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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凡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任他明月下西樓(八)
易銘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他的資質(zhì)跟勤奮程度都平平,靠著一點運氣,到了全一境。這樣的修為,放在昊天觀或許還算得是中上層,但在這里,卻泯然眾人。
平素沉默寡言的易銘,不爭強好勝,也沒有更高的追求。若是沒有這場戰(zhàn)爭,他會在昊天觀渡過余生。對于現(xiàn)在天下的局勢,他也只是從師兄弟的言論中聽到了一星半點。不過是知道,陰陽門即將來犯,三宗在此決定開戰(zhàn)。
眼前他參與其中所建造的大陣,他連名字都說不全。只知道按照著上面的吩咐,將分配下來的任務(wù)干好,希望能夠安然離開這里。
三個時辰的時間,將他體內(nèi)所有的靈力都給耗盡。在上千人的共同努力下,大陣算是具備了雛形,剩下的只是加強跟修繕。待到建成的時候,足夠抵抗住地仙境的攻擊。
在臨近天明的時候,眾人終于得到了一絲休憩的時間,但也不會太長。
沒有立刻去吸收手中的靈石,疲憊至極的易銘向著四周看了一眼,不由得感慨道:“還真是古今第一奇觀!恐怕任何人見到都會心生震撼。這樣的堡壘,要是再加固,沒有人能夠踏入一步吧!”
赤紅色還未從九山完全消減,連綿的陣法符文浮現(xiàn)在其表面,密密麻麻,將其壘成巨型城墻。一個人在其面前,實在是渺小的連螞蟻都不如。
恐怖的威壓散出來,若不是有陣法遮蔽,全一境的人都需要付出代價才能夠扛得住。
易銘看著如此震撼的景象,想到自己也是參與到其中的一份子,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微笑。見證了這樣的奇跡,恐怕足夠跟后世說上很久。
“三宗跟天下,這次或許會贏吧!陰陽門再強,也不可能攻破這座堡壘。”這般想著,易銘忽而看到了遠方好似有一點亮光。他眨了眨眼睛,確認那就是一點星光,沒有看錯。
“是流星嗎?”
念頭剛剛出現(xiàn),易銘就發(fā)現(xiàn)了更多的星點,瞬間連成了一片天幕!將北方的蒼穹完全遮蔽。
心臟遭受了重擊,易銘“噌”的站起,大吼道:“敵襲!敵襲!敵襲!”
聲音傳播的速度,遠沒有光芒的速度快。
自己的聲音還在回蕩著,易銘的耳邊就想起了巨大的轟鳴聲,緊接著而來的沖擊立刻將其掀飛了出去,讓他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轟!轟!轟!
無盡的黑白光束,宛如一場星雨,瞬間將九山給覆蓋,沒有東西可以躲過。但凡是直接暴露在空地中的,幾乎沒有一個存活了下來。
幸而跟易銘一樣看到星光的人不少,并且他們早已經(jīng)看到攻擊連成的天幕,無數(shù)的大陣隨即發(fā)動。地仙境的強者齊齊出手,發(fā)動了最關(guān)鍵的幾處大陣。
積蓄已久的九山,如同火山,憤怒地噴薄而出!
滾滾的赤紅色,沖起了九條怒龍沖天,撐起了巨大的光芒,跟星光對碰到了一起。
咚!!!
無數(shù)光束撞擊的聲音壓縮到了一起,成為唯一的聲響,陡然炸開,向著四周橫推而出。方圓千里,當(dāng)即被蕩平!
遙隔萬里,都能夠清晰地感受到?jīng)_擊。僅僅是這一次沖擊,不幸被波及到人群就已經(jīng)無法統(tǒng)計。
九山這座巨型堡壘,在這場巨大的沖擊中,當(dāng)即整體下沉了百丈,半截埋到了地下。
“不要慌!都回到自己的位置!都不要亂!不要亂!”
“活著的都給老子站起來!立刻發(fā)動陣法!”
“不要管受傷的,立刻發(fā)動陣法!快點!”
“誰敢退縮,立殺無赦!”
怒吼的聲音連成一片,卻被那猛烈的撞擊聲絞碎,僅有附近的幾個人能夠聽見。原本安排好的建制,此時完全混亂了。百萬人,成了百萬蝗蟲,在一塊麥田中亂成一片。
咔嚓!咔嚓!咔嚓!
隨著天際上耀眼的光芒以及震耳的轟鳴聲,禪寺腳下的土地顯露出無數(shù)的裂縫,蔓延上所有的建筑,當(dāng)即發(fā)生了無數(shù)次坍塌。
成片成片的建筑傾倒,更有穿過了九山防御的光束墜落,發(fā)生了狂暴的沖擊,將無數(shù)人掩埋在其中,殷紅的血從其中滲透了出來。
禪宗的眾僧人卻沒有像九山上的人那般慌亂,他們彼此相望一眼,迅速地向著空曠的場地匯聚,有的人甚至還不忘放好手中的木魚,整理好身上的僧袍。
全一境以下的人,根本就沒有參與到戰(zhàn)爭的資格。天下將戰(zhàn)場放在了這里,本就是對禪宗的不公平。禪宗的小僧人,本就應(yīng)該早早地轉(zhuǎn)移。畢竟,禪宗最主要的力量也都被抽調(diào)到了布防九山,無法庇佑這些小僧人。
可并未有一個僧人離開,哪怕在戰(zhàn)爭發(fā)生的前一個瞬間,他們還如同昨日一樣做著事情。
寺毀了,能活則活,能存則存,不能活,死了便是。這里是禪宗,他們是禪宗的人,又怎么可放棄這里?
抗?fàn)帟r便抗?fàn)帲瑹o法抗?fàn)帟r便沉默且平靜地接受死亡。不論平素是什么樣子的僧人,都有著這樣的覺悟。
菩提樹被震落了無數(shù)片葉子,兩個小沙彌顧不上再掃樹葉,將手中掃帚放好,匆匆地跑到了師父事先吩咐好的集合地。
藏經(jīng)閣下的兩尊石獅抖落了身上的石皮,發(fā)出怒吼聲,將蔓延過來的巨大裂縫震住,并確保了藏經(jīng)閣沒有產(chǎn)生絲毫的動搖。
作為禪宗最重要的場所,藏經(jīng)閣將成為所有僧人最后的庇護場所。這兩尊石獅,也會一直鎮(zhèn)守在這里。
屋檐上的雪全部滑落了下來,紛紛揚揚成一面白幕,將窗外的景象遮擋住,讓人看不真切。
王石臉上的笑容消失,換成了緊皺的眉頭。
太快了,陰陽門的動作太快了!又有誰能夠想到他們在屠盡了九家僅僅三天后,就攻殺了過來?
真假原本吃驚于王石還活著,現(xiàn)在則更加吃驚于眼前所發(fā)生的景象。他長舒了幾口氣,平復(fù)下了心境,說道:“恭喜施主。沒想到施主能夠在死亡前頓悟‘自在禪’,實在是出乎人的意料。”
“小師父早就預(yù)料到陰陽門要在今日開戰(zhàn)嗎?”王石有些不明白真假為什么不說陰陽門,而是說他頓悟的事情,畢竟前者可是要重要的多。
“早晚都要來。或早或晚,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差別。”
就算陰陽門一年后再來,在正常的情況下,兩者間的差距又能夠發(fā)生多大的變化?能夠再多出兩三位天仙境嗎?其余的人們再努力,所改變的事情也是微乎其微。
“終歸是來了。”王石也不由得喟嘆了一句。這個世上的事情,終究不是在你做好了所有的準(zhǔn)備時才會發(fā)生,永遠都會讓人猝不及防。
“施主,還是趁早離去,你有你該做的事情。”
王石心中微驚,盯著真假,問道:“你,大風(fēng)歌,戲子,你們?nèi)擞惺裁搓P(guān)系?”
真假微微一笑,說道:“沒有你跟戲子的關(guān)系好。”
聽到這樣的回答,王石放棄了追問,搖頭笑了笑,說道:“好似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已經(jīng)清楚了所有的秘密,唯有我不知道。”
“施主,”真假頓了頓,抬頭看著王石的眼睛,鄭重地說道,“珍重。”
王石報以笑容,說道:“我?guī)筒簧鲜裁疵Γ付U宗還在,愿九山還在。”
“愿天下同在。”
一個區(qū)區(qū)人仙境,戰(zhàn)力再強,就算能夠誅殺地仙境,又能夠改變什么?如此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王石再拼命,一個人無法改變所有。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或許可以讓現(xiàn)在的局面發(fā)生一些改變。
身為陰陽門少司命的戲子,一定有著可以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秘密跟辦法。
巨大的轟鳴聲傳來,讓書架上的大量灰塵都抖落了下來。整片土地的沉降,并不是石獅能夠阻擋的。
王石向外看了看天際,說道:“我要去看看。若是他來了,讓他等我一會。”
“我會的。”
認準(zhǔn)了一處山峰,王石踏空,向著其走了去。
真假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的時間,轉(zhuǎn)身走上了藏經(jīng)閣的第十八樓。
一扇普通的木門被推開,落下了厚重的塵土。
整個十八樓沒有一本經(jīng)文,只有一個打坐的蒲團。真假坐到了蒲團上面,靜心凝神。
領(lǐng)悟了禪宗所有的經(jīng)文,真假已到天仙境,所缺的只是仙力而已。只要他將藏經(jīng)閣之中歷代宗師所遺留下來的舍利子煉化,那么他就可以真正踏入到天仙境。
多出一位天仙境,總歸是能夠改變一些事情。
“王石能夠在最后生死間不去爭禪理,而是觀花開花落、看世間多趣,領(lǐng)悟‘自在禪’,實在是出乎人的意料。也唯有這樣的人,才能夠逆轉(zhuǎn)所有的事情了。”
“六祖,希望你也能夠順利。這樣我們才能夠撐上更長一段時間,讓那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成真。”
不再去多想,真假清空所有的思緒,雙手合十。
被灰塵所遮掩的墻壁,緩緩地浮現(xiàn)出了一絲絲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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