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物語 第八章 金剛鎮(zhèn)法

自從山陸陵的寶相金身氣息重新在此界出現(xiàn)后，各門各派都猜到當初萬里沙海一役，結(jié)果并不如李氏宣稱的一樣，碎星團絕非只有些許殘黨余孽留存，四武神或許依然都在人間。頂點小說２３而帝都之戰(zhàn)結(jié)束后，眾人的猜想得到證實，四武神至少有三位依然在世，更晉入天階。

但其中，最先顯露痕跡的鋼鐵衛(wèi)士山陸陵的狀況，卻在天牢正式復出后，就一直撲朔迷離，盡管后頭依然有間歇出現(xiàn)，卻始終不似韋士筆、尚蓋勇一樣，直接站到臺面前來，讓人摸不清楚他的想法，前幾天先是有人目睹他為了拯救百姓身體崩解，后邊更從溫去病口中傳出了他的死訊，著實把外界弄得一頭霧水，也包括金剛寺眾僧。

雖然心中困惑不已，但那到底是別人家的事，金剛寺作為盟友無意過多探聽，免得碰到什么忌諱，卻不料卻在今日，意外得知了碎星團隱瞞十幾年的大秘密，更親眼目睹了真相。

溫去病就是山陸陵！山陸陵不過是他以寶相金身所凝成的化體！

這一點，別派的人士還可能會搞錯，誤以為這不過是什么神通或幻術(shù)形影，唯獨熟知寶相金身原理的眾僧，一看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剎時間，極度的震驚，如五雷轟頂，震得眾僧全數(shù)傻在當場，一個個都無法置信，險些連經(jīng)都忘了誦。

總算大和尚們平日修練，鑄就禪心，最擅寧心定神，而能來此參加任務(wù)的都是當中佼佼者，終于迅速寧定心神，堪堪穩(wěn)住護法大陣，恢復正常。

不過，得知這個天大秘密的情感沖擊，仍然緩緩在眾僧心里發(fā)酵，一些較年輕的低輩弟子，對山陸陵這名昔日大戰(zhàn)中的人族戰(zhàn)神的感觸不深，尚還容易擺脫影響，但那些老牌禪師，卻都是一路看著山陸陵聲名鵲起，成為傳說，當?shù)弥莻€威猛不可一世，巨拳力斃無數(shù)妖魔的人族武神，竟然只是形象化體，真面目其實是旁人后，他們頓生出一種“世事盡虛幻，如夢幻泡影”的感觸。

感觸會連通感悟，佛門又最講空無，不少僧人頓時覺得心境頗有長進，只這一下功夫，修為赫然又有小幅提升，不由暗自心喜。

而對此感觸最深的，還是無邪首座等僧人。看著山陸陵的魁梧虛像，還有內(nèi)中法相，依舊誦經(jīng)不絕的溫去病，他們百感交集之余，最后生出的，就是一句“這么些年，他也實在不容易”的感嘆，所有的猜疑不信、舊怨嗔怒，盡付一笑中。

溫去病在上頭感知到陣法的波動和下方眾僧的情感變化，不免微微苦笑，這些不是自己的預計，誰也不知道自己作為主持，運行金剛護法大陣，竟然會意外激活寶相金身的效果，而眼下也顧不得這些，在尚蓋勇的配合下，如今佛光已經(jīng)沾染了他內(nèi)世界的成，即將延伸往最后區(qū)塊。

打從進行人道修練開始，尚蓋勇就將本身內(nèi)天地封鎖，盡可能斷絕與鬼界的連接，也隨著人道之法的治療，將本身的鬼氣逼住，全都封鎖在小小的一塊地方。

原則上，只要能將這小小地方封鎖的鬼氣，全數(shù)驅(qū)除，再徹底斷開內(nèi)天地與鬼界的連接，尚蓋勇就可以身心自主，徹底復轉(zhuǎn)回人，從此自由，但也唯獨這最后一步，最是兇險。

尚蓋勇之前壓縮自身鬼氣，加以封印的時候，并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很平順地完成了整個過程，這本就是很不合常理的事，鬼界沒有絲毫行動，任由他試圖脫離掌控的作法，已經(jīng)讓碎星團忌憚不已。而無論鬼氣、魔氣的處理，都是同一個道理，在遭受壓縮時，若沒有反覆被消耗，保存了力量，后頭一旦能夠突破封鎖，帶來的反彈就會更厲害，甚至能夠瞬間侵占滿整個身心，弄巧成拙。

溫去病對于這樣強大的反撲，絲毫不敢小覷，所以才一定要聯(lián)手金剛寺，動用了金剛護法大陣，就是要用最妥善的預備，強行硬碰硬，不管鬼氣的反撲有多兇猛，有金剛法界、人道皇氣合壁，怎么也都坦得住。

己方唯一所慮者，就是尚蓋勇內(nèi)天地與鬼界的最后連結(jié)，在成功將之截斷前，不曉得鬼界會怎樣阻攔？只要能夠截斷這個連接，有真…封神臺在上，哪怕封神臺破碎，鬼界也拿始界沒辦法。

尚蓋勇如今僅有天階三重，內(nèi)天地的負荷程度也是如此，照理說，哪怕能夠避開真…封神臺的限制，鬼族能施展的手段，也不可能超過這個程度，己方怎么也承擔得下，但就怕鬼族手上有什么超越自己預期的手段，那就……

心念轉(zhuǎn)動間，溫去病引領(lǐng)佛光，已經(jīng)推展到最后的一塊，隨著尚蓋勇的主動解除原本的封鎖，無量佛光正要推輾過去，將整個內(nèi)天地完全覆蓋，忽然，森森鬼氣，暴沖而出。

強猛的鬼氣，如潰堤洪水一般，傾瀉而出，一經(jīng)解放，立刻化形為冥河洶涌，滔滔席卷，奔襲整個內(nèi)天地，這激流中匯聚無數(shù)怨魂怨鬼的悲苦，千萬悲嚎、怨泣，讓天地都為之失色，伴隨河水喧騰不已，充斥整個內(nèi)世界。

森森鬼氣所化的冥河，恐怖的奔流聲勢，就是天階者也未必能承受，而被內(nèi)世界覆蓋的七重法壇首當其沖，在這滔天冥流沖擊下，溫度瘋狂下降，奇寒侵襲，眾僧都感受到血液僵凝、皮肉如遭千刀割剮的痛楚。

然而，滔滔冥流雖兇猛無邊，彌天蓋頂而來，卻始終無法將佛光籠罩中的七重法壇掩下，法壇在層層佛光護守中，未曾離地，卻莫名拔升，冥河水流再猛，法壇卻也始終在激流之上，不受其侵襲。

“……須菩提。若有人言。如來若來若去。若坐若臥。是人不解我所說義。何以故。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

陣陣梵音，一百零九人集體念誦，聲音整齊而不亂，嗡嗡作響，并不強烈，甚至遠遠及不上冥河的洶涌之聲，更別提河水中的冤魂怨鬼的悲嚎、怨泣，但時間一長，誦經(jīng)聲卻從這空間的每一處返響回來，縱是冥河中的怨泣、怒號，也掩之不下。

不光是佛音回響，被冥河沖激過的每一處地方，雖然其上鬼氣縱橫，立刻被封凍住，卻沒有就此重新化為冥土，而是閃爍著金光，無數(shù)人道星火浮現(xiàn)，化開冥氣侵蝕，一道道卍字佛痕，飄浮起來，顯化朵朵佛氣金蓮，頂住冥河沖刷。

金剛護法大陣、人道皇氣，眾生之力和佛力的雙重護持，牢不可破，破除封鎖，爆發(fā)出來的鬼氣縱然厲害，卻取不到?jīng)Q定性的勝利，如無源之水，只要勢道稍衰，就會被源源不絕的人道之力和佛力層層削弱，最終徹底歸無。

但這些，卻建筑在一個大前提上，就是溫去病能成功截斷尚蓋勇內(nèi)天地與鬼界的聯(lián)系，沒有持續(xù)的鬼氣侵入進來。

“大金剛鎮(zhèn)！”

溫去病一聲呼喝，跟著身外凝結(jié)的山陸陵虛像，驟然十指結(jié)印，內(nèi)縛印、日輪印，最后結(jié)為智拳印，急舉向天。

而石臺上的一百零八名禪師，隨著陣法運轉(zhuǎn)，同步進行相同的動作，結(jié)三法印，最后擎舉向天，整個金剛護法大陣匯聚的精純佛力，無匹無敵，被凝聚起來，在山陸陵的拳上匯集，跟著一擊打出，滅千魔，伏萬鬼，正是金剛陣的最強一擊：大金剛鎮(zhèn)！

離掌的大金剛鎮(zhèn)，化為佛光卍字形，金芒環(huán)繞，旋轉(zhuǎn)著轟向內(nèi)世界盡頭，鬼氣的源頭，要將內(nèi)天地與鬼界的連結(jié)，徹底斷開，但看這卍字金印旋動如輪，所過之處冥河崩散，鬼氣消弭，溫去病卻驟然生出一股刻骨寒意。

……有什么東西，要從那邊過來了！

內(nèi)世界的盡頭，一片漆黑的最深處，洶涌冥河的來處，驀地又涌起一股巨浪、一波海嘯，其勢狂亂，比之前爆發(fā)的鬼氣更猛，也更亂，甚至都來不及形成冥河的形象，就這么強推過來，撞上正猛推過去的卍字佛印。

金芒轉(zhuǎn)動中，慘嚎之聲，破天裂地，卻是一聲不曉得多少亡魂齊聲而發(fā)的哀號，壓下所有佛音，響徹于整個內(nèi)天地中。

瞬間，尚蓋勇面容抽搐，似乎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大金剛陣的眾僧縱然有陣法加護，佛力傍身，也是額上冷汗涔涔，要用極大定力才能抵抗。

從世界盡頭自鬼界涌來的，不是什么天階之力，也不是什么大能暗手，就只是一群陰魂和怨靈……卻是數(shù)以百萬計，浩瀚如海流的陰魂與亡靈，一口氣直接狂推過來。

哪怕打過百族大戰(zhàn)，見識過妖魔兩界的強橫和數(shù)量眾多，溫去病也從沒見過，這么龐大數(shù)目的敵海，一口氣直接涌來，仿佛無窮無盡，只是來得不巧，直接被大金剛鎮(zhèn)的佛光掃個正著。

佛門系統(tǒng)中，金剛法界的力量，是純粹的正法之力，其中不含慈悲，也不講什么超渡眾生，純凈佛光過處，被掃到的亡魂都如同春雪遇烈陽，迅速崩消瓦解，轉(zhuǎn)眼之間，數(shù)百萬亡魂就全數(shù)被金剛鎮(zhèn)的佛力“凈化”，徹底消融，什么也不剩下。

卍字佛印一舉摧滅百萬亡魂，其上流轉(zhuǎn)的佛光暗淡不少，已經(jīng)被鬼潮的沖擊被削弱許多，卻仍有過半威能，持續(xù)往世界盡頭轟去，依然足以斷開兩界的連接，但所面對的，卻是又一波，甚至第三波的數(shù)百萬級的鬼海浪潮。

溫去病見狀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哪怕曉得鬼族一向憑著數(shù)量稱雄，令五界和諸天所忌，但實際面對時，還是被這場面徹底震懾到。妖界和魔界，絕對做不到這樣的可怕兵海，他們雖然都能透過妖蟲、魔蟲，制造成千上萬的效果，對上人族占盡便宜，可和眼前的鬼海一比，就不免相形見絀，威能更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卍字佛印上的金光雖然還存有大半，威能依舊，可溫去病已經(jīng)曉得接下來的結(jié)果了，鬼族同樣擺開了架勢要強干，大金剛鎮(zhèn)雖然強橫無匹，卻也禁不住這樣的消耗，前后三波，直接是總數(shù)超過千萬的怨魂炮灰沖上來，大金剛鎮(zhèn)就算一擊能凈化千萬亡魂，可若后頭的亡魂海依然持續(xù)涌來，大金剛鎮(zhèn)又怎么撐得住這等消耗？

千萬亡魂，充作炮灰，一次性舍棄，這樣大手筆的消耗，溫去病還是首次見到，而自己甚至不敢說鬼界這回當真是下足了本，因為當鬼族決定砸本時，千萬亡魂可能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天曉得后頭還會有多少的亡魂海等著自己？

轉(zhuǎn)眼之間，前后三波的亡魂海，總數(shù)過千萬的死靈、怨魂被凈化，卻已經(jīng)將卍字佛印的力量消耗殆盡，從戰(zhàn)果上來說，一擊大金剛鎮(zhèn)，直接凈化千萬亡魂，這是金剛寺史上首見的輝煌戰(zhàn)果，但有幸參與其中的眾僧，卻沒有半點榮耀或振奮的感覺，只有深深的不安和脫力感，因為此刻在黑暗的盡頭，洶涌的狂潮再一次涌現(xiàn)，新的一波亡魂海，正滔滔卷來。

七重法壇的周圍，驟然閃起強光，插立在地上隱約發(fā)光的諸多旗幡、令符，驟然大亮，水、火、地、風元素交織，組成防壁，迎向這一波的亡魂海潮。

但在這道防線奏效之前，新一輪的劇烈晃動，再一次搖撼整個英靈殿，溫去病目光一下銳利起來，因為這次的震蕩……沖擊源頭赫然是始界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