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jì) 第六百零二章 神人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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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這荒山野谷之中，竟有人跡出沒。

尤其是夜黑雨濃，形同鬼魅，倏忽出現(xiàn)，又倏忽而沒。若非親眼所見，真的不敢相信。卻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兩個(gè)壯年的男子，躲在峭壁下的洞口中。而洞口以石塊與樹叢遮掩，極為隱秘，若非意外，根本難以察覺。

沒錯(cuò)，那就是兩個(gè)蠻族的男子，卻不知為何躲在此處，又為何以陶罐接著雨水？

此外，洞內(nèi)還有什么人……

無咎詫異之際，緩緩落下身形。

高聳的峭壁，就在幾丈之外。已被封堵的洞口，近在眼前。

而此時(shí)除了落雨的動(dòng)靜與微微的風(fēng)聲，再無異常。即便施展神識(shí)，也看不透石壁背后的情景。

無咎環(huán)顧四方，神色戒備。不消片刻，他身上突然閃過一層淡淡的光芒。與之瞬間，人影消失。而下一刻，他已穿過峭壁，出現(xiàn)在一個(gè)山洞之中，出于謹(jǐn)慎起見，隨即又再次隱去了身形。

山洞狹長彎曲，一丈多高，四、五尺寬，石壁嶙峋，像是天然而成。而洞口的封石，雖然巨大沉重，卻鑿有門軸狀的石柱，應(yīng)該是便于開啟而巧奪天工。循著山洞往前，又有石門狀的大石擋路。施展遁法穿行而過，右拐十余丈，去處豁然開朗，且火光閃爍而人影晃動(dòng)……

無咎愕然止步。

面前是個(gè)偌大的洞穴，被四周的火把照得通亮。而洞穴的角落里，竟然鋪著獸皮，擺放著壇壇罐罐，還有數(shù)十個(gè)蠻族的男女老幼正在歇息。而洞穴的當(dāng)間，擺放著一塊大石頭，上面竟然盤膝坐著一位黑瘦的年輕男子，兀自昂著腦袋而兩眼微閉，很是高深莫測。有蠻族壯漢抱著盛水的壇子，躬身走到近前，雙膝跪地，兩手高舉。男子伸手抓過壇子，灌了口水，“呸”的啐了，隨即丟了壇子，擺了擺手，嘰里咕嚕埋怨了幾句。待壯漢退下，他又輕聲嘀咕：“說什么雨水為上天所賜，最為貴重，胡說八道呢，怎奈這般的虔誠，神人也有惻隱之心……”

不消片刻，又有壯漢端著裝滿野果的石盤，帶著敬仰的神情，走到那位“神人”的面前跪下。顯然是要供奉美食，以表達(dá)敬畏與恭敬之情。

“神人”有些不耐煩，張嘴便要嚷嚷，卻又強(qiáng)作淡定，嘴角含笑道：“我乃神人，無所不能的神人，怎會(huì)如同師兄那般的粗俗，才不稀罕山里的野果，啊，忘了，爾等聽不懂神人神語……”話語一轉(zhuǎn)，嘰里咕嚕。他揮袖輕拂，法力施展。壯漢手中的石盤飄然飛起，轉(zhuǎn)眼落在人群之中。他的舉動(dòng)，不言自喻，是以盤中的野果，回饋蠻族的婦孺老幼。眾人大為驚奇，又感激莫名，慌忙匍匐在地，拜謝神人天恩。而“神人”自始至終沒有睜眼，更添幾分高高在上的神秘威嚴(yán)。

無咎看著詭異的場景，以及那位熟悉的神人，禁不住搖了搖頭，很想沖過去踢出一腳。又恐驚嚇蠻族，只得強(qiáng)忍作罷。他吐出一口悶氣，恨恨傳音道：“我與阿勝找你好苦，你卻躲在此處逍遙……”

那位“神人”接受跪拜，很是享受。他好像真的無所不能，一言一行都在展現(xiàn)著神人的風(fēng)范。若非與他相熟，很難將他與曾經(jīng)的一個(gè)黑瘦大眼的猥瑣家伙聯(lián)想起來。卻又毋庸置疑，兩者同為一人。

或許傳音來得突然，又或許傳音過于熟悉。

“神人”駭了一跳，猛睜大眼，回頭張望，驚愕失聲：“天吶，師兄……”

偌大的洞穴內(nèi)，除了他這個(gè)神人之外，便是數(shù)十蠻族，根本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而傳音真切，絕無差錯(cuò)。

“神人”再也坐不住了，慌忙跳起，全然沒了之前的淡定與高深莫測，反倒是窘迫不安而極為狼狽。幾個(gè)蠻族漢子不知所措，趨前行禮問候。他嘰里咕嚕幾句，擺了擺手。本想跳下石頭，又忙抬腳躥出五、六丈，頓時(shí)又惹來陣陣的贊嘆聲。他故作灑脫，微微頷首，而尚未落地，已急不可耐傳音呼喚：“師兄，休要隱身嚇我，你在哪里……”

“阿三，你這個(gè)狗東西……”

“噓！莫揭老底，算我求你……”

“你又喪盡天良……”

“師兄竟然躲在此處，難怪瞧不見你，且去洞內(nèi)說話，我冤枉啊……”

“也罷，從實(shí)招來……”

“哎呦，手下留情……”

又是阿三，又是狗東西，當(dāng)然沒有旁人。無咎要找的阿三，便在此處，或者說，已成了一位“神人”。而他離開所在的大石頭，繞過一道石壁，便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抓住后脖頸。剛要掙扎，人已離地飛起。

“撲通——”

轉(zhuǎn)瞬之間，阿三飛入山洞內(nèi)，摔了個(gè)實(shí)在，暗暗叫慘，卻沒敢出聲，慌忙爬起張望。

光芒閃爍，兩片禁制飛出，分別封住山洞的兩端，也堵死了前后的去路。

與之瞬間，山洞陷入黑暗與寂靜之中。

而丈余遠(yuǎn)外，卻緩緩浮現(xiàn)出一道青衣人影，那年輕的面龐，頭頂?shù)陌l(fā)簪，以及斜撇的嘴角，真的再也熟悉不過！

“師兄，我便知道是你，這般裝神弄鬼，嚇?biāo)廊肆恕?p/> 慶幸之余，阿三搖頭抱怨。

“哼，誰在裝神弄鬼？”

無咎現(xiàn)出身形，兩腳站穩(wěn)，“啪”的一甩袖子，出聲呵斥。

兩人相視，神情各異。

一個(gè)臉色冷峻，不怒自威。

一個(gè)心虛賠笑，左右張望，神色躲閃，好奇道：“師兄，你怎會(huì)尋來呢……？”

“你不要管我如何尋來，你只須如實(shí)答話。河灘密林中的蠻族，是否為你所殺，你脅迫如此眾多的蠻族躲在此地，有何居心？”

無咎的話語低沉，并隱隱透著殺氣：“敢有半句不實(shí)，我便讓你悔恨終身！”

“哈，師兄，又在使詐……”

阿三很是不以為然，卻又微微一怔。那位近在咫尺的師兄，竟?jié)u漸豎起雙眉，嘴角還掛著似有似無的冷笑，分明就是殺人之前的神態(tài)。他頓然心頭一寒，嚇得急忙擺手，旋即又“撲通”坐在地上，帶著哭腔委屈叫道：“我歷盡千辛萬苦，方才救下數(shù)十蠻族，而剛剛躲過外人追殺，又遭師兄凌辱。這回真的要死了，我被冤枉死了……”

“休得啰嗦！說——”

“嗯，我說……”

阿三的裝模作樣，或能騙過別人，卻知道騙不過他的師兄，于是一五一十道出實(shí)情。

無咎站在一旁，兀自面帶殺氣。而隨著阿三的敘說，他的神色緩和下來，旋即也在不遠(yuǎn)處盤膝而坐，嘴角多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從阿三的口中得知，他于十多日前，順著河谷閑逛。或許臨時(shí)起意，愈走愈遠(yuǎn)……

那一日，細(xì)雨蒙蒙，山林清新，倒也有番雨中漫步的閑情逸趣。

不過呢，有些缺憾。

如今師兄酒醉酣睡，于是外出尋覓。若能趁機(jī)尋見天材地寶，也不怕他搶奪。嗯，這才是外出閑逛的真實(shí)用意。誰料接連數(shù)日，竟然一無所獲。

這片林子頗為茂盛，為何沒有黃參一類的寶物呢？

林間的草地上，阿三滿臉的無奈。見天色尚早，他祭出云板踏在腳下。且查看一二，再返回不遲。

阿三沒有高飛，而是掠地慢行。一邊飛著，一邊不忘留意著林間的草草木木。

正當(dāng)尋覓之時(shí)，幾道人影穿過雨霧而來。

阿三詫異，收住去勢。

那是五個(gè)漢子，見模樣裝扮，分明就是蠻族中人，卻手持刀斧而神色慌亂。

與之瞬間，又有一個(gè)年輕漢子從遠(yuǎn)處冒了出來，竟是位玄武谷弟子，有著羽士六層的修為，殺氣騰騰的架勢，抬手祭出一道劍光……

“撲哧、撲哧——”

劍光閃爍，三道人影撲倒在地。

修士的飛劍啊，豈容凡人抵擋。

余下的兩個(gè)蠻族漢子，早已精疲力竭而神色絕望。便于此刻，前方的雨霧中，竟有云光閃爍，其中一道模糊的人影懸空而立。乍然看去，仿佛神靈降世，只為眾生而來，或救苦救難也未可知。二人自知難逃一死，丟了刀斧“撲通”跪地，然后高舉雙手，口中喊叫不停。

阿三正在看著熱鬧，誰料面前多了兩個(gè)蠻族漢子。雖然話語不通，亦能從那兩人的神情中看出異樣的虔誠與期待。

咦，作甚？

哦，呼救呢！

而向我阿三呼救，有沒有弄錯(cuò)？

玄武谷弟子殺人，與我無關(guān)啊！

不過，那虔誠的神態(tài)，似曾相識(shí)，記得蠻族土城的酒坊中，有人這般，卻沒能救他性命……

“多謝師兄相助，哈哈——”

阿三踏著云板，離地丈余，兀自低頭俯瞰，神色中似有遲疑。

玄武谷弟子跑到近前，舉手致意，就勢抬起飛劍，笑聲中透著血腥的殺意。

兩個(gè)蠻族漢子，依舊是跪在地上，雙手向天，只將生死托付于未知的神靈。

阿三突然出聲：“且慢——”

玄武谷弟子微微一怔，神色戒備：“這位師兄，你總不會(huì)與我為敵吧……”

“與你為敵？不、不——”

阿三連連擺手，滿臉正色：“我素來敬重玄武谷的同門，絕不敢有所冒犯！”

玄武谷弟子放下心來，得意笑道：“哈哈，算這位師兄識(shí)趣！不瞞你說，此地雖然只有我與師弟二人，而只須招呼一聲，諸多高手頃刻即至！”而他笑聲未落，又狐疑道：“既然如此，適才為何阻攔？”

“哦，此地只有你師兄弟二人？”

阿三轉(zhuǎn)動(dòng)著大眼珠子，也笑了起來。他收起云板落下身形，抬腳走了過去，竟拿出一塊靈石，討好道：“為表誠意，且收下這塊靈石。至于為何阻攔，另有苦衷呢！”

玄武谷弟子有些意外，禁不住舉起飛劍，卻又盯著靈石，兩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