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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術(shù) 第五百八十八章 盤算
到時候退了交趾,自己有了守城之功,又有平定廣南之績,等到任滿回京,今后一片坦途不說,對南邊戰(zhàn)事,也有了極大的發(fā)言權(quán)。
無論反擊交趾也好,守邊也罷,只要是涉及廣南的事情,自己的意見,必然能在天子心中占據(jù)極大的一塊。
有了交趾這一回犯邊,至少在三五年中,廣南是不可能安定下來的。
東路還好,整個西路,幾乎都找不出幾個分量重的臣子。
在數(shù)月前的吳益看來,陳灝病了那樣久,幾乎等于一個死人,再無翻身的可能,桂州、柳州倒有兩個老臣,可往往一年最多回兩次京城,又能起到多少作用?
一旦廣南有變,就算即刻宣召他們,日夜兼程到得京城,也是半個月之后了,少不得還是要聽從唯一一個在京城的自己的話語。
到時候還不是自己說什么,就算什么?
他一直覺得,有了廣南做墊底,有了自己從前的聲望、資歷做靠背,自己的官途,哪里還有什么可怕的。
可如今……
吳益硬硬地咬著牙,不知道是不是虛火太旺,他仿佛已經(jīng)在口腔中嘗出了血腥與鐵銹味。
堂中陳灝領(lǐng)過旨,退到了一邊,而那一名宦官復(fù)又抬起頭,尋到人群當(dāng)中的一個人,叫道:“顧延章聽詔。”
吳益心中猶燒著火,聽到這一句話,忍不住轉(zhuǎn)回頭,恰好看到那一個自己從前一心想要收歸麾下,卻是從來沒有成功過的年輕官員走上前聽詔。
他不由自主地盯著對方跪在蒲團(tuán)上。
天使復(fù)又開始宣詔。
一般是駢四儷六的一通辭藻,那一個得官不過兩年,同自己比起來,甚至能算得上是乳臭未干的黃口小兒,已是變成了廣南東西路宣撫副使,欽州知州,縱然前頭加了權(quán)發(fā)遣三個字,聽到最后,也沒有升官的字眼,可這卻是實打?qū)嵉牟钋玻瑢嵈驅(qū)嵉臋?quán)利。
雖說欽州被屠,已是成了一片焦土,可只要朝中愿意,一旦撥了錢物過來,想要重建,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況且,這人身上的轉(zhuǎn)運(yùn)副使的差遣并沒有被免,還加了欽州知州一職,一旦陳灝帶兵南下,這黃口小兒便能順理成章接管邕州、欽州、廉州一大片州縣的州務(wù)……
吳益只覺得自己仿佛已是成了一處冒著巖漿子的山口,一個不小心,全身都要噴出火來。
雖然旨意中沒有提到升官,可吳益卻是知道,升官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守城之功、退敵之功、安撫后方之功、重建州城之功,每一條,都是他本來打算全數(shù)收歸囊中,也本來就應(yīng)當(dāng)是歸他全數(shù)收回囊中的。
可如今……這又算什么?!
自己辛苦了這樣久,熬了這樣久,就等于全數(shù)給陳灝、顧延章這等蠢貨鋪了路嗎?!
他左手死捏著那一份圣旨,已是揪得用了十成十的力,可依舊無法發(fā)泄心中的惱怒,正要將視線收回,卻是無意間在陳灝的左后方兩步開外,看到了一個站著直直的,面上神色莫測的官員——是得知消息之后,匆忙從城中病營里趕回來的邕州通判李伯簡。
吳益瞇起了眼睛。
當(dāng)那宦官讀完詔書上的最后一個字,隨著顧延章的叩首謝恩,他看到李伯簡的臉色終于也慢慢地沉了下去。
吳益在心中冷冷地笑了一聲。
雖然做官也有數(shù)年,這一個卻一直都在外打轉(zhuǎn),到底還學(xué)不會喜怒不形于色。
不過也怪不得這姓李的小子心中不舒服,交趾叩邊這數(shù)個月,尤其邕州被圍這一個多月,這蠢貨縱然沒什么能耐,力氣倒是出了不少,自己分派下去的事情,即便是做不好,也老老實實做了。
說不得,原本還做著一旦“吳知州”下任,他就能變成“李知州”的美夢罷?
誰料想,而今不但沒有做成“李知州”,還因顧延章身上兼著廣南東西路宣撫副使的差事,重建都城的功勞,也要被奪走大半。
而當(dāng)初守城之時,他雖然也有功勞,卻俱被原來救援的張定崖,城門死守、率兵夜襲、領(lǐng)兵出城的王彌遠(yuǎn),與使力也使計,靠著成功謀劃夜襲,順利送出令書、調(diào)用潭州兩千兵馬,又在城墻上用床子弩一槍把李富宰射成重傷的顧延章把風(fēng)頭搶得干干凈凈。
一旦朝中考功,說起守城,這李伯簡又幾乎沒有上過城門,莫說同王彌遠(yuǎn),便是同其余幾個平叛軍中副將、邕州城內(nèi)指揮比起來,他的功勞都擺不上案頭。
說起整頓州州務(wù),無論是安撫州衙前聚眾鬧事的百姓,還是后來安排巡鋪,調(diào)用百姓,都與他李伯簡沒有一文錢干系,全數(shù)都是顧延章所為。
論文文不行,論武武不利,明明這樣好的機(jī)會送到面前,還被人搶了去,便是再泥人的性子,也要不服氣罷?
吳益仔細(xì)觀察著李伯簡的面色,心中漸漸浮起了一個念頭。
——自己在廣南的行事,雖然是一心為公,全為國是,可世上從來有一句話,叫做行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
行大事,難免就有些小細(xì)節(jié)做得不周到。
雖然他自己知道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更知道自己的目的,可旁人卻未必知道。
一旦回了京,往日在廣南沒有收拾干凈的首尾,少不得要被那些個言官拿出來攻訐,還有政事堂、樞密院中那幾個慣來與自己不對付的弄臣,定然不會放過。
這個時候,還是得有幾個同自己站在一處的人幫著說話,才有可能脫開身來。
皇城司的那些個蠹祿就算了,天天同沒了子孫根的太監(jiān)來往,早已變得一般的見風(fēng)使舵,轉(zhuǎn)運(yùn)使則是一慣看著天子眼色、朝中形勢說話,還有城中許多官員,自己從前大公無私,一心為國,管束得太嚴(yán),難免會不找他們待見。
這般情形下,實在是舉世皆濁我獨(dú)清,舉世皆醉我獨(dú)醒,雖說世間想要做大事者,難免要遇上大磨難,可也要想辦法跨過去才行。
——若是把這一個邕州城中的通判收歸己用,將來叫他同自己站在一處,再收攏幾個得用的,好歹也能幫著說幾句話。
總好過什么都不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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