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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血脈 第196章 單純得可愛
在焦灼的氣氛中,薩克埃爾目光灼灼地盯著瑞奇:“但這從來沒得到過確認(rèn)。”
瑞奇沉默了一陣。
“噢,有趣。”
瑞奇對望著刑罰騎士的雙眼,露出笑容:
“哪一位國王?”
對方意味深長的目光前,薩克埃爾果斷搖頭:
“我不能說。”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
在地板的顫動聲中,瑞奇突然回頭,似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泰爾斯。
把后者嚇了一跳。
但瑞奇最終還是轉(zhuǎn)過視線,回應(yīng)刑罰騎士的話語。
“守望人,你對惡魔了解多少?”
“你又對我了解多少?”
薩克埃爾愣了一下。
“來,告訴我,也告訴你的王子。”瑞奇笑道。
薩克埃爾古怪地瞥了泰爾斯一樣。
“在星辰,長久以來跟你們這些存在打交道的,都是落日神殿以及王國秘科。”
泰爾斯微微動容。
“根據(jù)落日神殿的說法,你們無法以真身入侵現(xiàn)世,你只能附身于人,把現(xiàn)在的身體當(dāng)作容器,抑或你迷惑了精神,只能通過你信徒的口說話,”薩克埃爾仔仔細(xì)細(xì)地端詳著瑞奇:
“但無論如何,你現(xiàn)在的形貌只是假象,你的根扎在地獄之中,這就是你身受致命之傷,卻不曾消亡的原因。”
附身……迷惑……
泰爾斯忍著心底的驚愕,消化著新的知識。
瑞奇撫摸著自己的下巴,挑起眉毛。
“有趣,”災(zāi)禍之劍的首領(lǐng)點(diǎn)頭道:“還有嗎?”
薩克埃爾沉默了一會兒。
“根據(jù)秘科的記錄,除去意識之外,你們還能通過‘污染’現(xiàn)世,”薩克埃爾死死盯著瑞奇受過傷的部位,咬牙道:
“被你們污染的血肉有著常理無法解釋的異常活性,你活在你的每一寸身體,每一絲精神里,除非遇到天敵,否則重生不盡,永不消亡。”
污染。
泰爾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小臉一白。
“天敵?”瑞奇的興趣似乎被這個(gè)新的詞勾住了。
薩克埃爾依舊端詳著瑞奇的表情。
“各大神殿里經(jīng)過祭祀們祝禱的武器,擁有神靈的力量,能對你們造成不可恢復(fù)的傷害。”薩克埃爾輕聲道:
“此即所謂‘神前幻滅’。”
神殿。
泰爾斯想起自己與落日和皓月神殿的幾次交集,但都是不太愉快的回憶。
“但你一定有某個(gè)目的,不是么?”
薩克埃爾死死盯著瑞奇:
“《落日教經(jīng)》里寫著,惡魔現(xiàn)世,必有所求。”
“那么,你從地獄而來,想問出斷龍者的真相……究竟是為了什么?”
瑞奇生生一愣。
過了一秒。
“哼哼,”瑞奇彎起嘴角,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泰爾斯和薩克埃爾或疑問、或清冷地看著他。
瑞奇終于笑夠了。
他抬起眼來,語氣神秘:“所以,你對神靈與惡魔,對天國與地獄的了解,是從支持璨星稱王,從而成為星辰正教的落日神殿來的,對么?”
泰爾斯神經(jīng)一緊。
薩克埃爾緊抿嘴唇,不言不語。
只見瑞奇向后靠上石臺,似乎頗為愜意:
“你知道,在明神教會分裂之前,最原始的、未經(jīng)修改的《明神圣敕》會告訴你,遙不可及的天上與地下,有太陽與獄河相對,一者為萬物之源,賦予生機(jī),一者為萬物之終,埋葬死亡,二者平等共存,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自有規(guī)矩。”
《明神圣敕》。
泰爾斯心中一動,想起來塞爾瑪曾經(jīng)對他講過這些宗教里枯燥的創(chuàng)世神話。
“但到了帝國時(shí)代,教會里勢力最大的圣日派教徒,以及他們奉為圭臬的《圣日至訓(xùn)》就開始說太陽是美好的,神圣的,仁慈的。唯有信仰神靈尤其是信仰圣日、受神庇佑的人,死后才能升天,進(jìn)入神的國度,不受折磨。”
瑞奇眼神一寒:
“相反,獄河則是恐怖的,可怕的,殘酷的,有罪的靈魂才會通過獄河,落入惡魔掌控下的地獄,永受煎熬。”
“從那時(shí)起,明神教會里自詡正統(tǒng)的圣日一系就開始掌權(quán),為了爭取他們主神的青睞,為了證明圣日才是‘明神繼承者’的說法而爭相表現(xiàn),頭破血流,對內(nèi)爭權(quán)奪勢,重開裁判所,對外打壓外神,迫害異教徒。”
瑞奇輕哼一聲:
“而諷刺的是,到了圣日衰落分裂的今天,看看《曦日教典》與《落日教經(jīng)》,他們開始爭辯的,已經(jīng)變成一天里不同時(shí)期的太陽何者更為神圣?曦日與落日究竟是兄妹還是夫婦?”
瑞奇語氣諷刺地?fù)u頭嗤笑:
“呵呵。”
瑞奇直起身子,冷冰冰地盯著薩克埃爾:
“而你就拿這些教會告訴你的,這種每個(gè)時(shí)代都變換一次,每個(gè)版本都扭曲一次的記載……”
“當(dāng)作真相?”
薩克埃爾狠狠皺眉。
“所以真相是什么?”
刑罰騎士不知不覺提高了音量:
“你們究竟想做什么?”
但瑞奇卻突然豎起一根食指,止住了薩克埃爾的話。
“你剛剛說,星辰歷史上的某位國王,是么?”
瑞奇臉上顯現(xiàn)出神秘的微笑,讓泰爾斯莫名顫栗,想起前者曾經(jīng)的黑色尊容。
“巧了,我也有個(gè)國王的故事。”
泰爾斯和薩克埃爾對視一眼,齊齊一怔。
“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蒼莽無邊的諸王紀(jì)時(shí)期,世上也曾有一位偉大的君王。”
“他戰(zhàn)功赫赫,英明睿智。”
瑞奇的語氣混雜了腳底平臺低低轟隆的摩擦聲中,在空曠昏暗的空間里,更顯得詭異。
“有一天,一頭惡魔攔住了君王的去路,它說:‘英明的君王,請接受我的幫助,我將助你征伐天下,明辨忠奸。’”
瑞奇笑容不減:
“君王何等英明,他絲毫不為所動:‘惡魔,我知道你的把戲,你不過想要?dú)缥业耐鯂!?p/>
“惡魔惱羞成怒,襲擊了君王,但君王的力量與軍隊(duì)強(qiáng)大無匹,君王的智慧與謀略深沉似海,很快,惡魔和它的爪牙就被打敗,身陷牢獄。”
瑞奇的語氣越發(fā)詭譎,讓泰爾斯的心不知不覺地揪緊。
“惡魔嚇得瑟瑟發(fā)抖,在牢中哀求:‘求求你,偉大的君王,我可以為你提供更強(qiáng)大的力量,否則你無法征伐天下’。”
瑞奇勾起嘴角,望向泰爾斯,讓后者心中凜然:
“‘我自可征伐天下,不需要你弱小的幫助,’君王英明地拒絕它,‘惡魔,我知道你的把戲,你不過想要?dú)缥业耐鯂谖业牧α棵媲埃愀疽粺o是處。’”
“君王征伐天下,但他戰(zhàn)功所至,哀鴻遍野,大軍過處,血腥遍地。很快,人人都開始反對他的征伐。”
“君王想起惡魔的話,羞惱不已,于是來到囚牢,折磨惡魔。”
瑞奇吸了一口氣,他的話在繼續(xù):
“惡魔嚇得瑟瑟發(fā)抖,在牢中哀求:‘求求你,不要折磨我,我可以為你提供更睿智的建言,否則你無法明辨忠奸’。”
薩克埃爾的眼神凝固了。
“‘我自能明辨忠奸,不需要你愚蠢的建言,’君王英明地拒絕它,‘惡魔,我知道你的把戲,你不過想要?dú)缥业耐鯂谖业闹腔勖媲埃愫喼贝辣咳缲i。’”
“君王回到朝上,施展手段,他壓下反對的聲浪,重獲戰(zhàn)爭的支持,但某一天,忠于他的將軍在出征后齊齊嘩變,背叛君王。”
“君王想起惡魔的話,后悔不已,于是來到囚牢,詢問惡魔。”
泰爾斯預(yù)感到這個(gè)故事的走向,深深蹙眉。
“‘該死的惡魔,來吧,我將接受你的幫助!’君王怒道。”
下一秒,瑞奇抬起頭,在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的左眼里閃過一絲黃光:
“‘但我已經(jīng)毀滅你的王國了啊。’惡魔笑著說道,消失在眼前。”
“而君主只能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直到叛軍打破他的王宮,毀滅他的王國。”
瑞奇說完了他的故事,看著泰爾斯,留下幾聲意味深長的輕笑。
這讓少年尤其心寒。
這個(gè)乍聽之下像是童話的故事……
“哼,”可是薩克埃爾卻毫不買賬:
“聽上去像是個(gè)禍國殃民的昏君,被穿鑿附會地安上惡魔的由頭。”
瑞奇不以為意地?fù)u頭,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意思。
“你知道,湮滅君主的仆役們,它們最嬌氣奢侈了,偏好迷惑帝王將相,附身高門權(quán)貴,在幕后的低語與呢喃間見證死亡與混亂,大部分情況下,哪里有它們,哪里就有戰(zhàn)爭。”
“而無限君主的信徒,它們是一群戲迷,最喜歡的演員就是各大神殿里信仰堅(jiān)定的教徒們,哦,它們永遠(yuǎn)看不厭這些演員在人生的舞臺上,在它們的引導(dǎo)下信仰崩潰,最終背叛瀆神的戲碼。”
瑞奇看似隨意地說著幾個(gè)泰爾斯沒聽過的名詞。
湮滅君主。
無限君主。
薩克埃爾終于肅穆起來,凝重地看著瑞奇。
“所以你不屬于以上兩位君主,而是另外五者的爪牙。”
瑞奇失聲而笑。
“是啊是啊,地獄有七重,所以主宰地獄的君主也只有七位,是么?”
瑞奇敷衍地道:
“讓我猜,你從哪兒聽來的?落日神殿?王國秘科?”
他隨即搖了搖頭:
“哼,凡人。”
聽著他們的對話,泰爾斯死命眨了眨眼。
沒錯(cuò),在龍霄城的時(shí)候,他也讀過不少宗教的著作,但是地獄,但是惡魔……
“但你知道嗎,死寂君主有一群最為粗暴的寵兒們,它們喜好污染實(shí)力高強(qiáng)的戰(zhàn)士和意志堅(jiān)定的士兵,因?yàn)樗麄兡茏羁旖莸仄穱L血腥和暴力。”
瑞奇看著薩克埃爾,眼神帶笑:
“比如你這樣的。”
那個(gè)瞬間,刑罰騎士一愣。
但瑞奇還在繼續(xù):
“它們喜歡折磨人的意志,挑戰(zhàn)人的限度,享受人的痛苦。”
“比如,它們會給某些多年監(jiān)禁的囚犯展示無邊無際的幻象,以及最為想念的過去,甚至,最放不下的人。”
“它們會勾出他心底最大的悔恨,最劇烈的痛苦,最糟糕的噩夢,讓他們以為自己發(fā)瘋了。”
隨著瑞奇蠱惑而意有所指的話,薩克埃爾徹底僵住了。
只聽瑞奇刻意地道:
“但它們卻能在不知不覺中混淆他的神智,扭曲他的心靈,為某個(gè)已然松動的禁忌信念加上最后一根稻草,從而主導(dǎo)他出獄后的行為。”
“而這種神智不全,偏偏能帶動無數(shù)血腥的戰(zhàn)士,就是死寂君主寵兒們的最愛……”
“夠了!”泰爾斯打斷了瑞奇的話。
王子望著薩克埃爾恍惚的神情,怒氣沖沖地對瑞奇道:
“別再胡扯了!”
薩克埃爾深吸一口氣,回到現(xiàn)實(shí)。
“當(dāng)然,惡魔在胡扯,”瑞奇似乎絲毫沒有被泰爾斯的無禮觸怒,他只是靠回了自己的石臺,幽幽道:
“那位國王,也是這么以為的。”
泰爾斯頓時(shí)語塞。
“小心了,殿下,別妄自揣測惡魔想做什么,也比以為能比惡魔更聰明,更別以為能比惡魔更強(qiáng)大,”瑞奇冷冷地看著遠(yuǎn)方的墻壁漸漸下滑:
“因?yàn)槟銌柍隹诘臅r(shí)候……”
瑞奇扭過頭,一對冰冷的深目直視泰爾斯:
“它就已經(jīng)成功了。”
一旁的薩克埃爾沉默不語。
泰爾斯看著他的雙眼,欲言又止。
“惡魔永在,”瑞奇似笑非笑:
“只是惡魔不語。”
“諸神知曉,”瑞奇輕哼著,冷冷補(bǔ)充道:
“然而諸神不言。”
惡魔永在,只是惡魔不語。
諸神知曉,然而諸神不言。
王子感受著這句話里的深意,只覺得后背有股莫名的涼意。
泰爾斯沉默了一會兒,只覺得從氣勢到場面都被瑞奇壓制得死死的。
但他想起了什么。
“如果你們……如果它們真有那么可怕,”少年重新開口,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那你為什么,對‘真理兄弟’的名字,反應(yīng)那么大呢?”
果然,說出口的那個(gè)瞬間,瑞奇的手臂微微一顫。
他復(fù)雜地盯著泰爾斯。
“我聽說過了,”泰爾斯硬著頭皮繼續(xù)道:
“災(zāi)禍,魔能師。”
“他們弒殺了神靈,發(fā)動了終結(jié)之戰(zhàn),把地獄里的惡魔也卷了進(jìn)來。”
那個(gè)瞬間,就連薩克埃爾也皺起了眉頭。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問出心底最大的疑問:
“所以你們今天來此,要問出凈世……我是說斷龍者的底細(xì),問出傳奇反魔武裝與雙皇的關(guān)系,也跟這有關(guān)?”
“你們的目標(biāo),是魔法女皇那樣的——災(zāi)禍?”
瑞奇沉默了很久。
好幾秒的時(shí)間里,泰爾斯只聽見平臺上升摩擦的隆隆作響,以及傭兵們在遠(yuǎn)處竊竊私語的聲音。
終于,瑞奇用他最輕也是最神秘的語調(diào)開口了:
“災(zāi)禍弒殺了神靈?”
“這大概是法師,或是某本法師筆記告訴你的吧?”
法師。
泰爾斯眼神一凝。
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那個(gè)藍(lán)衣的儒雅身影。
“嘖嘖。”
瑞奇嘖聲搖頭。
“怎么了?”泰爾斯疑惑道。
只見災(zāi)禍之劍的克拉蘇扭過頭,用一種復(fù)雜而微妙的目光看著泰爾斯:
“你還真是單純得……可愛啊。”
泰爾斯愣住了。
“什么意思?”
瑞奇沒有馬上回答,他只是極有深意地望了泰爾斯一會兒。
“你要怎么殺死一個(gè)人?”
泰爾斯愕然。
瑞奇冷笑著點(diǎn)頭,看了看對面的薩克埃爾:
“哦,沒錯(cuò),捅破他的心臟,等到他停止呼吸,失去生命。”
“但是如果我活過來了,重新開始呼吸……哦,抱歉,你沒能殺死我。”
瑞奇笑得越發(fā)歡快,指了指自己的脖頸。
薩克埃爾盯著瑞奇的眼神也越發(fā)沉重。
但瑞奇的下一句話讓泰爾斯更加摸不著頭腦:
“那么,你要怎么殺死我的劍?”
泰爾斯一怔:
“什么?”
瑞奇摸著自己的“永恒真理”,笑道:
“為了殺死我的劍,你也同樣斬下劍的劍柄,等到劍停止呼吸,失去生命?”
泰爾斯眨了眨眼,表示不解。
“不。”
瑞奇神秘地?fù)u搖頭,指了指自己的銀刃長劍:
“因?yàn)閯Ρ緛砭蜎]有生命,你殺死不了一把劍。”
泰爾斯呆住了。
“那么,同樣,你要怎么殺死一本書,殺死一場夢,殺死一個(gè)誓言,殺死一種精神?”
瑞奇的眼神越來越嚴(yán)厲清冷:
“你要怎么殺死這些抽象得沒有生命可言,不存在‘生與死’界限的東西?”
觀察著王子的表情,似乎享受夠了泰爾斯臉上驚愕的瑞奇滿足地點(diǎn)點(diǎn)頭。
“現(xiàn)在,親愛的,回答我下一個(gè)問題。”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哪怕你擁有再強(qiáng)大的力量……”
只見瑞奇望著幽深的天花板,好像他的眼神可以穿透其中,直達(dá)頭頂?shù)臒o盡星空:
“可你要怎么‘殺’死一位……”
“神靈?”
泰爾斯恍惚地呼吸著。
他忍不住地開始想艾希達(dá)曾經(jīng)告訴他的話。
超越諸神,俯視眾生……
“盡管我很不舍得你的單純可愛,但是親愛的……”
不知從何時(shí)開始,瑞奇對他的稱呼變了:
“是時(shí)候,把你的眼睛從謊言上抬起來了——無論那是神殿與教會,還是魔法塔跟法師們編造出來的……”
瑞奇眼內(nèi)精芒閃爍:
“自以為是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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