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兒不為奴 第五百零六章 敵人兇惡就要退縮嗎

“兩千多騎兵竟然沖不破太平軍的步陣！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

望著狼狽不堪退回來的馬明遠(yuǎn)、侄兒馬之龍、族親馬忠信等騎兵將領(lǐng)，馬雄氣不打一處來。手下這兩千余固原回回騎兵是他養(yǎng)父馬蛟麟一手帶出來，又親手交給他，從北至南縱橫千里，哪怕明朝那個晉王李定國都拿他們沒有辦法，更被廣西提督線國安倚為臂助，特意留在廣西鎮(zhèn)守，不想今日卻是僅僅一個沖鋒就折了三百多，這讓馬雄難以接受。若非騎軍將領(lǐng)都是他的親信和族人，早就令人將他們拖下去正法了。

漢軍都統(tǒng)戴良臣平日與馬忠信等人關(guān)系頗好，便上前替他們說了幾句好話，說是明軍炮火太過猛烈，步陣又太過密集，步軍那邊遲遲無法牽制擾亂明軍陣形，這才讓騎兵無從下手，真要拼命的話，又怎會破不了太平軍，只那樣損失未免太大了些，忒是不劃算。

戴良臣和馬雄當(dāng)年都是定南王孔有德麾下的將領(lǐng)，二人和線國安等人隨定南王千里迢迢南下，戰(zhàn)斗情義不比廣西那些明朝降將，因此被他這么一勸，馬雄便將怒火按下。視線里，李茹春等部已被太平軍再次壓的后退，陣前到處都是尸體，若不是派去的督戰(zhàn)隊兇猛，恐怕那些綠營兵已叫太平軍打得崩潰了。而此時，太平軍的騎兵仍就靜靜呆在那山坡的左下方，絲毫沒有出動的跡象。

馬雄并不怕太平軍的騎兵，在他看來，這所謂的騎兵不提也罷，廣東的南蠻子再怎么練，也絕計練不過他們這些北方的漢子。那些騎兵多半是繳獲的戰(zhàn)馬，選些能勉強(qiáng)在馬上不倒的士兵充數(shù)，猛一看倒是有些嚇人，實(shí)際卻就是用來嚇人的，真要派上陣來，馬雄相信自己手下隨便拉出幾百騎兵就能將他們擊潰。仗打到現(xiàn)在，太平軍騎兵都未出動似側(cè)面印證了馬雄的猜測，那就是這支騎兵壓根不能打。

江面上，明軍的水師的戰(zhàn)船一艘艘的橫在江上，不過他們能做的只是為己方兵馬打氣，卻無法上岸助陣。距離戰(zhàn)場太遠(yuǎn)，明軍水師的火炮也打不過來。

水師無力干擾戰(zhàn)場，騎兵又是擺設(shè)貨，馬雄所慮的就是太平軍的步軍方陣，還有他們的火炮。以綠營為主的清軍步陣顯然敵不過太平軍的步兵，騎兵又沒能沖破對方的防線，所以馬雄在考慮是不是下令收兵，不再與太平軍野戰(zhàn)，仍就按先前的打算憑借梧州堅城消耗太平軍，讓梧州成為絞肉機(jī)，將太平寇一點(diǎn)點(diǎn)的絞死在城下。但現(xiàn)在就下令撤兵，步軍那邊肯定來不及撤下，一旦叫太平軍打成追擊戰(zhàn)，綠營恐怕就會崩潰，那樣損失太大了。沒有綠營這些步軍，單靠騎兵又如何能守城。守城畢竟也是需要兵力的！

馬雄拿不定主意時，其子馬承蔭卻自素騎術(shù)一流，有著出生牛犢不怕虎的豪情，見太平軍將綠營壓得太狠，便憤然上前請戰(zhàn)道：“父親，孩兒愿帶兵沖南蠻子！”

聞言，退下來的騎兵將領(lǐng)馬明遠(yuǎn)忙勸道：“承蔭莫要小看這幫太平寇，他們可不是尋常明軍，簡親王和哈哈木、尚可喜他們可都是叫他們給打敗的。

馬雄侄兒馬忠信也怕兄弟傻大膽，不知就里瞎逞強(qiáng)，也勸了幾句要馬承蔭不要逞英雄。

馬承蔭卻不服氣了，不平道：“你們怕什么，我族人論勇猛，可不比滿州兵將差

！”又對父親道：“漢人的兵不比咱們多，他們分明就是來打先鋒的，若咱們現(xiàn)在不把他們擊潰，難道等江上的太平寇運(yùn)來更多的漢人再和他們打嗎？”

“二弟，你不懂，漢人這支兵卻是厲害，我先前看得可是分明，他們的步陣不是咱們能輕闖的。”

馬忠信的好心相勸卻被馬承蔭當(dāng)成了驢肝肺，他哼了一聲，一點(diǎn)面子也不給兄長，說了一句：“大哥莫不是叫太平寇嚇破膽了吧。”

“二弟，你怎能說這種話！”

馬忠信被堂弟的話激的火上心頭，豁的一下拔下衣服，指著身上那一處處傷口，大聲道：“嚇破膽？你也不看看哥哥我究竟打了多少血仗，從北到南，哥哥我哪一次不是沖鋒在前！你以為我這身上的傷口是我自己捅的嗎！”

“你既勇敢，為何要長他人志氣，滅咱們的威風(fēng)！”馬承蔭其實(shí)有些心虛，可這么多人看著，他卻不肯跟兄長低頭認(rèn)錯。

眼見著他二人就要吵起來，眾回將都是發(fā)愣，馬雄臉上也掛不住了，戴良臣見狀，做出一幅長輩模樣呵斥他們道：“胡鬧，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是不是想被拖去打軍棍！”

被戴良臣這么一呵斥，馬忠信和馬承蔭聲音頓時啞了下去，諸回將也都看向馬雄，不論是戰(zhàn)還是退，還是馬雄說了算。

馬雄掃視眾將，站在這里的除了戴良臣外都是他的族人，也是他的親信，更是他手下最為能戰(zhàn)的將領(lǐng)。從這幫人眼中，他看到了如兒子承蔭一般的火熱求戰(zhàn)目光，但也看到了侄兒忠信等人眼中的不愿戰(zhàn)。他再一次躊躇了，他不是黃毛小兒，如何不知忠信他們說的不假，明軍步陣太過厲害，真要再沖的話，損失肯定會大到他無法接受的地步。

“馬四巴巴，你怎么說？”馬雄的目光最后落在一個身穿長袍，頭戴白帽、一臉大胡子的長者臉上。

被喚作“馬四巴巴”的是馬雄從湖北請來的大經(jīng)師，其名馬明龍，出身于湖北一個地方顯貴的回回家族，從小就跟隨父親學(xué)習(xí)漢文和回回經(jīng)文。15歲時便到西北寧夏同心城向幾位回回學(xué)者學(xué)習(xí)經(jīng)典，六年后回到家鄉(xiāng)又潛心研究，這時有一位來自萬里之外的西方回回大經(jīng)師抵達(dá)湖北，馬明龍就拜他為師，從而學(xué)習(xí)了胡大的正宗經(jīng)文。由于馬明龍謙虛好學(xué)，刻苦鉆研，能夠采納各種回回學(xué)派的長處，在大明回人心目中有很高的名聲。

馬雄隨定南王孔有德入廣西后便一直想在梧州和柳州興建大回回寺，怎奈戰(zhàn)亂不斷，這大回回寺始終不得建，直到去年他率兵奪下柳州后方才有機(jī)會著手修建。大回回寺一建好，他就請有名的馬四巴巴前來講經(jīng)學(xué)，好傳播胡大的教誨，一償心中夙愿。

馬四巴巴是自己請求隨大軍出城的，考慮到馬四巴巴跟著自己不會出事，所以馬雄便將他帶在了身邊。臨戰(zhàn)前，更是請馬四巴巴為麾下回兵們誦讀了經(jīng)文，此舉讓回兵們士氣很是高昂。這會，高昂的士氣卻因?yàn)闆_陣失敗有所低迷。

眾回將都是敬重馬四巴巴，聞言都是看向馬四巴巴。

馬四巴巴一挼長須，很是虔誠誦了經(jīng)號，爾后用很是滄桑的聲音對他們道：“漢人的兵是兇狠，我知道你們都不想去硬拼，可胡大曾教導(dǎo)你們遇到兇惡的敵人便要退縮嗎？”

眾回將聞言，俱是兇光一閃，先前說要避戰(zhàn)的馬忠信、馬明遠(yuǎn)等將領(lǐng)更是感到羞愧。唯戴良臣心中冷笑一聲，對馬四巴巴的話頗是不以為然，因?yàn)樵谒磥磉@些回將回兵其實(shí)都是漢人，和那些色目人長的根本兩樣，祖上都是清一色的漢人，卻不知怎的就自視和色目人一樣，反過頭來倒瞧不起漢人來了。爾今是大清坐天下，回人也好，漢人也好，不都是要奉滿州人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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