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燃 第一百四十章 謝謝你

這個時候的十中還沒有后世不斷的修繕和改造，其實除了標(biāo)志性建筑物之外，其他的很多老建筑都有歲月的痕跡。

門外的小街也是成天車水馬龍，老樓區(qū)的低層商鋪蒼蠅小館子數(shù)不勝數(shù)，都是學(xué)生孜孜不倦的美食尋覓地。每天放學(xué)時候，有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聚集在一家一家的館子里大快朵頤，其實哪怕是姜紅芍，很多人都看到過她吃著辣油水餃或者酸辣粉，嘴邊油嘟嘟一圈的樣子。

有時候她被辣的受不了了，就會對著瓶子喝一口礦泉水，含在嘴里咕嚕咕嚕一會后再吞掉。可即便她就是這樣露出吃貨一面的樣子，也有人會瞥上一眼，然后心虛的扭開頭，旋即眼神又故作不在意的向那方“脧巡”。

無論后來教學(xué)樓是煥然一新，還是一棟棟的樓廈商業(yè)圈拔地而起，在這個城市還沒有變成一個大工地劇烈變革的時空，很多人通過老院子的弄堂，腳步聲踏碎舊樓房樓梯甬道的寧靜，迎著那些季節(jié)或清爽或寒冷的風(fēng)，每天這樣去上學(xué)的青春里，如昨日泛黃紙卷卻記憶猶新的，也許就是這樣心臟怦然跳動過的那幾秒。

程燃到十中的這幾個月來，別看姜紅芍好像在學(xué)校里很活躍，有各種各樣的社交，甚至去港城競賽，但實際上平時生活中還是附和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高二女生樣子，中午來不及回家，有時候和程燃以及同學(xué)在校外就近吃飯，下午放學(xué)若不是有人來接，那就是按時按點乘車回家。

天行道館的籌備到開業(yè)，和李明石對cq這類的出謀劃策，倒是把程燃平時周末時間占得挺滿，除去上次峨眉山一行，好像還沒有約在在周末時間和姜紅芍單獨出來過。隱約知道有時候像是馬可蘇紅豆會約她逛街，她一般是不會拒絕的，但其他人估計也就沒那么輕易答應(yīng)了。

放學(xué)后，程燃收拾完書包，下樓往后門走，就看到了在后門位置站立的姜紅芍，對他盈盈一笑。

程燃心情舒展，兩人一起走出校門，走過十字路口來到公交車站。

姜紅芍看著車站牌，道，“三十七路走兩個站，剛剛好順路，在那里下，你多走一站路到家，可以吧？”

程燃委實有點措手不及，來到十中，兩人彼此之間好像并沒有過多的說起到各自的生活情況，程燃沒有說過家里的事情，姜紅芍也從未問過，仿佛并不感興趣……結(jié)果其實并不是表面上所見，她連他住哪里都是知道。

程燃盯著姜紅芍長睫毛下毫不做賊心虛的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乘坐三十七路三站路就可以到家，你偵查我啊？”

這是當(dāng)年他們在山海時程燃追躡劉志國團伙撞見姜紅芍時她說的話，現(xiàn)在程燃說起，姜紅芍臉微微一紅。

她道，“就準(zhǔn)你私底下猜測我，不準(zhǔn)我探查你？我知道你爸的啊，伏龍公司，只要一查，就知道你現(xiàn)在住哪兒了。”

程燃盯著姜紅芍微笑，“你不直接問我，而是偷偷查探，對感興趣的事很執(zhí)著啊。”

姜紅芍眼底的小窘迫一閃而沒，漫不經(jīng)心道，“不感興趣……只是恰好看到了報紙上的一則新聞而已，伏龍收購了老華通，我知道那地方在哪兒啊。”

很嘴硬啊……程燃心笑

“不公平啊……”程燃討伐道，“你知道我家，反過來我卻不知道你家，當(dāng)初問你的時候你還嚴(yán)防死守的！”

姜紅芍笑道，“那今天不就知道了？”

37路車來了，兩人一同上車，車?yán)镉胁簧偈泻推渌麑W(xué)校的學(xué)生，有的人直勾勾的盯著兩人，有些十中的學(xué)生帶著振奮，更多的是對兩人神態(tài)表情的觀察，期望發(fā)現(xiàn)些什么蛛絲馬跡。姜紅芍上了車后就沒有過多和程燃說話，面朝車窗看向窗外，車?yán)餂]座位，大多數(shù)都是擠在一起，全程姜紅芍雖然和程燃站得比較挨近，但都保持著一定距離，只是免不了在公交車的顛簸剎車中，雙方有些微擦碰，手肘與手肘的接觸間，不知道是不是車?yán)锟諝獠缓茫t芍臉頰微紅的，煞是好看。

終于在車門打開，兩人在草堂公園門口下車。

“你家在這？”程燃看四周。

姜紅芍指了指公園門口，“從這里進去，繞到公園后門就是。”

程燃順姜紅芍所指看過去……省委家屬院的地方啊，不過早該猜到的。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去。”

姜紅芍看到程燃和先前并無二致的表情，微微一笑，帶路向前走。

這條公園小道很是幽僻，兩旁都是銀杏樹，樹蓋更遠(yuǎn)的地方透露出一些掩映在此處大隱之地的別院小樓，在銀杏樹和旋轉(zhuǎn)的落葉間穿梭，穿著薄毛衣牛仔褲，身線體態(tài)仿若畫中人的姜紅芍聲音響起，“那天逸夫樓階梯教室里面，你說得那些……不錯噢。”

程燃“噢”了一聲，笑道，“不錯到什么地步？”

姜紅芍道，“特別好，充滿真知灼見，又不缺乏真憑實據(jù)，話語字字珠璣，充分的表明了態(tài)度……”

程燃左手食指頂住右手手掌，“你先打住……做閱讀理解啊。有沒有誠意！？”

姜紅芍面帶笑靨，一雙大眼睛無辜睜著，“不過……你怎么知道那些呀，94年那個中青報的澄清我這幾天看過了，但其他的很多東西，糖果實驗這些，你當(dāng)時怎么知道啊？”

程燃心想總不好跟你說日后這家伙其實這套言論已經(jīng)被扒出來給人戳破了，而后所謂“專家”這個詞語，經(jīng)過后世很多沽名釣譽的專家事件，這個時代的權(quán)威和輿論導(dǎo)向性都成了過去。

當(dāng)然這個時候只是道，“九四年的報紙了，雖然當(dāng)時出來沒有引起什么重視，孫蕭的言論仍然大行其道，但我后面還是針對性的看了一些這個所謂專家的一些發(fā)言，發(fā)現(xiàn)他的謬誤之處，當(dāng)然，誰知道他竟然來十中演講了……而你還那么有勇氣。”

姜紅芍似乎又想起了那天下午的階梯教室，她孤零零站在那里，正以為置身孤立無援的風(fēng)暴中時，這個男生的聲音驟然響起的那一刻，那是那樣的萬籟俱寂，通體血液倒流。

姜紅芍輕聲道，“謝謝你。”

初冬來臨，滿目蕭瑟，然而冷風(fēng)拂面而過，兩個人之間，并不覺得寒冷，卻仿佛溫?zé)嶂?p/> 程燃看到她說了這番話頭偏向另一側(cè)的樣子，有些心動啊。

其實老姜約自己一起回家，甚至不惜暴露她早調(diào)查到他家住哪里的情況，是為了那一天的事情，向自己道謝吧。

老姜……其實有些傻傻的傳統(tǒng)著。

一件事，恩怨分明，向直而求。

不光是當(dāng)初陪自己追躡劉志國團伙的俠義勇敢。對孫蕭的當(dāng)眾謬論，即便面對對方盛名的壓力和十中主場校方的顏面，她也敢于站出來當(dāng)面質(zhì)疑，而不摻雜更多的權(quán)衡考量，無論你權(quán)威多大，能量高低，只有一點，那就是如果你說的做得不對，那么我便會直指。

也會像是這樣，面對程燃親口道謝。

就在程燃微笑略心生一絲得意的時候，姜紅芍開口，“那我們就誰也不欠誰了，扯平了。”

程燃愕然，“什么事這就扯平了……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姜紅芍手向后背著，昂首“挺胸”快步領(lǐng)先他道，“我最近這段時間勞心勞力給你補課，不領(lǐng)情嗎？……難怪我說你心思用在什么地方去了，不在學(xué)習(xí)上，倒是在這些雜事上面……”

虧得自己還覺得老姜這種一時柔軟下來啟口道謝的模樣很有些可愛，不存在的，轉(zhuǎn)過頭就是過眼云煙啊！

程燃咧嘴，“你還順帶數(shù)落我一句，好好道謝這么難？”

姜紅芍呵呵笑起，“那……給你個小獎勵。”

程燃狐疑盯著她。

老姜從剛才就一直輕輕摁著的褲兜里，掏出一枚棒棒糖，遞過來，“吶。”

“我是小朋友啊！”程燃沒聲好氣接過去，看了一眼，真知棒，佳口集團97年在中國推出的棒糖，圓滾滾的糖球和一根塑料小棒，后世基本沒變過造型。

姜紅芍笑著又從兜里取出另一枚棒棒糖，撕開包裝紙，糖球抵在唇邊，微笑，“很甜的。”

兩個人，吃著同一個公司同一種類的棒棒糖，連口味都是一樣。

程燃突然盯著她的那根棒糖，皺眉，“等一下。”

姜紅芍微愕然，手定格，然后看到程燃把她已經(jīng)含了半塊在唇里的棒糖從她手里取過去，反手就塞自己嘴巴里了。

偏偏這個始作俑者還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喜歡這個口味的。”

“你……！”姜紅芍臉唰得紅到了耳根，片刻后徑直向前走，“……我不理你了。”

然后兩人一前一后，直至來到她家小區(qū)有武警站崗的門欄外圍，她才轉(zhuǎn)過身，臉還燙著，“我回家了，你也快回去了。”

九八年的這個初冬，這一年即將過去。

這枚真知棒的味道，很多人不會知道，那是怎樣的終身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