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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齡 第二章 信任的理由
夜色降下來,三盞燈點亮了,燈光瞬時填滿這間石頭蓋的屋子。
這是琉璃罩燈,既明亮又不會熏眼。
燒的火炕,暖意濃濃,被褥用手一按軟而溫?zé)幔玫亩际蔷c羅綢緞絲綿。
炕邊的石臺上擺著兩個美人瓶,各自插著一把蘭草。
這一間黑乎乎的原本矮小又逼仄的屋子在燈下變得明媚又溫馨。
明媚溫馨有時候都是錢堆起來的,婦人的手按了按被褥,看著連一個花瓶都不是凡品擺設(shè)。
忽的聞到濃濃的藥香氣,婦人坐在炕上看過去,見是那個叫柳兒的小丫頭正往窗臺上擺著的香爐里扔了一把什么。
“火炕燒的容易燥熱,這是祛燥氣的藥,晚上用了,早上起來不會口干舌燥流鼻血。”君小姐聲音響起。
她剛走進(jìn)來,見婦人看柳兒,便解釋道。
“小姐頗懂醫(yī)理啊。”婦人含笑說道。
“事實上不僅僅是頗懂。”君小姐笑了笑,打開一旁的柜子,拿出藥箱,“其實我是一個大夫。”
大夫?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婦人點點頭說道,看著君小姐打開藥箱,拿出一瓷瓶。
“婦人是傷了腳踝了。”君小姐說道,在床邊半蹲下來。
婦人并沒有因為她這動作而不安,伸手將衣裙拉起,方便查看。
“是,前幾天從馬車上摔下來,被馬蹄踩了。”她一面說道,“原本疼了疼就下去了,也沒當(dāng)回事,這幾天卻嚴(yán)重了。”
是沒有時間當(dāng)回事,跟性命相比腿腳疼痛不算什么吧。
君小姐從瓷瓶里倒了藥酒在手上搓著,按在了婦人的腳踝上。
“有點痛。”她說道。
婦人笑了笑。
“痛了好,要是不痛可就糟了。”她說道,“我這腳也就廢了。”
“廢了也沒事啊。”柳兒說道,“我家小姐能給你再做一個新的。”
這聽起來真是匪夷所思的話,但婦人并沒有露出嘲弄驚訝。
“原來小姐的醫(yī)術(shù)這么厲害。”她點點頭說道。
不笑的時候她看起來很嚴(yán)肅,就像方老太太那樣,但又不像。
方老太太那是一幅別人欠了她八輩子錢的意思。
而這位婦人嚴(yán)肅并不讓人生厭,反而不自覺的敬重。
柳兒捏了捏手指,然而就算如此,自己也不會去伺候她的,誰再好能好過小姐。
君小姐揉按了一盞茶功夫才起身,讓柳兒端水給婦人吃了藥。
“夫人的腳踝傷的很重,當(dāng)然我能治好。”她說道,“不過需要靜養(yǎng)幾日,當(dāng)然趕路的話也可以。”
她說著又笑了。
“腳壞了,我的確能做一個新的給你換上,所以是明天就走還是靜養(yǎng),夫人決定,畢竟我是收錢聽使喚的。”
錢?柳兒眼睛一亮,但記得不能在小姐說話的時候插嘴,忍住沒有問。
婦人也笑了。
“我是出錢請你的,我出了錢只需要到達(dá)我要去的地方,至于怎么去以及其他的事我就不操心了。”她說道,“一切都由小姐你費心了。”
她就喜歡跟這樣的爽快人說話,君小姐笑著點頭。
“好的。”她說道,“夫人歇息吧。”
婦人點點頭沒有說話。
“還有,夫人可能自己照顧自己?”君小姐又問道,“這丫頭晚上沒伺候過人,我還有個廚娘,做飯手藝很好,只是沒人教過怎么伺候人。”
這聽起來實在是很沒有誠意的話,但君小姐說的坦然,這婦人神情也無波。
“還行,我能自理。”她說道,又指了指床頭,看著柳兒點點頭,“更何況這小丫頭已經(jīng)準(zhǔn)備的周全。”
床頭擺著暖爐茶壺并點心盒子,伸手就能夠到。
雖然知道自己很厲害,但聽到夸獎,柳兒還是眉開眼笑。
“那是,我做事你們放心。”她說道。
正說著話,門外傳來雷中蓮的聲音,他帶著那位梁成棟過來了。
主仆二人遭遇這樣的事,自然有話要說,君小姐請他進(jìn)來帶著柳兒告退了。
梁成棟走進(jìn)室內(nèi),看到這簡陋中的奢華再次驚嘆,斟酌怎么說話時,院子里傳來說話聲。
“..應(yīng)該讓她自己來拿,憑什么讓咱們送啊,她大小姐啊。”
“總不能讓嬸子一個人在家,走吧,我還帶回來一匹布給嬸子。”
“黃嫂子,你來拿著布。”
“雷大叔你提兩個燈,再多叫幾個人,我還怕遇到狼呢。”
院子里熱熱鬧鬧嘰嘰喳喳一番隨著腳步聲遠(yuǎn)去安靜下來。
梁成棟站在門邊向外看,院子里旁邊的屋子都還亮著燈,但卻空無一人,連那位廚娘都出去了。
是故意避開讓他們說話?
梁成棟想到剛進(jìn)村的時候,這小姐對那個蒙著面的姑娘是說過要給她送什么炸丸子。
也許是巧合吧。
“成棟你的傷怎么樣?”婦人問道。
梁成棟收起紛亂的心思,將門關(guān)上。
“夫人,我沒事,您呢?”他急忙問道。
“我也還好,這位小姐還是個大夫,醫(yī)術(shù)高超。”婦人說道,“給我看過了。”
大夫.
梁成棟眉角再次抽了抽。
“夫人,我覺得這里是個土匪窩。”他低聲說道,“這里的感覺”
他環(huán)視一眼室內(nèi)。
“我們以前剿過一個這樣的豪匪,住在山洞里,看起來不起眼,但內(nèi)里以金銀為座,洞內(nèi)堆著各種珍寶。”
婦人哈哈笑了,看了眼四周。
“是挺有錢的。”她點點頭笑道,“而且做派也的確挺匪的。”
是吧!梁成棟眉頭緊鎖。
“那夫人你還信她?”他說道,竟然主動請他們護(hù)送。
“我的確信她。”婦人說道,笑了笑,“大概是因為你說的,豪匪吧,這匪氣中還帶著豪,總要好一些。”
豪的坦蕩,豪的利索,豪的睥睨天下,這種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而與此同時,雷中蓮在山路上也正問出類似的這句話。
“小姐,他們來歷不明,身份古怪,為什么你還要幫他們?”他說道。
這婦人說了,他們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銀兩,但那些匪賊卻依舊追殺,而且君小姐動手的時候,那邊的人還脫口一句留活口。
劫匪不為財,被劫的要留活口問話,這肯定不是一般的劫掠。
君小姐當(dāng)然也知道,要不然當(dāng)時也不會提醒那男人一句活口留不留的沒必要,已經(jīng)知道有人要他們死就足夠了。
這婦人的舉止不凡,護(hù)衛(wèi)們身手厲害,來歷肯定不一般,而這樣的人卻被追殺,可見必然是大麻煩。
而對這麻煩以及會發(fā)生的事,他們現(xiàn)在完全一無所知,那要怎么應(yīng)對?
“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君小姐說道,“至于為什么幫他們”
她停頓一刻似乎在思索。
“當(dāng)然是她給錢嘍。”走在前邊的柳兒回頭答道,“多簡單的事,有錢干嘛不要?”
你懂個啥!雷中蓮瞪她一眼,有些錢可不是那么容易掙的。
“但是這件事對小姐來說能掙啊,很容易啊。”柳兒亦是撇嘴不屑的瞪他一眼。
那倒是也是君小姐還真沒有要做做不了的事,雷中蓮被噎了下。
君小姐笑了笑。
對她來說當(dāng)然不是為了錢,之所以那時候答應(yīng),大概是因為殺匪賊的時候,他們明明可以繼續(xù)也有機(jī)會能逃走,卻毅然轉(zhuǎn)身回來幫忙。
又或者是因為對著婦人那莫名的熟悉感。
這理由有些任性,但她是個女子,女子難免任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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