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骨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從前的我不是我,未來的我是誰

想明白了嗎，林蘇青也問自己。想回答想明白了，可是話堵在了喉嚨，心里驀地慌亂。的確想回去，卻不知為何突然猶豫了。

“神尊可否指示一二？”林蘇青有些緊張，但問話的態(tài)度不卑也不亢。

白澤神尊眸光一轉(zhuǎn)，背著手往邊上踱了兩步，隨意而道：“其實追風(fēng)曾經(jīng)說露過一些，不過你當(dāng)時初來乍到，未曾留意。”

林蘇青愕然，狗子說過的話很多，不知白澤神尊指的是哪一句，或許他自己聽過后已經(jīng)記不得了。

“追風(fēng)與你說過，要回去須得你原先的世界里，有如圣君階品以上者設(shè)下召回法陣，你才能回去。可還記得？”白澤神尊說著回轉(zhuǎn)身來看著林蘇青。

“晚生記得。”林蘇青如實回答，這句話他怎么會不記得。

白澤神尊環(huán)勾著唇角似笑非笑道：“追風(fēng)還說過——‘神仙的法陣只能召喚神仙’，可還記得？”

林蘇青不大確定，狗子似乎說過這句話，不過……他那時候好像在茬神想別的事情，的確未曾留意，而今想來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聽到過這句話……猛然，腦子嗡地一聲響，林蘇青當(dāng)場怔愣。

神仙的法陣只能召喚神仙……神仙的……神仙……

得見林蘇青震驚的神情，白澤神尊湊近來，有意無意地問道：“你是如何來的？可還記得？”

震愕。林蘇青的腦子隨著那嗡地一聲響，驟然煞白一片。他當(dāng)然也記得自己是如何來的。

其實那日與二郎真君等眾神仙一役后，在他得知了自己擁有異于常人的力量時，除了懷疑過自己可能成為禍患，也的確幾番思忖過，或許自己原本是這邊世界的人。

然而……然而他從未想到，自己……是……

不，這不可能。

難道是這些神仙們一開始就給他的布了局？

不，狗子的那句話說得那般不經(jīng)意，甚至若不是今日為白澤神尊所提起，他幾乎想不起來那句話，便不似是故意挖的坑，等著今日由白澤神尊來埋他。

何況，無論是主上還是狗子、或是山蒼神君與眼前的白澤神尊，即使是設(shè)局，他們誰也不像是會設(shè)這樣粗糙淺顯之局的。

既然不是局，那便……是真的。

“我果然是這邊世界的？”

呼吸仿佛漏了一拍，腳下不由得一顫，往后退了半步。林蘇青頓時沒來由地笑了一聲。

“呵，我居然是這邊世界的……？”

話沒有說下去，鼻息之間的笑意卻是越來越頻，隨著震驚而僵住的面頰也越笑越開。從震驚到無奈，從無可奈何到不得不接受。從接受到縱使接受了心中卻還是存生質(zhì)疑。

質(zhì)疑自己，質(zhì)疑世界，質(zhì)疑身邊所有的一切。

他逐漸地不再去控制那沒來由的發(fā)笑，咧開了嘴笑，張開了嘴大笑，故作夸張地放聲假笑。

可笑，可笑至極也！

“我是神仙？哈？哈哈哈哈哈哈……”

假笑過后，林蘇青深吸一口氣神情復(fù)雜地看著白澤神尊。

“你們覺得逗我好玩兒嗎？很可笑是不是？還是說我當(dāng)時走到那個十字路口突然精神病發(fā)作，我其實現(xiàn)在人在精神病院里，其實你們都只是我所臆想出來的？是嗎？”

問話的語氣，從鏗鏘激昂，到最后質(zhì)問“是嗎”，已經(jīng)深感無力。

他何嘗不知道，這是無用的質(zhì)問，這是多余的質(zhì)問，這是傻傻的質(zhì)問。

“我可不會像子隱那樣……嗯那樣……嘶那個詞兒怎么說的來著？呃……嘖，不管啦哈哈”白澤神尊抱著膀子帶著戲謔道，“我可是故意挑在這個時候告訴你的。”

“回。”林蘇青毫不猶豫地回答出這個字。毫不猶豫，斬釘截鐵。

若是先前還有踟躇，那是因為有對這邊情誼的不舍得，但是現(xiàn)在，他覺得所謂的神仙們不過是在冗長的時光里把他當(dāng)個樂子尋。就連二太子與狗子，明明知道一切，卻故意隱瞞著他什么也不說。他們又在將他當(dāng)什么？

“嗯可以。在你原先的世界里，倒是有一位圣君階品的天神，以前除了我，便只有子隱知曉。不過現(xiàn)在嘛，恐怕天帝那老家伙也知道了。不過就算知道了他們也沒轍，誰也無從獲知那位天神具體在何處。全天下唯獨(dú)我知道。我可以找那位天神為你設(shè)法陣。”

白澤神尊揚(yáng)著眉毛垂著目光仿佛認(rèn)可似的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側(cè)轉(zhuǎn)過身，望著遠(yuǎn)方孤云道：“但你要不要聽一聽我的意見？”

方才故意放聲大笑多少發(fā)泄了一些心中的憋悶，林蘇青深呼吸后，卻仍是無法完全走出情緒，然白澤神尊如是一問，他忽然冷靜下來幾分，其實他一開始提出“指示”，便是想聽這位曉過去通未來的無所不知的神尊的意見。

“呀，年輕人很有潛質(zhì)，接連如此多的打擊，居然這么快就消化了。”白澤神尊轉(zhuǎn)身面朝林蘇青道。

而紛亂的心事與情緒到底有沒有得以消化，林蘇青自己也還不清楚，但是白澤神尊如此定義，他倒是有些感覺仿佛是比以前的自己經(jīng)得住意外之事了。

“孺子可教嘛。其實你就是不回去，也很快會見到你娘。”白澤神尊說道。

“我娘？”林蘇青訝然，“她也是這邊世界的？”一定是的，既然他是神仙，那他的娘也一定是的。

“她如何來？”林蘇青追問道，心中忽然想起了當(dāng)初誤踩的狗子回來時的那個法陣，法陣……對，“神尊是要設(shè)法陣？”

白澤神尊搖搖頭：“不”

“那我娘如何來？”

“我只想告訴你這些，別的還想告訴你。”白澤神尊倏然一笑，看不出那笑意的真假。

林蘇青不知怎的，頓時聯(lián)想到狗子起初所說的第二條路……但只是剛剛一想，旋即便自行否認(rèn)。畢竟，既然他是神仙，那他的娘也不必走第二條路。

“生命之中會出現(xiàn)許多選擇，你娘她正在做一個選擇。每個人于生命做出任何選擇，誰也無權(quán)干涉，我不能，你也不能，誰都不能。”

白澤神尊說著抬手，掌心里立刻化出一塊白玉璧來。

“我們誰都應(yīng)該尊重他人的選擇。這個給你。”遞去被接下后，他拍了拍林蘇青的肩頭，“好好努力。”

語罷轉(zhuǎn)身便踏出斷崖，腳下忽然生出一朵祥云相迎，他沖林蘇青笑道：“墜子你先留著，等哪日我心血來潮又想要了，再來找你。記得啊，子隱欠我一個人情，哈哈哈哈”

白澤神尊的笑容如春日光駘蕩，駕云遠(yuǎn)去，便失了蹤影。

“林蘇青”

林蘇青聞聲回頭，見狗子正甩著舌頭狂奔而來。它怎么來了？。

說實在，林蘇青此時的心情仍然很復(fù)雜，很糾結(jié)，也很矛盾。除開接踵而來地對自我認(rèn)知的顛覆，還有一件頗為傷心之事——他那般的信任于主上與狗子，而他們卻對他處處隱瞞，而今他已然從別處知曉了一些真情，不知該如何面對狗子。

“你此來，是關(guān)心墜子，還是關(guān)心我。”

林蘇青握著白玉璧把手背在身后，如是故意地問道。

他猜這句話可能會刺激到狗子，可能會令狗子傷心難過，但也可能，什么也不會。可他偏是故意這樣問。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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