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宗室(二)

有宋一朝，對宗室的管束應(yīng)該說是很成功的，既沒有像前唐一樣時時造成內(nèi)亂，也不像后世的大明一樣養(yǎng)成豬，而是非常貼近現(xiàn)實(shí)又不失靈活的。

一個皇親，哪怕是位于最頂端的親王、國王，其后都是降等襲的爵，數(shù)代之后，多數(shù)就成為了平民。而宗親并不限制考科舉，以功名入仕途，就成了多數(shù)宗親的選擇，其中不乏位極人臣之輩，比如寧宗朝的趙汝愚。

當(dāng)然，大部分人沒有那么好的運(yùn)氣，只能成為普通一民，就算這樣，他們也并非沒有特權(quán)。比如犯了法，不是由官府問罪，而是由宗正寺緝拿，定罪也要輕得多，很多本應(yīng)流遠(yuǎn)州的，到了宗正寺，就會變成圈禁，有點(diǎn)像滿清喜歡搞的那種。

三百多年了，多數(shù)宗親都是平淡度日，但是害群之馬也不會少，不過總得來說，宋朝的宗室評價還是算比較高的，因此在百姓和文人的嘴里，并不是通常所認(rèn)為的驕橫跋扈、魚肉鄉(xiāng)里的形象。

而榮王趙與芮就是其中之一，說起來他的經(jīng)歷有些傳奇，自己的兄弟是皇帝，兒子是皇帝，孫子也是皇帝，本人卻不是皇帝。而在原本的歷史上，他活到了八十歲，也算得上壽終正寢了。

咸淳元年，他的兒子趙孟啟被過繼給了兄長，成為了大宋第十六任帝王。第二年，他被加封為福王，賜第建在紹興府，離著京師也就一步之遙，不過他本人還是經(jīng)常會住在京師的榮王府，因此習(xí)慣上還是被稱為“榮王”。

今天，座落于御街之側(cè)，太平坊對面的榮王府，突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之所以這么說，是因?yàn)檎l都知道，榮大王從不結(jié)交朝臣，而今天這個恰恰就是當(dāng)紅的文臣。

要說份量，區(qū)區(qū)一個“龍圖閣侍制、樞密都承旨”怎么可能放在一國最尊貴的親王眼中，趙與芮在書房之中把玩著這張拜貼，眼中卻露出了異樣的神思。

“將他請進(jìn)來。”

“可是在這里見他？”王府長史恭敬地應(yīng)了一句，然后求證道。

“不，帶去西府花廳，老夫在那里見他。”

趙與芮擺了擺手，只有密謀才會放到暗室，他不想留下什么話柄，這個小子一大早的來求見，會是什么事呢？他倒是有些好奇。

傳說榮王府建于紹興年間，自理宗朝被賜給其父后，就屢加修繕，成為京師中最豪闊的一座建筑，一切都只比皇宮低一等而已。

因此，早就見識過皇宮的劉禹走在其間，也不禁嘖嘖稱奇，這完全就是典型的江南園林風(fēng)格啊，不知道后世保存下來沒有，印象中是沒有的。

“下官劉禹見過大王。”

除了官家，文官見誰都是這么一個揖禮，不過彎彎腰而已，劉禹已經(jīng)做得很熟練了，完了后也不需要等什么“免禮平身”，直接就站直了和主人對視。

不得不說，年近七十歲的趙與芮保養(yǎng)得很不錯，看上去也就是五十來歲的模樣，一部清須飄拂頜下，配上一身常服，就像個普通的富豪人家而已。

“劉子青，你小子，來來，坐下。”

傳聞此人一向在士林中的口碑很好，果然，他根本就沒有擺什么大王的譜，一伸手招呼他落座，劉禹自然也不矯情，施施然地坐在了下首。

“你那個計劃，聽聞已經(jīng)鬧得人人皆知，不獨(dú)富貴人家，就是普通良民，也有湊錢去買的。你說你小子是怎么想出來的，就不怕，買到手的是一張廢紙，白花花的銀錢被人卷了去？”

“自然怕，可是大王，你會卷了銀錢不認(rèn)賬么？”劉禹微微一笑，說出一句讓陪在一旁的王府長史都汗顏的話。

“哈哈，說得好，只要老夫認(rèn)了賬，又有何人敢不認(rèn)？”

趙與芮絲毫不以為忤，仰著頭哈哈大笑，都說這小子有些與眾不同，今日一見也的確如此，既然自己先開了頭，接下來，他想聽聽劉禹會說出什么來。

“說吧，來找老夫所謂何事。”

“倒也無甚大事，最近聽聞了一個故事，左右也是閑著，便想著來大王府上，說與大王聽聽。”

長史聽這么一說，心中有些詫異，可一看他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難道真是來說故事的？

“那想必有趣，老夫洗耳恭聽。”

“年初，韃子將大軍南下，侵犯我江南，沿江各州府，有誓死抵抗者，也有聞風(fēng)而降者。江南西路所轄的江州，就被賣國求榮的原知州錢真孫獻(xiàn)與了韃子，可憐數(shù)十萬江州軍民，就此落到了韃子手中。”

“到了年中，韃子軍敗，退回去時潰兵又一次洗劫了沿途各州府，其中，也包括江州，某要說的這個故事，就發(fā)生在那里。”

“......潯陽江邊，本是殷實(shí)人家，父女二人相依為命，靠著祖上余蔭，卻也過得去。直至韃子過境，如蝗蟲一般，卷走了他們的家當(dāng)，幸好及時躲藏了起來，才保得人未出事。”

“誰料想，‘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父女二人逃過了韃子，卻沒能逃過官府，已經(jīng)成為元人總管的錢真孫竟然以其父之命為脅，逼迫女子去侍奉一個什么貴人......”

劉禹說得自然就是李十一他們碰上的那件事，而他隱去了自己的意圖，只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樣更能引起共鳴，果然在他的渲染下，在座的都聽得義憤填膺，不自覺地為故事中的女主角捏了一把汗。

“......一不做，二不休，李都頭既然救了那女子，自然不會留下禍害，手起刀落，結(jié)果了那個貴人，而此時，守在門外的護(hù)衛(wèi)還蒙在鼓里，都不知道屋里發(fā)生了何事。”

故事的最后，以英雄救美，逃出江州回到大宋的領(lǐng)土上，而被救的美人要嫁給英雄，自然是完美的大團(tuán)圓結(jié)局了，聽完之后，人人面露解氣之色，只有趙與芮若有所思地摸著青須。

“確是不錯的故事，放到瓦子里定能博得眾人喝彩，老夫不解的是，這與你登門有何關(guān)系？莫非其中還別有內(nèi)情？”

“大王明察秋毫，小子確有下情稟報。”

劉禹站起身，沖著他拱了拱手，趙與芮看了他一會，擺擺手將侍候的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那個王府長史。

“說吧。”

“那女子姓趙。”

短短地幾個字先是讓趙與芮一怔，緊接著就反應(yīng)過來，盯著他的眼睛，神色都變得疾厲了些。

“她父親叫什么？”

“諱與祀。”

趙與芮在心里想了想，又同長史交換了一個眼神，后者肯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瞬間，他的臉色就變了。

“賊子敢爾！”

古人罵人的詞語也就那么幾句，而且說出來還顯得文鄒鄒地，在劉禹聽著一點(diǎn)殺傷力都沒有，孰不知，這已經(jīng)是趙與芮能說出來最粗俗的話了。

“嘭！”地一聲。

桌上一個官窯盅子被摔成了碎片，那可是宋瓷，暴殄天物啊，劉禹看著心頭都在滴血。

摔了個杯子，似乎才稍稍解了恨，他氣呼呼地坐下，面色不豫地盯著劉禹，后者的目光坦然，毫不躲閃。

“你來找老夫，是想宗正寺應(yīng)了這樁婚配？”

“大王明鑒。”

“老夫也不瞞你，在某這處沒有問題，可是宗正寺并非某一言之堂，若是有人提出異議，事情就會曠日持久，想必你也不希望看到吧。”

話音一轉(zhuǎn)，趙與芮接著說道。

“這個故事，你不妨進(jìn)宮一趟，說與圣人聽，要比老夫這里好使。”

看得出，他是真心實(shí)意地在出主意，劉禹自然不能不領(lǐng)這個情，他對著老者正色施了一禮。

“小子亦不瞞大王，拙荊已經(jīng)入宮去了。”

“也就是說，你入府來，還不光是講個故事？”

“正是，小子想知道的是，南外宗正司，是否歸大王管？”

劉禹的這個問題讓趙與芮疑惑了，南外宗正司遠(yuǎn)在福建路，和他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大王容稟，小子最近聽到風(fēng)聲，泉州有變，只恐會威脅到南司安危，還請大王速做決斷，讓那里的人趕緊撤離。”

“你是說，蒲家有反意？”

趙與芮一臉地不敢置信，這么大的事，劉禹不可能亂說，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就是通了天了，可是泉州相隔如此之遠(yuǎn)，他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呢？

“不是有反意，蒲家已經(jīng)反了，不光是蒲家，駐守泉州的御營禁軍武衛(wèi)左翼所部在其都統(tǒng)夏景的帶領(lǐng)下占據(jù)了全城，如果不趕緊撤離，他們下一步就會拿南司開刀，大王，宜速決。”

“你怎知......”

“最遲明日，來自瓊州的軍報就會到達(dá)京師，大王自可分辨真?zhèn)危∽友员M于此，就不叨擾了，告辭。”

趙與芮從心底里不愿意相信，可看到劉禹的表現(xiàn)，他不得不信，明天軍報一到就會成為事實(shí)，那么遠(yuǎn)的距離，要怎么通知，如何在叛軍眼皮底下撤離？都是絕大的難題，一時間，趙與芮感覺頭腦發(fā)暈，幾乎站都站不穩(wěn)。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