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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兒不為奴 第一千二十六章 朱由榔之死
“退位?”朱由榔搖了搖頭,“朕為什么要退位?”說完又哼了一聲:“他們可沒捉住朕。”
徐霖卻道:“陛下退位,既可保全性命,又可免流落邊外,奴婢相信齊王殿下肯定會善待陛下的。”
“什么齊王殿下,那賊秀才巴不得朕死,哪會善待于我...”
朱由榔很是氣憤,突然一凜,聲音噶然而止,下意識的看向站起來的徐霖。
徐霖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看著朱由榔。
“你?”
朱由榔很難相信這小太監(jiān)竟是周士相的人,但現(xiàn)實(shí)卻容不得他不信。
“奴婢也是為陛下好,若陛下肯退位,奴婢這便帶陛下離開此地。”徐霖說著就跪了下去。
“連你都背叛了朕,這世上朕還有什么人可信!”
朱由榔怒極反笑,那賊秀才的手都伸到自己身邊了,可笑不但他不知道,吳三桂也不知道。枉自己還準(zhǔn)備到了李晉王那里,就重用這小太監(jiān),真是可惡又可恨!
“陛下,您就聽奴婢的勸吧!”
徐霖是真心不愿皇帝陛下一頭走進(jìn)死路。他是兩年前被招募進(jìn)軍情司的,為了能夠接近朱由榔,他狠心閹割了自己,可是他從來不曾有過怨言。因?yàn)橐皇翘杰姡哪赣H和姐姐就會被線國安手下的清兵活活折磨而死。要不是太平軍,他也會同他的父親一樣,被清兵驅(qū)趕去填那堆滿死人的壕溝。他根本不會活到現(xiàn)在。
徐霖接到的任務(wù)很明確,就是想方設(shè)法接近朱由榔,一有機(jī)會就毒殺于他。可是他一直沒有機(jī)會,直到吳三輔和張國柱放棄貴陽帶著朱由榔逃跑。當(dāng)時(shí),宮中的太監(jiān)和宮女都是大亂,沒有多少人跟上朱由榔的隊(duì)伍,只有他,咬牙一路跟隨,然后一步步的走近朱由榔的視線中。本來,吳三輔動手殺朱由榔是徐霖很樂意看到的事,只是想到朱由榔畢竟是皇帝,死后落個尸首分離實(shí)在是悲慘,所以他沖出來請求吳三輔能夠給朱由榔一個體面的死法。只是不曾想,吳三輔沒來得及處死朱由榔就被射死了,然后朱由榔就帶著他逃跑。
徐霖是接受的單線領(lǐng)導(dǎo),他除了知道自己的使命,并不知道軍情司其它的布置,因此他不清楚那些射殺了吳三輔的兵馬是不是自家人馬,所以他只好跟著朱由榔跑。只是,朱由榔并不知道,他們在林中摸黑潛逃時(shí),徐霖手中始終握著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在林中樹木上留的記號一直指向這水潭。
徐霖很單純,軍情司的訓(xùn)練他門門都很優(yōu)秀,他也相信自己能夠完成任務(wù)。可真到要他下手時(shí),他卻猶豫了,因?yàn)樗獨(dú)⒌娜水吘故亲隽耸甏竺骰实鄣娜耍鞘陙泶竺鳠o數(shù)軍民寄托的希望所在。哪怕他的所作所為讓人無比寒心失望,可他終歸是天子。
徐霖心軟了,于是他改變主意,他想給當(dāng)了十六年皇帝的朱由榔一個選擇,一個他看來十分可行的選擇,那便是請朱由榔下退位詔,然后安生的歸養(yǎng)藩下,甚至流放荒島都樣。這樣,這位天子的結(jié)局無疑會比死去要完美一些,至少,很有人情味。不管別人怎么看,徐霖認(rèn)為,朱由榔至少沒有向滿清投降,這點(diǎn)便足夠留下他的命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會不會被上面接受,因?yàn)檫@畢竟只是他的一廂情愿,他也僅僅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不管如何,他都要試一試,給朱由榔一個機(jī)會,也給他自己一個機(jī)會。可惜,朱由榔沒有接受他的好意,他放棄了這個機(jī)會。
“朕不聽你的勸又如何!”
朱由榔自視自己比這小太監(jiān)高大的多,竟是上前一腳將徐霖踹倒在地。徐霖不敢反抗,任由朱由榔踹打自己,直到朱由榔踹得都沒有力氣,他才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仍是勸說朱由榔退位。
“滾,你給朕滾,朕再也不要見到你!”
朱由榔根本聽不進(jìn)去,他心中只有被背叛的怒火。徐霖長長的嘆了口氣,緩緩朝后退去,卻在離朱由榔丈余處立定。
“你怎么還不走?...是了,你是要去通風(fēng)報(bào)訊,告訴那些亂臣賊子,朕在這里嗎!”
朱由榔兇性大發(fā),他奈何不了那些士卒,難道還奈何不了一個身材弱小的小太監(jiān)嗎。他將心一橫,這小太監(jiān)不死,他就得死。雖然他從來沒有殺過人,甚至都沒有殺過雞,但是他知道如何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命。為了保命,他什么都做得出來!他寧可事后后悔,事后痛哭流涕,百般自責(zé),也絕不會讓自己身處險(xiǎn)地。
然而就在朱由榔往前踏出幾步,準(zhǔn)備對徐霖下毒手時(shí),一句陰側(cè)側(cè)的聲音卻飄入他耳中。
“陛下,你想干什么?”
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讓朱由榔嚇得渾身一哆嗦,他驚愕的發(fā)現(xiàn)徐霖的左右兩側(cè)走出兩個黑影。
這小太監(jiān)還有幫手?!
朱由榔魂飛魄散,本能的就掉頭想往后路,可是他的身子轉(zhuǎn)了過去,腳下卻是邁不出去。身后,兩個黑影封死了朱由榔的退路。
“徐霖,你做得很好,這功給你記下了,回頭上面重重有賞!”
說話的是軍情司派在貴州的軍情使潘建山,此人祖籍江蘇丹陽,不過14歲時(shí)隨家族南逃嶺南以避清軍,后一直隨族人在西南跑馬幫,故而對西南各省地形甚熟。太平軍大舉西征廣西時(shí),軍情司招募向?qū)е畷r(shí)看中了他,由此加入太平軍。因其不但對西南地形熟悉,又讀過幾年私塾,識文斷字,辦事頗是得力,所以被提為百戶,負(fù)責(zé)貴州軍情司。
“看不出來,皇帝陛下倒是心黑手辣的很,嘖嘖。”
潘建山左邊那人冷笑著逼近已然呆若木雞的朱由榔。此人叫李炎昭,四川龍安府人。清軍入川后,他于川中組織反清義師反清,戰(zhàn)敗之后和一眾兄弟潛在青城山一帶落了草。為人頗是兇悍,不計(jì)手段,去年底被四川軍情司物色看中,酬以重金,要他在川中剌探軍情。
封住朱由榔退路的兩人一個是往榮縣說服狄三品出兵的李援城,一個則是潘建山的手下張興祚,獵戶出身,射得一手好箭,隨身帶的一張大弓據(jù)說是當(dāng)年大西王張獻(xiàn)忠曾用過的。
“若不是徐兄弟留下的暗號,還真不知道皇帝陛下逃到這里來了。”
李援城和張興祚同時(shí)向前近逼,將朱由榔徹底圍住。
潘建山看了眼遠(yuǎn)處叢山,對李炎昭道:“譚詣和狄三品他們的人馬上就要搜到這里,事不宜遲,動手吧。”
李炎昭微一點(diǎn)頭,上前一步就要對朱由榔下手,可卻停了下來,遲疑道:“怎么殺?”
潘建山遲疑一下,道:“捅死得了。”
“好!”
李炎昭自反清失敗落草之后,行事已是不管正邪,這么多年土匪生涯,雙手早就沾血無數(shù)。太平軍酬他重金,休說是殺皇帝,就是讓他干玉皇大帝,他也不皺眉頭。
徐霖猶豫了下,知道朱由榔是肯定難逃一死了,但還是忍不住道:“百戶大人,是不是將人活捉回去?”
潘建山冷冷的掃視了徐霖一眼,徐霖立時(shí)知道自己錯了,將頭垂下,低聲道:“朱由榔畢竟是天子,大人還是給他個體面吧。”
“張兄弟那里有張弓,就用弓弦絞死他吧。”
李炎昭最煩做事不痛快,磨磨蹭蹭的,示意張興祚將負(fù)在身上的弓取下,用弓弦勒死朱由榔。潘建山?jīng)]有反對,李援城也未吭聲,張興祚便將弓取下,嘿嘿一笑,走向朱由榔,正準(zhǔn)備用弓弦勒住朱由榔脖子時(shí),潘建山卻揮手讓他停住,然后對朱由榔道:“陛下,有人讓我?guī)Ь湓捊o你,爾棄天下,不能為人主,今為人主殺爾!”言畢,將手一揮:“動手!”
“不要?dú)㈦蓿 敝煊衫企@叫一聲,哀求道:“你們不要?dú)㈦蓿拊竿宋唬拊笧槠矫瘢揆R上就寫退位詔,這樣那位就不必?fù)?dān)心朕了。”
“嗯?”
潘建山一怔,朱由榔所言讓他頗是動心。他看向李援城,李援城也是一臉為難,不知這事是否可行。李炎昭和張興祚是拿錢辦事,雖說他們已不當(dāng)皇帝是個什么稀罕物,可怎么也是弒君,若能不動手就能拿銀子,他們何樂而不為。
“大人,朱由榔既愿下退位詔,不如就暫留他一命,由上面決定。”
徐霖本就不愿朱由榔死,這時(shí)自然要為他說上一句。潘建山拿不定主意,這事關(guān)系重大,不是他一人能決定的,于是和李援城低聲商議,二人正說著時(shí),卻見朱由榔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一把推開放松警惕的張興祚,然后拼命往林中沖去。
“快抓住他!”
潘建山等人大驚,連忙沖上去。可朱由榔速度太快,又是黑夜之中,視線看得不遠(yuǎn),竟是眨眼間就失了去了朱由郎的身影。
“壞了!”
潘建山悔得腸子都青了,可此刻也是顧不得后悔,只能帶著李炎昭他們沖進(jìn)林中搜尋。這茫茫樹林一片漆黑,朱由榔真?zhèn)€跑進(jìn)去,又哪里還能再將他找出來。眾人在林中找了片刻,一無發(fā)現(xiàn),都是又急又氣。突然,卻聽前方傳來一聲慘叫,聲音明顯就是朱由榔。眾人驚喜交加,也不管地上是否有絆腳物,只往那聲音傳來方向沖去。半道卻又聽“啊”的一聲,然后就有落水聲響起。
“貓熊!”
徐霖人小,最先跑到地方,首先看到的卻是方才那只在潭邊的貓熊。再往前看,卻是一處懸崖,崖下是一汪深潭,那潭水和方才他們歇息的水潭是相通的。視線中,朱由榔正在那潭中拼命掙扎呼救。
“快救朕,快救朕,朕不會水,朕不會水...”
朱由榔的慘叫聲從潭底傳了上來,在林中到處回蕩。那貓熊也是受了驚嚇,見又有一幫怪物到來,忙竄到遠(yuǎn)處,頭也不敢回。
潘建山他們也趕了過來,望著落入潭中的朱由榔,只在那發(fā)呆。徐霖想下去救人,可這崖高十?dāng)?shù)丈,哪里還趕得及下去。
很快,潭中的朱由榔停止了掙扎,也再無呼救聲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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