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155、小斑鳩

李覽倒是能喝白酒，可是人多的場合，他就有點頂不住，所以，此刻有人出來打圓場，他終于松了一口氣，“謝謝姑奶?！?p/> 老姑道，“多吃菜，少喝酒?！?p/> “知道了，姑奶，你也吃吧。”

李覽喝酒的規(guī)矩是隨他老子，打通關(guān)，從輩分大的開始，挨個敬酒。

這里，他輩分最小，自然不等長輩們端酒，他就先對著一個胡子拉碴的老頭子端杯，按輩分，這是她老娘的堂爺，他也不曉得怎么稱呼，干脆隨口道，“太爺，我敬你一杯。”

老頭子擺擺手，高興地道，“坐下，坐下，不用站著。”

不等李覽把啤酒喝完，咕嚕一下，杯子里的白酒已經(jīng)進了肚子。

旁邊的人道，“吃菜，吃菜，時間早著呢?！?p/> “喝酒隨他老子，爽快。”

李老二每次回來，酒品沒得說，從來不拖泥帶水，是極得眾人歡迎的。

李覽一杯杯敬下去，三大桌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一個沒落，喝著喝著，開始搖搖晃晃。

何龍扶著他道，“可悠著點，少喝點吧，不然傳你媽耳朵里還是罵我，我可不愿意招這個災(zāi)?！?p/> 李覽雙眼迷離，舌頭有點大，“老舅，你這小看我了，就我這水平，喝個一箱還不跟玩似得?！?p/> 何龍懂啊，“論酒量你大概早就能干翻你老子了，可是論這吹水的水平，你還差太多了?！?p/> “那你瞧好吧?！崩钣[不下桌子。

陸陸續(xù)續(xù)，一些年齡大的老人，還有不善飲酒的，都很自覺的下來了桌子，留在桌子上的都是覺得自己可堪一戰(zhàn)的。

就連李覽自己都產(chǎn)生了自己還可以再喝的錯覺，舍不得下酒桌是因為有牛皮的靈魂人物太多了，他喜歡聽他們說話。

一直喝到夜里十二點，大家還套著大棉襖在門口的燈底下喝，最后還是老姑看不過眼，把人都給哄走了。

李覽跑了一趟廁所，臉沒洗腳沒洗，回屋躺炕上就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才七點鐘太陽已經(jīng)掛的老高。

嗓子眼火辣辣的難受，他想吐口痰，又吐不出來。

老姑埋怨方家姑爺?shù)?，“看你把孩子喝的，沒個譜?！?p/> 說著把擠好牙膏的牙刷和裝滿水的水杯都遞給了李覽。

李覽笑著接過來道，“姑奶，我不是外人，你這樣我下次可真不敢來了?！?p/> 方家姑爺?shù)溃澳愎媚棠挲g是越大越閑不住，得給她找點活，像以前她身體不好，想讓她給你擠牙膏，都沒機會?！?p/> 老太太道，“就是，就是?！?p/> 李覽刷好牙，洗好臉，餓了一碗稀飯后，感覺整個人舒服了一點。

何龍蹲在門口，拿著一根自行車條往土槍里塞火藥和砂礫。

火藥是從踩炮紙板上一粒?？巯聛淼?，塞一段火藥，加幾粒砂礫。

李覽道，“這玩意不犯法啊，我記得小時候有玩的，現(xiàn)在還有賣踩炮的嗎？”

何龍道，“以前的存貨，市面上早就沒賣的了，犯法倒是不犯法?！?p/> 說著從口袋掏出來一個小本本，“看見沒有，林業(yè)局給的狩獵證，不過挺沒意思，現(xiàn)在只能火藥槍偷偷摸摸用，湊合吧。”

李覽問，“你要往山上跑？”

有些鄉(xiāng)是可以持槍的，半自動步槍，不過狩獵季一過，是要上繳給派出所的，放自己家里是不可能的，所以大部分山民手里都是土槍，還是偷偷摸摸造的。

他來這這里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要么跟著去山上跑，要么去河里游，沒一天是閑著的，所以此刻看到老舅玩槍，忍不住興奮了。

何龍道，“你甭去，我去碰運氣，人越多越亂，現(xiàn)在非常時期，可不比以往，要是跟我一起進局子了，你媽得撕了我。”

李覽攤攤手，“得，你真把我當孩子了。”

何龍拍拍他肩膀，“等著吧，中午野雞燉蘑菇，我去找野雞，你去找蘑菇，分工明確。”

真如他所說，他誰也沒帶，扛著土槍，腰上別著裝著砂礫、鋼珠、火藥的袋子走了。

老姑挎著籃子從屋里出來，李覽自然而然跟在她后面，往老林子那邊去了。

夏季，山坡上成片成片的野花，姹紫嫣紅，郁郁蔥蔥的林木，踩在厚厚的腐木和落葉形成的沃土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踏上去，像踩在軟軟的的沙發(fā)墊上一樣。

深深的洗了一口氣，他有點變態(tài)的想，他怎么會喜歡原始森林里的這股腐爛氣呢，夾在新鮮的空氣中，使人很著迷。

藏在草叢里、樹根底下的蘑菇菌菇，漫山遍野都是，他一個愣神的功夫，老姑奶和旁邊的婦女們已經(jīng)摘了好幾把。

老姑道，“昨個雨下了半邊，山上下了，山下一滴都沒?！?p/> 采蘑菇的不是婦女就是小媳婦，還有一部分是剛學會跑路的小崽子，至于大一點的孩子，都箍在學校里呢。

李覽是唯一的一個大男人，落在女人堆里，感覺很是尷尬。

一只剛出窩的小斑鳩倒霉，羽翼未成，落在了小崽子們的手里，被扔來扔去，翅膀撲棱來，撲棱去，勉強保持不被摔死。

李覽看不下去，趁他們不注意，把小斑鳩揣自己口袋里了。

孩子們樹叢里，樹葉底下翻了一圈，沒找到，干脆趕忙追上已經(jīng)走遠的大人。

李覽見孩子們走了，才從口袋里掏出來斑鳩，抬頭往附近的樹梢上瞅，也沒找到斑鳩窩在哪里。

又轉(zhuǎn)回身，往來路走了一段。

終于在一顆歪脖子樹上看到了一個鳥窩，把斑鳩放到口袋里，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樹，看到了兩只小斑鳩在窩里咕嘎叫。

他把口袋里的小斑鳩掏出來，手夠不著窩，干脆一咬牙老遠給扔了過去，眼看離窩只差幾厘米了，小斑鳩也爭氣，撲棱一下，摔進了窩里，一家團聚。

“喂，李覽，你下來注意點。”一個女孩子站在樹下昂著頭沖著他喊。

李覽往下張望，是他方家姑爹那邊的遠親方瓊，倒是平輩的，還比她小一歲。

“沒事，我可是爬樹高手?！?p/> 爬下半截，在方瓊的驚呼中直接跳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