速差越大，別的地方相對要小些，我在這里有兩百多年了，中間出去過十幾次，不算難捱?！?p/> 九年前黃玉三號行星出現(xiàn)次元空間裂縫的時候，這位圣人第一個趕了過去，冒著極大的風(fēng)險停留了很長時間。

飛升者的仙軀基本上不會被那些孢子浸染，但直接與暗物之海接觸時間長了還是會出問題。

前些天，星核艦隊忽然出現(xiàn)浸染現(xiàn)象，也是他趕過去幫助沈云埋穩(wěn)定住局勢。

可以想見曾舉十幾次離開857基地都不是度假，也不是散心，都是這樣危險的事情。

因為布秋霄、奚一云的緣故，井九對一茅齋的印象向來很好，當(dāng)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柳十歲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成了一茅齋的齋主。

他對曾舉的感覺也很不錯，決定與對方更直接一些，問道：“我有個問題?！?p/> 上次他問對方遠(yuǎn)古文明毀滅857行星用的是什么武器，對方說李將軍會告訴他，除此之外他還有別的問題。

“蒼龍、麒麟、元龜沒有飛升，但在人族之前應(yīng)該有別的飛升者?！?p/> 井九說道：“比如神話中的朱鳥，再比如海上的巨人族，在哪里？”

“那時候星河聯(lián)盟還沒有復(fù)蘇，那位都還沒有醒來，年代過于久遠(yuǎn)，沒有太多記載?！?p/> 曾舉說道：“據(jù)我們推算，那些強(qiáng)大的生命有可能嘗試著去度過漫漫星河，當(dāng)然也有可能遇到了暗物之海?！?p/> 井九說道：“母巢究竟是什么？沈云埋的解釋太爛。”

曾舉沉默了片刻，說道：“是的，也許母巢可能就是那些強(qiáng)大生命被感染后的怪物。”

井九說道：“這就是飛升者需要被考察的原因？”

“我飛升后的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這里負(fù)責(zé)計算布陣，很少接觸外面的事情?！?p/> 曾舉望向崖外的繁星，淡然說道：“你這次情形特殊，所以我才會加入到考察的過程里，說起來你與李將軍在現(xiàn)代藝術(shù)館里對話的時候是我第二次去主星。不過你說的沒有錯，想來這就是為什么飛升者需要被考察，才能被信任的原因?！?p/> 如果海上的巨人、朱鳥這樣的神物都會被暗物之海浸染，最終變成超級母巢那種可怕的怪物，那么飛升者又憑什么例外？

一位飛升者在面對最終黑暗的時候沒有勇氣自殺，便會變成人類文明最大的威脅。

飛升者必須經(jīng)過考察，都要回答那個問題——你到底敢不敢？

只有答案正確，他才會被接受，不然不如提前被抹除。

像白刃與那位謫仙一樣，根本沒有勇氣離開朝天大陸附近的飛升者反而沒有任何危險。

與這個問題相比，什么正邪之分根本不重要。

這些話聽著很有道理，井九還是不這樣看，說道：“莫名其妙。”

“一個文明的存在與毀滅，需要各種謹(jǐn)慎，我雖然并不能完全接受你們青山宗的做法，但能夠理解?！?p/> 曾舉說道：“生命真的很奇特，人性只是隱藏其間的一瓣，為了存在什么都可以做。”

井九忽然問道：“祖師在哪里？”

因為這個問題，場間一下變得極其安靜，就連崖外的星海仿佛都開始閃爍。

曾舉很意外，用了很長時間才冷靜下來，說道：“我不知道?！?p/> 井九說道：“你知道。”

曾舉說道：“我確實不知道?！?p/> 井九說道：“你應(yīng)該知道。”

曾舉不解問道：“為何？”

井九說道：“因為你在這里看了這片星空二百多年，如果還算不到，那你憑什么飛升？”

無數(shù)億顆星辰，在地心空間里靜懸不變，事實上其間隱藏著很多變化。

那些變化是有規(guī)律的，規(guī)律會指向很多點，那些人們想要知道的點。

曾舉看著那片星空，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你為什么問我？”

井九說道：“因為你信任我?！?p/> 曾舉收回視線，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