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回巢 第一百九十三章 父子(二)

父子兩個(gè)無言對(duì)峙了片刻。

羅尚書沉聲道：“我打你這記耳光，是讓你清醒一點(diǎn)。”

“你給我聽好了，這門親事，絕無可能。你趁早死了這份心。玉姐兒容貌出眾，性情嫻雅溫柔，我已經(jīng)和你娘商議過了，很快就會(huì)為你去楊家登門提親?！?p/> 羅霆聽到最后一句，面色已經(jīng)全然變了：“爹！”

“你什么都不用說了。”羅尚書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已下定決心，此事就這么定了！”

羅霆一顆心直直往下沉。

他很清楚自己親爹的脾氣。既然是這么說了，就再也不會(huì)心軟退讓。

可是，他喜歡的是顧莞寧，根本不是楊家表妹！

“爹，你別逼我?！绷_霆咬咬牙，狠下心腸說道：“我說了，除顧妹妹之外，我任何人都不娶。你若執(zhí)意要去楊家提親，我后腳就去楊家退了親事。”

這次，輪到羅尚書氣得火冒三丈。

如果羅霆真的這么做，羅楊兩家就不是親上加親，而是徹底鬧翻臉了。

“你這個(gè)混賬東西！”羅尚書眼中滿是怒火，張口怒罵：“楊家是你的外家，你舅舅舅母平日最疼你，你若真的做出那等混賬事情，以后還有什么臉見他們？還有，玉姐兒相貌才情樣樣出眾，哪有半點(diǎn)配不上你？”

羅霆徹底犯了倔脾氣，伸長脖子大聲道：“楊表妹再好，我也不稀罕。我喜歡的人是顧妹妹，我要娶的人也是她！否則，我寧愿終生不娶！”

羅尚書氣得臉色鐵青，右手又揚(yáng)了起來。

羅霆?jiǎng)右膊粍?dòng)，冷笑道：“你想打就打吧！你是親爹，我是你親兒子，你舍得就打死我吧！”

羅尚書的手揮不下去了，就這么僵硬地舉在半空。

一直躲在門外偷聽的羅夫人楊氏按捺不住了，推開門走了進(jìn)來：“你們父子兩個(gè)，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嗎？哪里就到要?jiǎng)邮值牡夭搅恕！?p/> 一邊去拉羅尚書的胳膊，一邊連連沖羅霆使眼色。

換在往日，羅霆早就機(jī)靈地溜了。

今天，羅霆卻一反常態(tài)，愣是不肯動(dòng)彈：“娘，你別管，讓爹打死我算了。反正，我是絕不會(huì)娶楊表妹的?！?p/> 羅夫人聽到這樣的話，心里也頗不是滋味。

楊玉是她嫡親的娘家侄女，也是她看著長大的。論親疏，自然勝過顧莞寧。再者，顧莞寧自小和齊王世子感情甚佳，顯然是要姑表結(jié)親的。她也從未動(dòng)過要娶顧莞寧做兒媳的念頭。

倒不是說顧莞寧不好。

事實(shí)相反，顧莞寧聰慧果決容色傾城家世顯赫樣樣出挑，滿京城也挑不出比顧莞寧更出眾的閨閣少女來。

也正因?yàn)轭欇笇幪霰娏?，就連太孫殿下也動(dòng)了心。

自己看自己兒子，當(dāng)然是獨(dú)一無二的。

可羅夫人再昧著良心，也不能說兒子勝過齊王世子和太孫。

“阿霆，你怎么就不明白爹娘的一片苦心。”羅夫人放柔了語氣，委婉地勸道：“莞寧的好，不用你說，娘也看的清楚?！?p/> “可你想想看，她是定北侯府唯一的嫡女，是已故定北侯顧湛的掌上明珠。顧家是傳承百年的勛貴府邸，是大秦第一將門。”

“我們羅家，卻沒什么根基，你祖父只是一個(gè)普通的秀才，到你爹這一輩才考中狀元入了仕途。承蒙皇上看重，讓你爹做了禮部尚書。說起來，和顧家相差的可不止一星半點(diǎn)?！?p/> “不說家世的差距。就說你自己，你捫心自問，你能和齊王世子還有太孫相比嗎？”

“就算我和你爹愿意冒著開罪太子府的風(fēng)險(xiǎn)去顧家提親，你覺得太夫人會(huì)舍齊王世子或太孫而選中你嗎？”

羅夫人這番話，比羅尚書那一番怒罵更令羅霆傷心失望。

羅霆眼眶泛紅，聲音也有些低?。?p/> “娘，你和爹成親十幾年，一直鶼鰈情深。為什么就不肯成全兒子的心意？非要讓兒子娶一個(gè)不喜歡的女子為妻？”

羅夫人聽的鼻子一酸，眼中泛起了水光，哽咽道：“阿霆，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和你爹還不是為了你著想?！?p/> “以后這天下都是太孫的，你怎么敢和他爭搶親事。先不說你根本爭不過，只怕你動(dòng)了這份心思，也會(huì)被太孫懷恨在心?！?p/> “日后太孫做了儲(chǔ)君，再繼承大統(tǒng)坐上皇位，想起這一茬來，你又該如何自處？”

“阿霆，你太年輕了，還不懂什么叫皇權(quán)。根本不用刻意動(dòng)手，眨眨眼都能要了你的前程性命啊……”

羅夫人說到動(dòng)情傷心處，淚水已經(jīng)簌簌落了下來。

羅尚書原本鐵青著一張臉，見愛妻難過痛哭，面色頓時(shí)柔和了起來，用手為羅夫人擦去臉上的淚痕。

羅夫人將頭扭到羅尚書那一邊，肩膀不停聳動(dòng)，落淚不已。

羅霆見羅夫人這般傷心落淚，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低聲道：“娘，你別這樣難過。太孫殿下胸襟寬廣胸懷大度，絕不是那等為了兒女情長耿耿于懷的人。更不會(huì)為了此事嫉恨在心……”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绷_尚書板著臉孔，冷冷地吐出一句。

羅霆還想爭辯。

“你爹說的對(duì)?！?p/> 羅夫人用袖子擦著眼淚，哽咽著說道：“我們?cè)趺茨苊斑@樣的風(fēng)險(xiǎn)。太孫殿下確實(shí)以謙和寬容聞名，可誰知道他日后會(huì)不會(huì)變了個(gè)模樣。”

“真有那么一天，你讓我們?cè)趺崔k？難道要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你沒了前程丟了性命？或者我們索性陪著你一起。一家三口不管到哪里，都能團(tuán)聚在一起。哪怕是倒了黃泉地下，也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p/> 羅霆啞然無語。

羅夫人有一句話說的沒錯(cuò)。

這世上，最難確定的就是人心。誰知道太孫日后會(huì)不會(huì)變？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卻不能不在意自己的父母。如果觸怒了太子府，連累了父母，他這個(gè)不孝子，又有何顏面再面對(duì)自己的爹娘！

他以為自己能為了顧莞寧不顧一切！

原來，他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決絕。

羅霆慘然一笑，眼中泛起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