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歸 第五章 不堪回首(一)

在胖麥穗兒看來，豆豆并不是個(gè)愛哭的女孩子。

就連被顧朝胡亂指責(zé)，最后離開元府她都沒有見姑娘流過半滴眼淚。

而這位一點(diǎn)肥肉都沒有的“小肥哥哥”，再怎么說也是一名少年，畢竟男兒有淚不輕彈，就算是哭也不至于無休無止。

沒想到這兩人竟然哭起來沒完沒了，把胖麥穗兒的耐心都給哭沒了。

她在一旁輕咳了幾聲，那意思就是得了啊，男女授受不親，懂不？

那兩人卻根本不理會她，依舊哭得稀里嘩啦。

胖麥穗兒惱了，走過去大聲道：“姑娘，您和這位……呃……有話可以找個(gè)地方坐下來慢慢說……”

哭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嘛！

這次終于有效果了，豆豆抬起頭吸了吸鼻子道：“小肥哥哥，帶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吧?！?p/> 不是她多慮，程小飛短短三年的時(shí)間就從一個(gè)肉球變成竹竿，想必日子過得很艱難。

而且一個(gè)那么膽小的男孩子居然做了劫道的“山大王”，這其中又有多少辛酸。

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shí)，她不想聽到任何所謂善意的謊言。

果然程小飛有些忐忑道：“沅兒，要不我請你去鎮(zhèn)上最好的飯館吃頓飯吧，離這里也就二十多里?！?p/> 胖麥穗兒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姑娘，奴婢方才根本沒吃飽……”

開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姑娘去別的男人家。

豆豆道：“既然沒吃飽，如何還能趕路？走啦，去小肥哥哥住的地方，我給你們做好吃的?！?p/> 程小飛知道豆豆的脾氣有多執(zhí)拗，只好在前面帶路，把兩個(gè)女孩子和兩頭小毛驢帶回了他住的小木屋。

小木屋其實(shí)就在方才胖麥穗兒打水的小溪附近，只是位置比較隱蔽，從她所處的角度根本看不到罷了。

豆豆推開門一看，生活用品倒還算齊備，收拾得也挺干凈，只是太過簡陋了些。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曾經(jīng)程府大少爺那華麗精致的房間。

還有那個(gè)因?yàn)椴粫约捍蛩茨?，不會脫衣裳，不敢一個(gè)人住一間屋子就哭得一塌糊涂的胖男孩兒。

小肥哥哥這幾年是吃了多少苦頭，一個(gè)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少爺居然都學(xué)會過日子了。

程小飛把屋里唯一的一個(gè)凳子搬過來給豆豆：“沅兒，我這里實(shí)在是太糟糕，委屈你了。”

豆豆并沒有坐下，笑道：“你還沒吃飯吧，我去廚房給你做飯?！?p/> 程小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我都好些日子沒去買糧食了……”

豆豆道：“你是因?yàn)闆]錢買糧食才去……劫道？”

程小飛趕緊擺擺手：“不是的，我有錢……”說著就從懷里掏出了一小堆碎銀子和幾張銀票。

胖麥穗兒看不下去了，撇撇嘴道：“姑娘，他肯定是因?yàn)閼?，所以不想去買糧食，更不想做飯。”

豆豆白了她一眼道：“既然你最勤快，那就去鎮(zhèn)上買些糧食蔬菜，再割些肉，順道兒打幾只山雞野兔，今晚姑娘給你們做頓好吃的?！?p/> 胖麥穗人不干了：“姑娘――”

豆豆也不客氣，從程小飛手里的銀子中取了一塊大概二兩重的扔給她：“二十多里地兒呢，早去早回，別耽誤我做飯。”

胖麥穗兒氣壞了，姑娘分明是嫌她礙眼！

豆豆擺擺手：“趕緊去把?！?p/> 胖麥穗兒只好騎著小毛驢離開了。

她的胖身影漸漸變成了一個(gè)小黑點(diǎn)兒，站在小木屋門口的豆豆和程小飛扭過頭看著對方，異口同聲道：“你是怎么來到這兒的？”

兩人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豆豆道：“你先說。”

程小飛道：“不，還是你先說?！?p/> 豆豆很堅(jiān)持：“我的事情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無非就是從浙江道山東，從山東到京城，小肥哥哥，我想聽你說。”

程小飛指了指屋外的小樹林：“那我們就出去邊走邊說吧?！?p/> 兩人并肩走了出去。

“沅兒，你還記得那一日給我送的大食盒么？”程小飛并不想提起那些傷心事，聲音帶著一絲苦澀。

豆豆道：“我更記得的是你悲傷絕望的眼神，能告訴我當(dāng)時(sh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嗎？”

程小飛道：“咱們從綁匪手中逃出來后，我母……朱氏據(jù)說是受了驚嚇，提前半個(gè)月生下了我弟弟……后來聽下人們說元大人要調(diào)任山東，我一時(shí)心急就想去求她讓我出府去看看你……”

這些事情當(dāng)初在紹興的時(shí)候豆豆就聽秦媽媽說過，忙追問道：“那她和你說了些什么？”

程小飛長嘆了一口氣道：“她說她不是我的母親……其實(shí)我早就有感覺，因?yàn)樗龔膩韺ξ揖褪遣焕洳粺岬模覀円稽c(diǎn)都不像旁的母子那樣親熱，所以當(dāng)她說出這句話時(shí)，我并沒有覺得十分意外?！?p/> 這話豆豆相信，孩子都是敏感的，是不是真心對待自己怎會感覺不出來。

何況程小飛那時(shí)還是程府唯一的孩子。

程小飛接著道：“這也就罷了，我接著就問她我的生母是誰，可她居然說我根本不是程家的孩子?！?p/> 豆豆道：“怎么可能，你分明和程大老爺長得一模一樣?！?p/> 程小飛苦笑道：“我當(dāng)時(shí)也是這么質(zhì)問她的，可她說……她說任憑是誰，胖到那種程度都是一個(gè)模樣，她就是為了騙過爹爹才故意把我養(yǎng)那么胖的?！?p/> 聽程小飛現(xiàn)在還把程大老爺喚作爹爹，豆豆唏噓不已，只是……朱氏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那時(shí)候小肥哥哥真的是太胖了，他真實(shí)的樣貌誰又能看得明白？

至于眼神……他打小兒就是程大老爺帶大的，相似也就不奇怪了。

可這件事情豆豆覺得還是不對，朱氏這樣的女人說出的話根本不能全信。

她抿了抿唇瓣道：“那你就沒想過去查證一下她的話？畢竟你也有可能是程大老爺和別的女子生的孩子?！?p/> 程小飛道：“那個(gè)時(shí)候我年紀(jì)小，又沒經(jīng)歷過什么事兒，直接就把這個(gè)疑問提了出來，可朱氏說爹爹曾經(jīng)喜歡過府里的一個(gè)名叫嫣紅的丫鬟，我的確是嫣紅的孩子，可……”

他不想把剩下的話說出來污了沅兒的耳朵。

豆豆是個(gè)聰明人，怎會聽不出他話里的意思。

嫣紅是程大老爺?shù)耐ǚ垦诀?，她生下的孩子卻不是程大老爺?shù)暮⒆樱馑季褪撬t杏出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