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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豪 第一百六十章:你服不服?
大家似乎對于陸學(xué)跋這樣的諷刺并沒有太多的興趣,卻終是坐在陳凱之一旁案牘的人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直接取了那稿子來看。
這舉人看著陳凱之所寫的這洋洋灑灑數(shù)百字的文字,頓時面色古怪起來,竟是一時有些拿不穩(wěn),那稿子隨之脫手而出,他的口里,像是不自覺的發(fā)出了一聲輕呼。
本來陳凱之人出去方便了,私自看人家所寫的東西,本就是一件有失風(fēng)度之事,只是有人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罷了,更多人,卻還是坐得住的。
偏偏這人的奇怪實在太反應(yīng)了,終于使那些還坐得住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這人如此反應(yīng)?
便連王提學(xué)見那人模樣,也是不禁微楞了一下,隨即正色道:“取來給老夫看看。”
提學(xué)乃是大宗師,等于是所有人的老師,而在這個時代,他便是學(xué)生們的大家長,別人不可以偷窺,可他作為大宗師,卻可以冠冕堂皇,你還跟恩師提隱私?抽不死你。
那人才像是如夢初醒,彎腰拾起了文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文稿送上去。
王提學(xué)接了文稿,本來面上還保持著他那慣有的矜持笑容,可細(xì)細(xì)一看,面色也變得古怪起來了。
他顯然精神一震,隨即開始認(rèn)真看下去,越看,面色越是古怪,甚至有時,他搖頭晃腦地默誦起來,良久之后,他才抬眸,正見許多人皆是錯愕地看著自己。
王提學(xué)的面上不露聲色,直接將文稿推到了副使的面前:“文和,你誦讀來給諸生們聽聽。”
張文和也是按耐不住,忙接過了文稿,隨即開始誦讀起來。
“古之學(xué)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授業(yè)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感。”
用筆老辣精煉,這是議論文體,第一句,便直接貫穿了全文。
許多人已經(jīng)動容了。
張副使的表情卻是變得復(fù)雜了,可這是提學(xué)大人的吩咐,他卻還得硬著頭皮去誦讀:“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
古代求學(xué)的人,一定有老師,老師就是傳授道理,講授學(xué)業(yè),解答疑難問題的人;人不是生下來就懂道理,誰能沒有疑難問題呢,有問題卻不向老師學(xué)習(xí),拜他為師,怎么能明事理?所以無論貴賤的人,無論年長或者年幼,只要有道理存在的地方,就是老師存在的地方。
文章四平八穩(wěn)。
之所以讓人動容,在于這篇文章的開頭,隱含著一股……你可以姑且稱之為正能量。
今日乃是祭拜至圣先師的日子,今日這個飲鄉(xiāng)酒宴,更是大宗師提學(xué)都督大人在此,與弟子們歡聚一堂。
一句有道理存在的地方,就有老師存在的地方,這種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此時卻直接道出來,反而給人一種當(dāng)頭棒喝之感!
呼……
“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久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遠(yuǎn)矣……”
大家屏住了呼吸。
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文章,便是圍繞著前頭的話,開始闡述了。
而所闡述的條理,清晰無比,各種引經(jīng)據(jù)典,文字平白樸實,卻給人一種……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一種原來這毫無修飾的文字,這并不浮華的辭藻里,卻給人發(fā)人深省的感覺。
正能量。
這是一篇將尊師貴道的道理推崇到極致的文章。
而尊師,本就是這個時代的至高美德,今日所有人在這里,祭拜至圣先師,不正是因為圣人乃是先師嗎?
文章繼續(xù)念下去。
而里頭對于今世的批判和諷刺,也開始尖銳起來。
哎,從師聞道的風(fēng)氣已經(jīng)失傳很久了啊,想人沒有困惑也很難了。古代的圣人,他們比之今日,不知超出了多少倍,尚且要拜師,向人求教,而今天的普通人,遠(yuǎn)遠(yuǎn)低于圣人,卻恥于向老師學(xué)習(xí),所以圣人更加圣明,愚昧的人更加愚昧,大概都是因為這樣吧!
此句一出,滿殿嘩然了。
那陸學(xué)跋呆了一下,差點(diǎn)打了個趔趄。
打臉啊,這是打臉啊。
圣人厲害不厲害!你陸學(xué)跋算是什么東西?在圣人的面前,連糞土都不如,可是連圣人尚且都要向人學(xué)習(xí),拜人為師,不恥下問,你靠著詩書傳家,有家中長輩教誨,學(xué)了點(diǎn)皮毛,還沾沾自喜,羞辱別人的恩師,自鳴得意,你……臭不要臉!
這是罵人,這絕對是罵人啊。
偏偏,陸學(xué)跋感覺自己就像被人打了一個耳光,臉上火辣辣的疼,可是……他不敢反駁和回嘴。
因為這篇文章,舉的乃是圣人的例子,文章之中,正氣凜然,這是圣人的大道理,高舉了孔圣的旗幟,以尊師為干擼,在儒生看來,這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必殺絕技,陸學(xué)跋是什么東西,什么世家大族,什么詩書傳家,什么家里有兩個進(jìn)士出身的官宦,什么當(dāng)?shù)孛鳎裁垂菲ㄅe人,屁都不是,打你你得立正,罵你你也得跪著叫好。
后殿中,鴉雀無聲,只有張副使的聲音在回蕩,宛如宣讀圣皇諭旨,無論喝醉沒有喝醉的人,都不由正襟危坐,面上不敢露出絲毫的不敬。
“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guī)煟枪实茏硬槐夭蝗鐜煟瑤煵槐刭t于弟子,聞道后先后,術(shù)業(yè)有專攻,如是而已!”
一篇文章,最終落下了尾聲。
可這最后一句,前句引用孔圣,后句直接旁征博引,一擊必殺。
陸學(xué)跋身子一顫,身前的桌案磕碰了一下,頓時案上的酒壺打翻在地。
哐當(dāng)……
這流水順勢直接撒了他一身。
他的臉色已是一片煞白。
這……陳凱之幾乎是指著自己鼻子罵人了。
你不是說陳凱之的恩師也未必能作的出愛蓮說嗎?可是……這文章的最后一句,實是點(diǎn)睛之筆:“圣人說,三個人走在一齊,其中一定有人可以做我的老師。”所以,弟子不一定不如老師,老師不一定比弟子賢能,懂得道理有先后,學(xué)術(shù)、技能各有專長,如此而已。
你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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