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旌旗 第五十八章

對于沒什么壓力的人來說，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是一周。而對于正在承擔(dān)巨大壓力的人來說，時間就過得很慢，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因為雷的突然到來，讓本想在繼承權(quán)正式定下來之前就把絲蒂爾干掉，造成既定事實的羅蒙心懷顧忌，沒有敢提前下手。而絲蒂爾倒是一直在慫恿雷把羅蒙殺了，好一了百了，然而雷根本不買她的賬，她也沒什么辦法。

所以對雙方來說，這一周都過得頗為艱難。看他們平日里各種勾心斗角冷嘲熱諷，精神始終顯得很緊張，仿佛兩張繃緊了弦的弓，隨時都會斷裂。

隋雄和雷倒是無所謂，權(quán)當(dāng)看熱鬧就好。他們還順便查到了羅蒙的來歷——這人是一個原本在東部藍(lán)月亮王國活動的職業(yè)騙子，偶然做了一筆大買賣，得罪了厲害的人，不得已和同伙們一起逃亡。

他們一路上吃了許多苦頭，最終穿越大半個大陸，來到了格爾騰領(lǐng)。在這里，羅蒙偶然騙到了一只肥羊，卻發(fā)現(xiàn)對方竟然是領(lǐng)主的私生子——尤其重要的是，領(lǐng)主重病將死，這私生子只要能夠證明身份，就能夠成為繼承人，當(dāng)上堂堂子爵！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羅蒙想了好幾遍，最后還是一咬牙，干了！

具體的過程就不用羅嗦了，總之靠著犀利的手段和少許運氣，羅蒙最終成功地冒充了這個私生子，還把格爾騰領(lǐng)原本的繼承人絲蒂爾排擠出了權(quán)力核心，眼看著只要過了接下來的貴族聯(lián)合會審查這一關(guān)，就能夠成為貨真價實的格爾滕子爵。

他雖然當(dāng)了半輩子的騙子，可卻從沒干過這么大的生意。眼看著成功近在眼前，不由得一天比一天緊張。就算再怎么提醒自己要鎮(zhèn)定，也忍不住日漸焦躁。

當(dāng)然，問題的關(guān)鍵，還是在于那個本該死掉，卻一直在他面前晃蕩的賤貨！

“哈，‘那個賤人為什么還不死！’羅蒙又在心里發(fā)飆了。”隋雄笑嘻嘻地對雷說，“現(xiàn)在他不時地在心里發(fā)飆，臉上卻要保持著優(yōu)雅的笑容，真是有趣啊！”

“陛下你這也太幸災(zāi)樂禍了……”

“幸災(zāi)樂禍？給你一面鏡子，照照自己先。”

鏡子上，映出了雷上翹的嘴角。

其實他真的不想笑的，然而隋雄通過心靈通道，把羅蒙內(nèi)心的吶喊配合臉上那艱難地故作優(yōu)雅神情一起發(fā)給了他。兩邊對照著看，想不笑都難。

然而緊張的并不只有羅蒙，絲蒂爾已經(jīng)緊張得連笑臉都擺不出來。這個放蕩的女人為了排解壓力，現(xiàn)在每天都要搞個四五回。大家常常在聽到從她房間傳來糟糕的聲音之后，她頂著一張酡紅的臉，身上帶著某種可疑的氣味走出來。

有時候聲音會特別的猛烈和雜亂，她走出來的時候腳下都會搖搖晃晃。有一次，大家甚至聽到了魔獸的吼聲，而她走出來的時候，可以清楚地看到有液體順著腿流到了地上。

看她這不爭氣的樣子，別說是子爵府里面的一干人等，就連雷和隋雄也看得連連搖頭，深感朽木不可雕也。

隋雄自然又免不了發(fā)表一番“城里人真會玩”之類的感慨，而雷也會很認(rèn)真地反駁，告訴他就算城里貴族也沒幾個這么玩的……

“真的？”隋雄表示懷疑。

“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可以看看其他人的反應(yīng)啊——比方說那個羅蒙，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吧，可你看他剛才不也是看傻了眼，連優(yōu)雅都顧不得了！”

隋雄仔細(xì)回憶了一下，確定剛才羅蒙的確是看著絲蒂爾一路水漬地走過，目瞪口呆，還揉了揉眼睛，仿佛懷疑眼睛模糊了似的，而他身邊的那個親信高手則在擰自己大腿，約摸是懷疑還沒睡醒。

于是他就信了。

絲蒂爾這女人，也真是……浪得有水平、有層次、有境界啊！

“雷，我突然有個想法：如果我日后開辟神國，讓絲蒂爾來給神國拍個宣傳片怎么樣？”他興致勃勃地說，“這女人絕對騷遍全場、浪起風(fēng)暴啊！估計光是一部宣傳片，就能吸引至少幾千幾萬個信徒！”

雷很認(rèn)真地想了一會兒，一邊嘆著氣，一邊點頭。

他不得不承認(rèn)，比起各種各樣口頭上的承諾和美好的愿景，直接弄個誘惑力十足的美女出來，的確是更能吸引人——起碼更吸引男人，宦官例外。

“然而……那樣的話，您不就成了以美色引誘欺騙人的邪神了嗎？”雷知道這位水母神祇的道德觀和人類迥異，但還是忍不住勸道，“只有邪神和惡魔才會這么做啊！”

“只要我不許諾他們‘信我者，死后可以和這個美女來一炮’，就不是欺騙了嘛。”隋雄很無所謂地說，“而且我覺得，絲蒂爾這家伙如果真的變成了神國居民，擁有了永恒的生命，只怕會變本加厲。到時候沒準(zhǔn)她真的會發(fā)宏愿，立志和我神國的全部居民都干上一炮……”

雷深深地嘆了口氣，覺得肝有點疼。

他原本已經(jīng)有些動心，想要信仰這位總的來說還算相處愉快的水母神祇，死后去對方的神國也不錯。但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多加考慮一下。

雖然多半只是個不會實施的雜念，但如果這家伙真的那么做了呢？

難道說，自己要淪落到跟一個不僅人盡可夫，甚至于口味重到連魔獸都不放過的超級浪蕩女當(dāng)同僚？

……會被騷擾吧，一定會被騷擾吧！

這樣的神國，誰會想去啊！

為即將到來的關(guān)鍵時刻感到緊張的不僅僅只有羅蒙和絲蒂爾，奧莉安也不例外。

雖然她知道自己的勝算很大，甚至可以說已經(jīng)勝算在握，但一想要屆時要在各方貴族和代表的注視下，當(dāng)眾拆穿羅蒙的偽裝，還要憑借智慧和氣勢壓倒絲蒂爾，更要爭取到貴族和代表們的支持，就覺得心里沒底。

為了做好準(zhǔn)備，她特地辭掉了圖書管理員的工作，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仔細(xì)考慮了當(dāng)天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做了若干套預(yù)案，每天演練和揣摩，務(wù)求到時候表現(xiàn)得盡善盡美，一舉成功！

“到時候恐怕還要打起來，你要多加小心。”隋雄提醒她，“雖然我會給你用一些防御法術(shù)，可法術(shù)不是萬能的。別說是法師們，就算神祇也有倒霉被人砍死的時候。”

“我會小心的，而且……”奧莉安側(cè)過頭來，看了正浮在空中喋喋不休的隋雄一眼，身體驟然跳起來，一腳毫無征兆地踢出去，卻在即將踢中他的時候收了回來，整個人在空中旋轉(zhuǎn)了一圈，輕飄飄落在地上，甚至沒有激起多少灰塵。

“……我并不弱小。”

隋雄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看上去文文靜靜的文學(xué)少女竟然還是個能打的！

雷哈哈大笑，用力鼓掌：“干得漂亮！就該嚇唬嚇唬這個一天到晚看不起人的大水母！”

隋雄倒也沒生氣，也揮舞著觸手鼓起掌來。

“厲害！厲害！你這水平，當(dāng)冒險者都足夠了吧……”

“冒險者恐怕不行，她的力氣還是有點弱，只能打人，打在魔獸身上不疼不癢——不過反正也只要打人就足夠了嘛。”雷笑著說，“我看，甚至可以考慮讓她跟羅蒙來個榮耀的決斗——當(dāng)格爾騰家的榮耀將要被騙子和不肖女玷污之際，一直沉默的旁支少女終于忍耐不住，憤然出手，用拳頭捍衛(wèi)了家族的榮耀。這樣的橋段，絕對符合貴族們的審美觀！”

“那就這么定了。”隋雄點頭，“不過，她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足夠嗎？別到關(guān)鍵時刻怯場掉鏈子啊。”

“她是我教出來的。”沃尓慢悠悠地說，“為了培養(yǎng)她的勇氣，我?guī)еヌ魬?zhàn)過巨龍。”

雷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柔柔弱弱（相對他來說）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居然還能挑戰(zhàn)巨龍？！

不可能啊……

過了一會兒，他才傻傻地問：“打贏了嗎？

這問題實在有點蠢，以至于沃尓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樣：“怎么可能！她要是連巨龍都打得贏，還需要我們幫著撐腰嗎？”

雷干笑兩聲，總算是拾回了一點點自信——跟著隋雄穿越灰石山脈的時候，他們也遇到過一條巨龍，當(dāng)時他很興奮地上去挑戰(zhàn)，結(jié)果大敗而歸。如果不是有隋雄救命的話，估計已經(jīng)變成龍糞了。

“那條龍呢？”他又問。

“只是讓它幫著訓(xùn)練一下，培養(yǎng)一下奧莉安的勇氣而已，打完之后我們就走了。”沃尓說，“不過看它深受打擊的樣子，或許會搬家吧。”

“巨龍一身都是寶啊！怎么就這么浪費了呢！”雷忍不住大聲說，“太浪費了！”

“我看你也一身都是寶，還不是一樣浪費了。”隋雄冷哼一聲，“別忘了，你脖子上那個東西可價值一件傳奇裝備呢！”

“那是我的腦袋！”

“你脖子上那顆沒多大用的腦袋價值一件傳奇裝備，為什么你不拿它去換錢？”

“沒了頭豈不是死了！”

“胡扯，誰告訴你說頭沒了就會死的？”隋雄哈哈大笑，數(shù)十條觸手互相交錯，猶如捏指節(jié)一般發(fā)出噼啪噼啪的響聲，“交給我吧，我可以幫你做個小手術(shù)，改造成無頭騎士什么的……保證成功，而且手術(shù)費全免。”

雷當(dāng)然不想好端端變身無頭騎士，頓時敗下陣來。

就這么一天一天地過去，那個萬眾矚目的日子終于到來了。

格爾騰城子爵府邸前面的廣場上搭起了高臺，來自各地的貴族和代表們紛紛各自就座，準(zhǔn)備按照古老的傳統(tǒng)，在這里選出格爾騰領(lǐng)的繼承人。

羅蒙和絲蒂爾也已經(jīng)坐到了他們各自的座位上，按照傳統(tǒng)，他們將要接受來自貴族和領(lǐng)民的質(zhì)詢，表現(xiàn)出自己的高貴和才能，從而為自己贏得子爵的寶座。

而高臺之下，子爵領(lǐng)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們也已經(jīng)聚集過來，他們換上了華麗的衣服，準(zhǔn)備迎接新子爵。

人群之中，穿著舊毛衣的奧莉安在老師的陪伴下，有些不安地仰視著高臺。

“緊張嗎？”沃尓問。

“有一點。”奧莉安用腳打著拍子，心中默默哼著母親教的民謠，卻怎么也平靜不下來，“更多的是激動。”

“激動是好事。”沃尓點了點頭，“再等等吧，順便享受享受最后的平靜生活。”

“很快，你就將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少女重重地點頭，繼續(xù)抬頭看向高臺。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坐在角落上的雷的頭頂，陽光稍稍晃動了一下。

就像是……有人正在對她微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