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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合龍

作者:烽火戲諸侯  分類: 武俠仙俠 | 古典仙俠 | 烽火戲諸侯 | 劍來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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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合龍

皇帝宋和領(lǐng)著陳平安來到一座大驪甲字號密庫,說是朝廷這邊早就備好了一份賀禮。

小陌和謝狗兩位落魄山供奉,不再隱藏蹤跡,跟在他們二人身后,一十四一飛升,充當(dāng)保鏢似的,宋和心情古怪,自己竟有如此待遇,放眼浩然各國史書,皇帝身邊扈從的境界能如此高?絕不多見。

開門鑰匙卻是陳平安的那塊玉牌。當(dāng)他打開其中那座「劍房」的大門,霎時間琳瑯滿目,一間屋子寶光絢爛,案幾和多寶格,高高低低,擺放著許多仙木、玉石打造而成的袖珍盒子,里邊各自裝著一枚劍丸,盒子旁邊都配有一本小冊子,用以詳細記載這些飛劍的淵源來歷。

每枚劍丸蘊藏道意,各色劍光長久浸染盒子如沁色,尤其是那些玉質(zhì)「劍匣」,不斷往外滲透光彩,這才造就出滿室寶光、五彩繽紛的瑰麗景象。

屋內(nèi)劍氣森森,以至于宋和覺得有些寒冷凍骨,真是實打?qū)嵉娜鐗嫳吡耍p手縮在袖內(nèi),謝狗已經(jīng)挪不開視線了,摸摸這個,瞅瞅那個,只分喜歡和更喜歡。她若是早知道有著這么個地兒,又如果自己不曾認識山主,再「偶然路過」大驪王朝寶庫,嘿嘿。

小陌卻是幫忙宋和驅(qū)散寒意。

宋和立即與這位小陌先生道了一聲謝,小陌笑道:「陛下客氣了。」

來到有一只「葫蘆架」附近,宋和笑道:「陳先生,可以隨便挑選幾枚養(yǎng)劍葫。」

以出自古大瀆龍宮舊藏的整塊古玉,打造成一根葫蘆藤樣式,上邊掛滿了各種顏色的養(yǎng)劍葫。

品質(zhì)高低不一的百余枚養(yǎng)劍葫,這些養(yǎng)劍葫,都是大驪鐵騎南下和與蠻荒妖族作戰(zhàn)期間收繳而來的戰(zhàn)利品,將近半數(shù)都破損厲害,其余半數(shù)品相完好的,其中品秩不高的,又占據(jù)了半數(shù),地仙劍修對它們夢寐以求,對于上五境劍修而言卻稍顯雞肋。

宋和解釋道:「崔先生曾經(jīng)有過一個由大驪王朝親自創(chuàng)建劍道宗門的設(shè)想,大致框架是拆散正陽山,跟風(fēng)雷園借人,再從北俱蘆洲那邊招徠一撥劍仙擔(dān)任記名供奉,魏晉,宋續(xù),袁化境,元白,他們都會是祖師堂成員。只是耽擱了,只能不了了之。」

謝狗恍然道:「難怪當(dāng)年大驪要跨海造橋,銜接寶瓶洲和北俱蘆洲成就一片陸地,是要接引劍道氣運南下么。」

「崔先生的謀劃,要比這個想法更大一些。」

宋和搖搖頭笑道:「若是謝次席看過兩洲地圖,將其顛倒,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寶瓶洲與那北俱蘆洲通過那條大橋合在一起,便是一只天地間最大的養(yǎng)劍葫。」

「稍小的半只"上葫蘆"溫養(yǎng)之劍,劍身便是那條大瀆水劍,劍柄則是那座書簡湖。」

「更大的"下葫蘆"北俱蘆洲,劍身是那座中條山的龍脈,劍柄則是木衣山和鬼蜮谷地界,屬于"土龍發(fā)脈入海"的格局。」

「既然這只養(yǎng)劍葫是世間最大的,那么溫養(yǎng)的兩把飛劍,規(guī)模也該是與之匹配才對。至于持劍之人,坐鎮(zhèn)仿白玉京。由那位書簡湖古圣賢跟崔先生,分別駕馭一把大瀆水劍和龍脈山劍。專門針對那些喜好擺弄手段的飛升境妖族。早先仿白玉京的飛劍殺敵,本就是一層障眼法。」

「當(dāng)年我們大驪王朝為了對付蠻荒妖族,是做了長遠打算的,崔先生一開始就準備且戰(zhàn)且退至寶瓶洲北方,死守這座大驪京城。密謀之事有九,聚攏各方劍仙,創(chuàng)建一座劍道宗門,打造兩洲養(yǎng)劍葫和山水雙劍,還有老龍城和舊南岳一起炸開,坑殺蠻荒妖族無數(shù),都只是其中之一。」

謝狗聽得哇哇不已。

小陌也是被震撼得無以復(fù)加。

說實話,作為萬年之前親身經(jīng)歷過那場登天之役的遠古道士,對待

后世所謂的戰(zhàn)事,內(nèi)心深處,他們是很難高看幾眼的。

謝狗看了眼自家山主,知曉了繡虎的這些通天手筆,回頭再看那幅大驪人身飛升圖,好像也不算多了不起?謝狗想起山主先前的比喻,那般自嘲,真是形象,說那繡虎冷眼旁觀如說「就這?」不愧是同門之誼師兄弟。

難怪周首席說他若有崔先生、鄭城主相助,也能成就一番天大的功業(yè)。

陳平安的關(guān)注點跟他們還不太一樣。

人盡其力,物盡其用,國盡其財。界線清晰,賞罰分明,有例可循。比如邱國老皇帝暗中勾結(jié)妖族,大將軍蘇高山就直接闖入皇宮,二話不說,拔刀砍掉他的頭顱。崔瀺能夠容納足夠多的錯誤,包括起人性的種種污垢,甚至是直接利用人性的諸多劣根性,在事上如金石相錯、最終潛移默化激起人心之內(nèi)的圣賢豪杰凜然氣。

例如玉舫派的老祖師龐蘊,再貪生怕死,好名求利,也要在陪都洛京那邊的大瀆戰(zhàn)場,待夠了三年才能返山,對于師侄傅賢攪和到邱國內(nèi)亂,龐蘊內(nèi)心便是不屑至極的,哪怕大驪近些年確實沒了繡虎的身影,也不是小小邱國能夠掰手腕的,真是不知死活。

大驪王朝一方面法無禁止皆可為,愿意給予試錯的機會,但是與此同時,在推進過程當(dāng)中卻要不斷糾錯。

宋和的本意是陳平安將這葫蘆架和那些斬龍石直接搬走。

陳平安最終取走了葫蘆架最高處兩枚品秩不俗的養(yǎng)劍葫,分別溫養(yǎng)本命飛劍「北斗」、「青萍」。

劍房角落還堆了一些斬龍石,出自驪珠洞天。陳平安就再挑選了兩塊柱礎(chǔ)大小的斬龍石,讓小陌將其各自斬為兩份,擱放在姜壺在內(nèi)的三只新舊養(yǎng)劍葫內(nèi)。

宋和是有些失落的。如他自己所說,不怕陳平安多拿,就怕陳平安少拿,尤其是不拿。

所幸陳平安沒有來一句「借用」之類的。

宋和便退而求其次,讓小陌和謝狗都自行挑選劍丸或是斬龍石。

小陌笑著婉拒了皇帝的好意,謝狗是一貫?zāi)愀铱蜌狻⒛俏铱删鸵悴豢蜌獾钠猓?dāng)場挑了兩塊不大的斬龍石。不白拿,謝狗伸手揉著貂帽,信誓旦旦與皇帝宋和保證,以后自己肯定會在大驪王朝挑選一位親傳弟子。

宋和便笑著去葫蘆架那邊最高處,取下一枚鮮紅顏色的養(yǎng)劍葫,遞給貂帽少女,「預(yù)祝謝次席收徒順利。」

剛才宋和就發(fā)現(xiàn)她的視線長久停留在此物上邊,眼饞不已。

謝狗悔極了,早知道就說「一兩位」了。她便偏移視線,再次往那葫蘆架瞜了一眼幾眼的。

宋和不是小氣的人,也無所謂一枚養(yǎng)劍葫的歸屬,擺放在此也是吃灰的下場,還不如直接送給白景。

謝狗卻被小陌伸手按住貂帽,提醒一句,「見好就收!」

她只得攔下已經(jīng)挪步的皇帝陛下,拍胸脯保證一句,「陛下,看得出來,咱倆都是讀過很多書卻做事爽快的英雄兒女,以后你若是看某位別洲修士不順眼了,只需與我知會一聲,保證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干凈利落,攮他半死還是死,遞句話就行!」

宋和聽著這類匪氣十足的言語,心情大好。

陳平安獨自走到一張桌子旁邊,三只晶瑩剔透的白玉盒子里邊裝著三枚劍丸,卻只有一本冊子,隨手翻開瀏覽一番,有了計較,將那劍匣和冊子一并收入袖中,說道:「陛下,先前是假公濟私,這些卻是用作公務(wù),因為符箐近期就會返回云霄王朝那邊,我打算給她找些幫手,

再鋪墊一二。」

宋和笑道:「國師自行處置便是。」

此間事了,宋和就要告辭離去。

陳平安突然提議一起去趟璽房,宋和不明就里,就

當(dāng)散步好了。

這間屋內(nèi),堆滿了大驪王朝搜集而來的寶瓶洲各國印璽,大瀆以南諸國,若是最新立國的還好說,新制印璽便是,那些打著繼承正朔旗號復(fù)國的諸國,就比較尷尬了,各國朝廷重制印璽之外,這些年就一直與大驪禮部和鴻臚寺反復(fù)交涉,希望能夠歸還這些「本朝」印璽。

畢竟就算他們按照既定規(guī)制、重新打造出各方印璽,但是大驪王朝那邊儲藏舊印璽,就會殘留,或者說是截留一部分國祚氣數(shù)、龍運,對于國勢國運的影響,可能不會太大,可問題是卻會一直存在,就像一張始終不曾在衙門那邊交割的老舊地契。

照理說,既然按約允許寶瓶洲南方各自復(fù)國,大驪宋氏是該歸還這些印璽。但是崔瀺曾經(jīng)在小朝會明言一句,這些東西,要不要歸還,或是何時歸還,以后再議。

結(jié)果就是御書房那張椅子已經(jīng)換了人,此事還是沒有定論,成了一筆糊涂賬。

禮部趙端瑾可以故作不知,鴻臚寺卿晏永豐這一年多時間里,卻被糾纏得一個腦袋兩個大,前任長孫茂先是拍拍屁股去通政司了,如今更是轉(zhuǎn)任吏部尚書,好嘛,今天小朝會散了,大小九卿們一起返回千步廊那邊,長孫茂主動走到晏永豐身邊,尚書大人還要笑呵呵提醒一句,晏鴻臚,諸國印璽一事,不要拖延啊,歸還,還是不還,總得有個章程啊,事情又不大,總不能專門廷議一場吧。

晏永豐身材矮小精悍,本就肌膚微黑,一聽這個臉色就更黑了。

一想到自己鴻臚寺里邊那些小王八蛋,一個個的,還在替長孫茂老爺子升任天官高興不已,總覺得咱們鴻臚寺算是老尚書的半個娘家啊,以后不說如何偏分,在規(guī)矩之內(nèi)稍微照顧幾分總歸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晏永豐就想要把這些兔崽子喊到跟前罵個狗血淋頭。

開了門,宋和覺得格外神清氣爽。

謝狗嘖了一聲,「好重的龍氣,都快要顯化成精了吧。」

小陌點點頭。在他視野中,一間架子上邊放滿各色印璽的屋子,條條絲線冉冉漂浮,纖細的,如一棵棵風(fēng)中禾苗,氣運粗壯的,如田間條條小蛇昂首直起身。一國一堆印璽,相互間,如同惡了關(guān)系、充滿敵意的街坊鄰居,小陌在細聽之下,屋內(nèi)呲呲作響,似蛇吐信,此起彼伏。

舊朱熒、白霜這樣的龐然王朝,由于斷了國祚,龍氣粗壯卻不高,如大蛇蜷縮,低伏盤踞,顯得萎靡不振。也有一些小國顯現(xiàn)出來的氣運,各自呈現(xiàn)出小蛟幼螭狀,細弱卻高。

陳平安開門,卻是最后一個跨過門檻,等到他進了這間屋子,那些象征國之氣數(shù)的龍運便都瞬間縮回了印璽,暫時隱匿起來,好像家家戶戶閉門不出。

謝狗見此景象,自樂呵,笑得不行。

自家山主就像做慣了魚肉鄉(xiāng)里行徑的土豪劣紳下鄉(xiāng),欺男霸女勾當(dāng)?shù)募w绔子弟,上了街。

陳平安雙手籠袖,刻意斂了氣息。但是那些蛇、蛟氣運依舊不肯冒頭了。

它們這些神異存在,對宋和這位名正言順占據(jù)一洲的大驪皇帝,天然親近,卻又敬畏。

但是對于繼任崔瀺、擔(dān)任大驪國師的陳平安,卻是充滿了敵意,以及巨大的恐懼。

此外再加上陳平安曾經(jīng)與真龍王朱「結(jié)契」的緣故,它們的畏懼便又多了一層。

哪怕寶瓶洲是浩然九洲版圖最小的一個,依舊號稱百國之洲。

各國璽印,總數(shù)千余方。有些大王朝,印璽不過五六,也有些小國,多達三十。

要給體面人更大的體面。

于是陳平安開口說道:「陛下,我們大驪現(xiàn)在有三種選擇,第一種,在南邊立國的,即刻銷毀所有已經(jīng)無用的舊印璽,歸還那類屬于復(fù)國的印璽。此舉最為仁義道德。」

一部分印璽氣運如獲大赦,雀躍不已,如舊朱熒、白霜這樣的則幽幽黯然。

「第二種,將它們?nèi)繜捇耍?shù)融入大驪龍運當(dāng)中,用以壯大自身。此舉大驪獲利最大。」

當(dāng)陳平安此言一出,整間屋子都開始如水沸騰起來,同仇敵愾,它們離開玉璽,瘋狂搖動。

小陌微微皺眉,神識一掃,霎時間如潑冷水一般,那些各國氣運便再次退回印璽。

宋和笑道:「敢問陳先生第三種選擇是?」

陳平安說道:「還是大煉,卻與第二種不同,幫助它們既與前朝國祚作個徹底的切割,與此同時,大火煉真金一般,看看有無機會,讓它們聚攏在一起,成就一副精誠粹然的"氣運人身",暗中擔(dān)任大驪宋氏的護道人。」

「但是如此一來,大驪王朝就要善待它,必須對它以禮相待,這是大道虧盈的規(guī)矩使然,倒不是說要格外優(yōu)待南邊那些坐龍椅的人物,大驪王朝更無需縱容他們,而是大驪要給予更多的善意給寶瓶洲南部山河百姓。」

「不管能否凝出一副人身,只要大驪王朝國書一下,相信立新國的欽天監(jiān),都會各自察覺到這份物歸原主的異象,不必作任何口頭約定,更無需簽訂任何紙上契約。至于繼承正統(tǒng)的復(fù)國朝廷,無論大小,不管那些皇帝國主和將相公卿怎么想,盤踞在各座京城的龍蛇氣運,它們都會念這份大驪宋氏給予的善意。此舉既不圣賢也不豪杰,就是務(wù)實。」

宋和毫不猶豫道:「合則兩利,就選這個。」

國師陳平安提議,大驪皇帝宋和附議。

一個言出法隨,一個口含天憲。

屋內(nèi)先是嘩然,繼而寂然,最終驀然光彩升騰起來,有那百余江河匯聚一線的奇異跡象。

合龍成瀆。

小陌暗自點頭,贊嘆不已。

謝狗再次哇了一聲,自家山主的東西越來越多了,不愧是繡虎的小師弟。

只是謝狗有些明悟,一些過往不曾較真、不肯上心的言語,悠悠然浮上心頭。

他們這撥沉睡萬年的遠古大妖,小陌自認攻守都在前三之列,當(dāng)年依舊被白景追著跑,不得不躲到落寶灘去。

用碧霄洞主的說法,白景由于資質(zhì)過好、且殺心過重的緣故,其實是遭了天厭的。

只說眼界高如之祠,他看待白景,也愿意視她為人間資質(zhì)最好的那撥道士之一。

以白景的在遠古歲月里殺人越貨、搶道號、奪法寶、斷道統(tǒng)的一系列所作所為,又遭了天厭?

不過早年在一棵樹旁,白景卻曾聞道,那個青年道人便勸過她一句,少造冤業(yè),不遭天殛。

謝狗揉著下巴,陷入沉思。確實該好好考慮合道一事了,該還給天地的債,躲是躲不掉的。

陳平安他們離開這間屋子的時候,身后便多出一個非人非仙非神非鬼的存在。

身材修長,雌雄莫辨,披頭散發(fā),容貌絕美,黃衣赤腳,膚如凝脂,重瞳。

言語時嗓音軟糯,眼中有極其細微的金絲游曳。貴氣異常,一身道氣卻是十分霸道。

雙方約定,不可以離開大驪京城一步。

給自己取了名字和道號,宋云間,道號「攖寧」。

不曾想還有這般意外之喜,皇帝宋和返回御書房。

宋云間則跟著陳平安他們返回國師府,氣度非凡,顧盼自雄。

當(dāng)他在那桃樹下徘徊片刻,臨近芒種時節(jié),竟是開出一樹金色的桃花。

小陌返回落魄山,需要花費一段時日用以閉關(guān),穩(wěn)固嶄新境界。

謝狗就繼續(xù)留在國師府這邊擔(dān)任扈從,閑來無事,翻看那

些懇請容魚姐姐找來的游記書籍。

符箐依舊按時巡視院落,對那位站在桃樹下、自稱宋云間的奇怪人物,她視而不見。

陳平安獨自坐在書房,剛剛收入囊中的兩枚青綠養(yǎng)劍葫,一枚古篆鈐印「青城山」,一枚壺底篆刻「朝真宮」。

前者來自金甲洲,后者來自蠻荒天下。

陳平安想起一事,以心聲詢問謝狗,「狗子,你在北俱蘆洲逛蕩的時候,去沒去過那座水經(jīng)山?」

謝狗正坐在容魚房間內(nèi)的椅子上,靠著椅背,雙腳擱放在桌上,看一本書,聞言答道:「去過,當(dāng)然去過,那處禁地設(shè)置的障眼法、幾層山水禁制,又不高明,蹩腳得很,時不時的,便有一陣青色寶光沖霄而起,明晃晃的,太惹眼了。」

「乍一看,我還以為是道祖親手種植的那根葫蘆藤呢,我便摸過去了,哈,虧得當(dāng)時坐鎮(zhèn)天幕的儒家圣人盯著我,擱以前,我拔了就跑。」

「那就萬分尷尬了,事后曉得咱們跟水經(jīng)山彎來繞去的那份山上情誼,豈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歸還葫蘆藤不說,還要跟人道歉賠不是,更要連累咱們山頭門風(fēng)被人誤會。」

陳平安聞言笑道:「我?guī)湍愀?jīng)山提前預(yù)定一枚養(yǎng)劍葫?」

謝狗搖搖頭,「不用,一千五六百年后的事情,就我這脾氣,眼巴巴的,可等不牢。」

陳平安說道:「需要這么久?」

謝狗隨口說道:「如果肯使勁砸錢,估摸著也能縮短到七八百年吧,但是賣養(yǎng)劍葫的收益就低了太多,也會影響到那些養(yǎng)劍葫的數(shù)量和品秩,很不劃算。萬物生發(fā)自有其理,以人道干擾天道,可不就是拔苗助長么。」

陳平安疑惑道:「養(yǎng)劍葫的收成年份,還有具體的數(shù)量,這些都能夠被你看得真切?」

謝狗更加疑惑,「啊?」

陳平安便不再跟她談?wù)摯耸隆?p/> 邵云巖的那根葫蘆藤,先前成功煉制出八枚養(yǎng)劍葫,其中一枚作為慶祝落魄山成為宗字頭門派,作為賀禮送給了陳平安。

最后一枚,也是品秩最好的,邵云巖將其賣給了飛升境劍修的白裳,據(jù)說賣出了一個天價。

但是這種過了這村兒沒這店的買賣,邵云巖甭管開出什么高價,只要他肯賣,劍仙白裳就得承情。

白裳當(dāng)然清楚邵云巖的用意,是希望自己多加照顧那座水經(jīng)山,白裳對此心知肚明,不必開口承諾什么。

倒懸山被余斗收回之前,建造一座春幡齋就是為了種植這棵葫蘆藤的邵云巖,他當(dāng)年預(yù)知到大戰(zhàn)將起,就早早讓一起游歷劍氣長城的劉景龍和盧穗,將那仙兵品秩的葫蘆藤帶回家鄉(xiāng)北俱蘆洲那邊的水經(jīng)山,揀選一處風(fēng)水寶地將其移植,若是溫養(yǎng)得當(dāng),說不定下個千年,葫蘆藤上就又要結(jié)出一串嶄新的養(yǎng)劍葫胚子了。

就這么一件寶物中的寶物,說是仙兵品秩,那只是因為品秩最高就是仙兵而已。

所以白裳買到手了那枚養(yǎng)劍葫,親自走了一趟水經(jīng)山,去親眼看過了那葫蘆藤,提前預(yù)定一枚。

之后火龍真人合道成功,也抽空去了一趟水經(jīng)注,也為趴地峰預(yù)定了一枚養(yǎng)劍葫。

如此一來,這根葫蘆藤便算真正重返故鄉(xiāng),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地生根了。

通過千年光陰的辛苦經(jīng)營,邵云巖賣出總計八枚養(yǎng)劍葫,便是八份不小的山上香火情。

除了落魄山和白裳,其余六位買主,都是浩然天下成名已久的老劍仙。

所以陳平安拜托邵云巖一事,給了一張紙,天材地寶都與「文運」有關(guān),請他幫忙購買,不用考慮價格實惠與否。

早就開始考慮暖樹的「走水化蛟」一事。不過暖樹的大道根腳,與御江水蛇出身的

陳靈均不一樣,她是純陽呂喦昔年為了護書而在梁柱之上畫符所成。

先前到處買書、借字再煉字,陳平安極為用心,比如跟中岳晉青、舊錢塘長曹涌都有請求,為的就是打造出一條水運江河,再加上呂喦贈予暖樹的符箓,陳平安自認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之策,只等哪天暖樹自己說想要破境了,陳平安就會幫她護道「走江」一趟,跟陳靈均在那北俱蘆洲大瀆走水自然不同,暖樹走江,從頭到尾,但凡有那么一丁點兒的波折,都算陳平安這個山主老爺?shù)氖д`!

結(jié)果跟姜赦這一場架,別的大道折損,他都認了,唯獨此事,惱得陳平安肝兒疼。

這不就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好在四下無人。

卻是忘了院中那位道號攖寧的宋云間,他顯然頗為訝異。

陳平安喊來容魚和符箐,說是國師府近期會多出幾個人物,再讓她們給袁化境和宋續(xù)來這邊一趟,同時交給符箐一封密信,寄往扶搖洲全椒山的扶搖宗顧璨。

金色光頭小人兒的斜挎包裹里邊,除了將余時務(wù)他們幾個抖摟出來,還有一枚相伴多年的養(yǎng)劍葫,當(dāng)下「姜壺」里邊溫養(yǎng)著初一,十五兩把飛劍。

如今人身天地混沌一片,雖說勉強「開竅如天之一目」,但是維持這份氣象就已經(jīng)殊為不易,分出心神芥子一粒都要小心再小心,早就熟能生巧的煉物一事都要先練手,陳平安才敢去嘗試煉化兩方新舊國師印章。

負責(zé)打造一座座幻象天地的余時務(wù)幾個,先前自然是能夠察覺到那份天地歸于混沌的驚駭異象,不說還在琢磨如何從這座牢籠脫困的豆蔻,她如何心有不甘,當(dāng)時便是余時務(wù)都覺絕望,反而是蕭形最為鎮(zhèn)靜,渾然無懼,生死置之度外,她只是坐在那條神道臺階上,神色輕松,抬手輕輕拍打膝蓋,輕輕哼唱鄉(xiāng)謠,等著天崩地裂。

陳平安一揮袖子,將余時務(wù)他們從袖里乾坤小天地中甩出。

他們各自感慨,余時務(wù)深呼吸一口氣,開始打量起四周景象,書房模樣。

廚娘于磬下意識伸手擋住光線,喃喃低語,終于重見天日了。

仙藻與那劍修豆蔻,對視一眼,各自狐疑,莫非隱官難得發(fā)善心一次,咱們這是出來放風(fēng)了?

唯有蕭形率先挪步,百無禁忌,好在她沒有徑直跨出門檻去那庭院。

陳平安本想詢問羅敷媚到哪里了,思量片刻,還是讓謝狗去將她直接帶來此地。

袁化境跟宋續(xù)剛到國師府,謝狗很快就將羅敷媚從一艘渡船上邊抓過來。

羅敷媚暈頭轉(zhuǎn)向,到了這處陌生的庭院,卻發(fā)現(xiàn)桃樹下邊站著個眉眼細長的漂亮女子。

幾方人都站在書房里邊。

陳平安先給他們介紹了符箐的身份,說道:「宋續(xù),袁化境,還有羅敷媚,你們陪著符箐去往云霄王朝,聯(lián)系上蘇瑯,一起幫助符箐恢復(fù)國祚,登基稱帝。你們同時負責(zé)跟刑部趙繇一起,負責(zé)勘察、評計周邊十?dāng)?shù)國的大驪諜子、死間,再將那些膽敢兩邊通吃的貨色都篩掉,具體如何處置,按照刑部規(guī)矩走。」

云霄王朝繼承了舊白霜王朝大致十之七八的山川版圖,但是位于舊白霜境內(nèi)的靈飛觀,如今卻不在云霄王朝,靈飛觀先是由觀升宮,成為宗字頭仙家,隨后天君曹溶,陸沉嫡傳弟子之一,出山遠游,在北俱蘆洲和皚皚洲之間的海域,躋身飛升境。

這讓云霄王朝朝野上下扼腕痛惜不已。

陳平安望向宋續(xù),說道:「如果需要更多的人手,帶往南邊,你們自己隨便挑人,韓晝錦他們幾個也由你們自己安排、分配。我會給你們寫一道國師府手諭,兵部刑部會放人的。對了,邱國京城那邊名叫黃階的諜子,刑部勘磨司那邊已經(jīng)審過了,確實是邱國劉文進一手

栽培起來的,你們帶上他,準許戴罪立功。」

蘇瑯前不久奉刑部令,剛剛在云霄王朝的陪都,也就是白霜王朝的舊都城內(nèi),建立了一個江湖門派,暫時名聲不顯。

宋續(xù)點頭。

羅敷媚剛拿到手一塊大驪刑部三等供奉牌,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有活干了,她雀躍之余,小有遺憾,自己還沒去刑部點卯畫押呢。

符箐欲言又止。

陳平安笑道:「符箐,你們到了那邊,可以先去一趟南岳,說不定還能趕上那場聲勢浩大的夜游宴。」

符箐紅了眼睛,默然點頭。

陳平安對羅敷媚說道:「你也可以從狐國之內(nèi)掌律一脈,挑選幾人一起去南邊。但是記住,出了任何紕漏,刑部責(zé)罰只會更重,不會更輕。這句話,袁化境你直接帶給趙繇就是了。」

羅敷媚眼睛一亮,愈發(fā)斗志昂揚。

符箐他們離開書房之后,陳平安看著余時務(wù)他們。

余時務(wù)已經(jīng)脫離真武山金玉譜牒。

妖族真名蕭形,道號「幽人」,翠綠法袍,名為「大貌」。

永嘉縣馬府的廚娘于磬,櫻桃青衣,化名于磬的公孫泠泠。

蠻荒劍修,豆蔻。廣寒城雪霜部,仙藻。

陳平安對那公孫泠泠說道:「我見過劉桃枝他們了,你有恢復(fù)身份的可能性。」

公孫泠泠再無半點冷清神色,滿臉不可置信。

陳平安說道:「竹籃堂蕭樸,她還欠我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回頭我讓你們碰個頭。」

身份隱蔽、精于刺殺的洗冤人,分出三脈。其中西山劍隱一脈,幾乎都是劍修。櫻桃青衣一脈,全是女子。此外還有別稱縫補匠的鋸?fù)肴耍趯毱恐拗獾暮迫惶煜拢诟鲊楣佟?p/> 公孫泠泠霎時間泫然欲泣,片刻之后,她眼神復(fù)雜,朝那書案,抱拳卻不言語。

陳平安點頭道:「近期你們幾個就在這邊幫忙,容魚,你來安排他們的分工。」

容魚笑著領(lǐng)命。

再讓容魚去通知刑部,近期查一查正陽山青霧峰的韋月山,他跟劉文進都是花香郡人氏。

陳平安跟顧璨的扶搖宗借了一個人。

跟公孫泠泠一樣,都是永嘉縣馬氏的供奉,元嬰境老嫗,化名蒲柳,真名徐馥。

她跟黃烈、沈刻幾個,已經(jīng)在金璞王朝那邊開山立派,屬于扶搖宗的下山。

顧璨對此自是無所謂,徐馥之流,可有可無,死在外邊都不用幫忙收尸的那種。

徐馥對此心知肚明,談不上有半點悲苦,如今這位老嫗道心堅定,非是自詡,更非夸耀。

臨行之前,顧璨專門把她喊過去,閑聊了幾句,讓她在寶瓶洲那邊重建道場,恢復(fù)道統(tǒng),哪天她閉關(guān)破境了,扶搖宗便承認那個門派是下山。若是無法躋身上五境,她這輩子就干脆別回扶搖宗了。

玉舫派老祖師龐蘊是假冒元嬰,她卻是貨真價實的元嬰老神仙。

曾經(jīng)兩次閉關(guān),極為兇險,始終無法破境。

單獨拎出一個徐馥,可能沒誰在意,可若說是報出道號「鐵鐲」,只說在那白霜王朝周邊,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三五十年前,寶瓶洲的元嬰境,是可以橫著走的。

風(fēng)雷園李摶景,老龍城苻畦,正陽山竹皇,書簡湖的截江真君,清風(fēng)城許氏家主……這幾位,當(dāng)時都是元嬰境。

當(dāng)年徐馥不知怎么,知道了靈飛觀的真實道統(tǒng),第二次閉關(guān)失敗,她便心存僥幸,想要去靈飛觀尋一份機緣,自然被那曹仙君看不起,見面都不肯。只是徐馥也不敢造次,碰了壁,在那邊吃了閉門羹,老嫗?zāi)母覒押拊谛摹?p/> 反而是下山之前,自顧自致歉一句,「癡頑愚鈍之輩,冒昧涉足寶地,叨擾仙君清修了」。

若有徐馥出面「扶龍」符箐,那幫前朝遺老豈會不老淚縱橫?寶瓶洲有幾個王朝,當(dāng)?shù)闷鹗饭佟钢螄^寬」一語?

陳平安親筆書信一封,卻沒有從國師府這邊直接寄信,而是讓落魄山飛劍傳信寄給龍象劍宗的齊廷濟,邀請他來大驪京城。

長孫茂補缺吏部尚書,以吏部為主、通政司和都察院為輔,立即著手進行那場按大驪例,每逢子、辰、申年舉辦的大驪新一屆察計。

這天清晨時分,陳平安笑呵呵站在門口,看著門外那個神色尷尬的林守一。

原來林守一給在洪州擔(dān)任采伐院主官的父親寄去一封密信,大致說明情況。

林正誠很快就寄回一封家書,讓林守一立即搬去國師署,一邊讀書準備科舉,一邊熟悉政務(wù)流程……在信上還寫了一些官場明里暗里的門道、規(guī)矩,看架勢是林守一如果科舉不順,就別想有第二封信了。不管怎么說,家書第一次文字內(nèi)容如此之多,林守一也沒轍,只好硬著頭皮來到國師府。

既然是官邸,自然是有住處的。

容魚發(fā)現(xiàn)開小灶的時候,約莫是林守一的出現(xiàn),國師言語、神色都不一樣了。

齊廷濟收到了密信,御劍跨海,陳平安當(dāng)然與那座仿白玉京打過招呼了。齊廷濟登陸,徑直來到大驪京城外,遞交關(guān)牒,徒步走到了千步廊這邊。一路上行人側(cè)目不已,不是認出了齊廷濟的身份,而是這位「青年」過于容貌英俊了。

謝狗將那位齊老劍仙領(lǐng)到后院,便自顧自忙著妙筆生花去了。齊廷濟只是瞥了眼宋云間。

宋云間瞇眼而笑。

進了書房,陳平安已經(jīng)搬來兩條椅子,各自落座。

齊廷濟沒有想到陳平安提議跟他一起去趟五彩天下的飛升城。

齊廷濟笑問道:「隱官已經(jīng)幫忙與文廟報備過了?」

陳平安點頭笑道:「文廟答應(yīng)了,不過需要扣除一筆功德。」

齊廷濟說道:「無妨。」

喊上謝狗,他們到了天幕,去了五彩天下,卻沒有直奔飛升城,身形落在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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