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嫡為貴 第三章 不識好歹

抹掉眼角的淚珠，明瀾一腳邁進(jìn)長松院。

她其實并不想見到老夫人。

父親膝下無子，早些年，娘親不許父親納妾，是老夫人以強(qiáng)硬姿態(tài)逼父親納了方姨娘，生了嫌隙。

加之這么多年，她沒能生下嫡子，老夫人更是厭惡母親，連帶著她，也看不順眼。

府里那么多姐妹，有一個算一個，犯同樣的錯，她的懲罰絕對是最重的。

母親和父親是情投意合，舅舅撮合的，而大太太是老夫人千挑萬選的，又沾親帶故是長媳，進(jìn)門一有身孕，當(dāng)夜便在大伯父身邊放了人，賢惠大方，更得老夫人歡心。

但是她真的有那么賢惠嗎？

大房懷身孕的姨娘不少，最后不是滑胎就是小產(chǎn)，再不就死在產(chǎn)床上，大房也就一個庶出的六少爺，連個庶女都沒有，就那一個庶出的少爺，還是大太太的心腹丫鬟抬的姨娘生的，在大太太跟前，六少爺?shù)纳该芬棠锉妊诀哌^的還要卑微。

但是這些，老夫人都看不見。

除了方姨娘，府里哪個姨娘往常能到長松院去請安，被老夫人記在心里頭？

便是逢年過節(jié)，都不一定能見到老夫人的面。

見明瀾被雪梨扶著一瘸一拐的進(jìn)來，長松院的丫鬟都看著她，竊竊私語，被李媽媽呵斥了，“還不趕緊去干活！”

丫鬟仆婦們瞬間做鳥獸散。

屋內(nèi)，明瀾繞過梅蘭竹菊的雙面繡屏風(fēng)，就看到了坐在羅漢榻上的老夫人，也感受到了老夫人的怒氣。

方姨娘落水動胎氣之事，老夫人怒氣還未消，顧音瀾又是她最疼愛的孫女兒，卻被她這個不討喜的給傷著了，能不生氣嗎？

見到明瀾，老夫人將桌子拍的砰砰作響，“孽障！還不跪下！”

明瀾不情愿，但還是乖乖跪下了。

老夫人氣頭上，再忤逆她，會懲罰加倍，她走了半天，也實在是站不住了。

大太太坐在一旁，哭紅了雙眼，正拿帕子抹著，見老夫人怒氣大，勸道，“老夫人，您別氣壞了身子，二姑娘年紀(jì)小不懂事，音瀾雖然傷的重，不便請大夫，將養(yǎng)十天半個月也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您要是氣壞了身子，豈不是音瀾之過了，您消消氣。”

這哪里是勸老夫人啊，分明是嫌老夫人不夠氣，火上澆油呢。

這不，老夫人火氣更大了，氣的胸口直起伏，指著明瀾道，“她還年紀(jì)小？不到兩月，她就要及笄了！”

明瀾唇畔勾起一抹嘲諷。

難得老夫人還記得她過兩個月就及笄了，她的及笄之禮壓根就沒有辦，是在靜心庵里過的！

顧音瀾比她只小一個月，卻是風(fēng)光大辦，那日，府里來了不少大家閨秀給她道賀觀禮，她一邊嘚瑟一邊寒酸她，氣的她回屋伏在床上哭了半天，眼睛都哭腫了。

顧玉瀾站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的笑著，不敢太過分，又崩著臉道，“二姐姐對我有什么不滿，就沖我來，你拿三姐姐出什么氣，實在是太過分了，虧得三姐姐還心疼你被祖母罰跪，兩天沒進(jìn)食，冒著惹祖母不快的危險，偷偷給你帶了饅頭！”

怎么聽，都是明瀾忘恩負(fù)義，不識好歹。

人家心疼她，給她帶饅頭，她回報人家的是什么？一食盒！

可饅頭呢，誰看見了？

還不是她們說帶了就帶了！

明瀾內(nèi)心氣憤，臉上卻滿是委屈道，“祖母罰我跪祠堂反省，不許府里姐妹探望，我哪里知道三妹妹和四妹妹你們會去看我，嚴(yán)媽媽讓雪梨給我偷偷帶了飯菜，我聞到了肉香味兒，在菩薩跟前，我哪敢偷吃葷腥，我昨晚又餓又困，夢到自己偷吃，就吃了半個肉包子，結(jié)果卻被菩薩變成包子被人啃，看到飯菜，又想吃又生氣，覺得嚴(yán)媽媽故意害我，我惱恨急了，氣頭上，這才拎了食盒往外頭一扔，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越說越委屈，最后咬了唇瓣，倔強(qiáng)的不讓眼淚掉下來。

可不爭氣的，肚子卻咕咕咕的叫了起來。

兩天沒吃了，肚子叫餓聲，在安靜的屋子里格外的響亮。

餓了兩天，在大魚大肉跟前還能忍著不吃，把食盒扔掉，這是大毅力了。

老夫人怒氣消了三分，但臉色還依然冷著，“去把嚴(yán)媽媽叫來！”

嚴(yán)媽媽是明瀾的奶娘。

她心疼明瀾是一回事，往佛堂送葷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明瀾年紀(jì)小，她一把年紀(jì)了，難道不知道不能對菩薩不敬嗎？

前世，老夫人罰了她，也責(zé)罰了嚴(yán)媽媽，但是懲罰并不重。

因為大太太幫她說了好話，嚴(yán)媽媽雖然犯錯了，卻是忠仆，只是急昏了頭，這才做錯了事。

姑娘身邊難得有這樣盡心盡力的人伺候著，一點小錯，小懲大誡一番，讓她長記性就成了。

大太太這么寬厚，老夫人最后打了嚴(yán)媽媽十大板，罰了三個月月錢就算了。

而嚴(yán)媽媽在床上養(yǎng)傷，沒有跟去靜心庵，她受罰回來，嚴(yán)媽媽的兒子已經(jīng)娶了外院二等管事的女兒為妻，兒媳婦都有一個月的身孕了，終日臉上都是喜氣。

現(xiàn)在看來，嚴(yán)媽媽分明是賣了她換回來一嬌兒媳婦！

很快，嚴(yán)媽媽就被叫來了。

明瀾扔了食盒，傷了顧音瀾的事，她早知道了。

一進(jìn)門，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雙膝砸地的聲音聽的人心頭一震，只覺得膝蓋疼的厲害。

嚴(yán)媽媽疼的呲牙咧嘴，連叫委屈，求老夫人息怒。

當(dāng)然，大家也是真替她委屈。

偷偷給二姑娘準(zhǔn)備吃的，結(jié)果被二姑娘倒打一耙，真真是沒良心，往后再罰跪，看可還有人敢給她偷偷送吃的了。

在大家看來，明瀾這么做，無疑是在自絕后路。

嚴(yán)媽媽看明瀾的眼神都是失望，還有不能言語的痛心，觸及到明瀾微冷的眼神，背脊一涼，心虛的趕緊把頭低下了，等察覺自己反應(yīng)太大，又惱了，她方才肯定還是看錯了，二姑娘素來敬重她，怎么會那么看她呢，一定是她看花眼了。

正想再看明瀾一眼，就聽明瀾溫和了聲音道，“我知道嚴(yán)媽媽你是為了我好，你給我送吃的，這份心意，我很感激，但是菩薩跟前，誰敢造次，我若是真吃了，你就是慫恿之罪，罪加一等。”

嚴(yán)媽媽嘴動了動，沒有說話。

明瀾又望著老夫人道，“祖母，嚴(yán)媽媽也是疼我，我雖然生氣，但并沒有真的責(zé)怪她，扔食盒，也只是怕被菩薩懲罰，氣頭上的舉動，她讓雪梨送葷菜去佛堂，開罪了菩薩，您就罰她去佛堂跪兩天，讓她去跟菩薩請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