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迷紅樓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大婚 (八)

張燈結(jié)彩，紅帳滿堂。

榮慶堂東西暖閣內(nèi)，林黛玉和史湘云如兩個木頭人一般坐在錦榻上，任人施為。

她們已經(jīng)坐了好久了……

從昨兒歸來后，就有兩伙嬤嬤，開始為她們收拾妝容。

即使在這個時代，女兒家著妝，也絕不是短短幾個小時就能完成的。

出閣大妝，更是要連著幾個時辰不能休。

女子出閣，便意味著從少女轉(zhuǎn)變成了少婦。

要點點修眉，還要用線繩將面上的汗毛絞了……

耳墜要換新的，頭發(fā)要高高盤起，做成少婦頭型，再插上各式各樣名貴之極的頭飾。

面上的珍珠粉敷過一層還要再上一層，直到敷成白瓷人……

身上的喜服也要套了一層又一層，披鳳冠，戴霞帔。

教導(dǎo)嬤嬤則在一旁拿著幾幅“春.宮圖”，耐心的給新娘教導(dǎo)人.事……

因為臉上敷著好幾層粉的緣故，所以根本看不出新人臉紅……

還有幾個合.歡機(jī)關(guān)木偶，活靈活現(xiàn)。

林黛玉悄悄轉(zhuǎn)動眼珠，瞄了兩眼，發(fā)現(xiàn)這木偶姿勢沒某個三孫子教的靈巧……

從這方面來說，賈寶玉心里以為，當(dāng)初那個動輒落淚的林黛玉已經(jīng)掛掉了，其實并沒錯……

等好不容易教導(dǎo)人事的嬤嬤退下后，又有教導(dǎo)出閣禮儀的嬤嬤進(jìn)來，教導(dǎo)林史二女出閣時注意的禮儀和講究。

比如，出門前一定要落淚，此為對父母親長的不舍，是孝道。

對于這個禮，對林黛玉和史湘云來講，著實有些難度。

因為賈環(huán)早就說明白了，以后想住園子就住園子，想住東府就住東府，怎么舒坦怎么來。

再說，就算住進(jìn)東府，兩府之間就隔一個甬道，一跨而過，連正門都不用走。

哪怕走正門，也不過一箭之地，三十步罷了，算什么離別？

怎么哭的出嘛……

好在在一旁陪著的賈探春主意多，悄聲告訴她二人，出閣時要戴著面紗，只需做哭泣模樣就好，誰也看不到眼淚。

哦，那就好辦了……

不過，嬤嬤說需新郎官念了催妝詩才能出門。

林黛玉和史湘云兩張?zhí)煜銍拿嫔希俅温冻龀钊荨?p/> 這個難度就太高了吧……

相較于熱熱鬧鬧的榮寧二府，今日的大觀園，靜謐的有些落寞。

因為賈環(huán)幾次消減家中仆婢的緣故，導(dǎo)致今日人手竟有些不足。

所以本在園子里做事的丫鬟婆子們，大都被賈探春調(diào)去了府上幫工。

偌大的一個大觀園，今日靜悄悄的。

沁芳亭上，一道身影孤立。

董明月。

池子里的荷葉早已枯敗，幾樹殘枝立于水面。

從前面院子里不是傳過來吹吹打打的聲音，蕩起池中水面上一層層漣漪。

一只仙鶴從半山飛翔而落，降于池邊飲水，驚的一只小鹿奔走……

“唉……”

輕輕一嘆，董明月垂下臻首，目光落在腰間的寶劍上。

本以為早就忘卻這番煩惱，誰知今日，心中卻是……那樣的苦澀。

“呵，或許，這就是命吧。”

董明月抬起頭，看著遠(yuǎn)處蒼茫青山上的蘊氣，落寞一笑，喃喃道。

“喂！小娘子想什么呢？”

忽地，一道陌生男聲在她近在咫尺的身后炸響。

董明月直覺得全身汗毛乍起，心中驚怒，一時大意恍惚，竟讓人靠的這般近都沒發(fā)現(xiàn)。

此人敢這般無禮放肆，當(dāng)斬！

“嗆啷”一聲銳響，腰間寶劍拔出，如一道匹練一般，攜帶董明月心中無盡的怒氣和煞氣，斬向身后當(dāng)殺之人。

“哇呀呀呀！好厲害的小娘皮，要謀殺親夫啊！”

董明月背后之人，見此殺招襲來，整個人恍若颶風(fēng)中一桿苦竹般，恍惚搖曳起來。

“你……呸！”

轉(zhuǎn)過身看到來人后，董明月就變了臉色。

因之前太過心傷難過，又突受襲擊輕薄，一時竟沒多想，就斬殺向后。

全力一擊，連她自己都無法收招。

眼見這賊子竟是這小賊，董明月心里惶恐，想收招都不能。

幸好，小賊身法超然，躲過一擊。

劍法落空之后，董明月驚駭之下更生怒氣，啐了口，又惱道：“你不好生去成親拜堂，跑來這來作弄我作甚？也不怕我一劍將你斬了！”

賈環(huán)哈哈笑道，不顧董明月的掙扎，將她抱入懷中，緊緊摟住，在她耳邊輕聲道：“我不怕，縱然我被你殺了，你也必定會來陪我。

我不忍你此時一人落寞，你又怎忍得我黃泉路上孤單？”

這一言，卻將本就眼紅的董明月，說的清淚磅礴，哽咽出聲。

“你若不喜，我不成這親就是。何苦這般難過，讓我也心碎。”

賈環(huán)抱緊董明月，用臉摩挲著她滿是淚水的俏臉，心疼道。

董明月聞言卻是一驚，忙掙扎出懷，連聲道：“誰說我不喜了？你快去拜堂成親，別管我，我還有事做呢！”

別人不了解賈環(huán)，可董明月卻真的認(rèn)為，賈環(huán)能說到做到。

陪同賈環(huán)走過這些年，她哪里不清楚，這世間，還有他不敢做的事嗎？

可是，她卻絕不愿看到這一幕。

盡管她相信，賈環(huán)定有法子善后，事后哄好林黛玉和史湘云。

但那也不成！

賈家不是江湖，內(nèi)宅那么多人，要知道是她做的鍋，別說那些婆娘，就是賈母和趙姨娘都放不過她。

“月兒，我說的是真的。你幫我良多，數(shù)次救我性命，與我情深意重。我怎忍看你受委屈？”

賈環(huán)正色道。

他越這般，董明月越急，差點沒跳起來，急道：“你這不是對我好，是在害我！你乖乖的去拜堂成親，聽到?jīng)]有？不然，不然我在家里還怎么做人？

大不了，大不了日后我們在外面，自己補(bǔ)一個婚事也成。”

這是董明月急智下，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當(dāng)然，也是心里盤算好的。

賈環(huán)聞言，哈哈大笑道：“好，那就依我的月兒所言。待日后，咱們在外面也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成一次親，拜一次堂。讓你著大紅喜服，乘八抬轎，入我賈家門！”

大紅妝，唯有正室嫡妻才能穿。

尋常妾室是沒資格穿的。

聽到賈環(huán)的話后，董明月臉上也浮起了開心的笑容，道：“你記得就好，那你現(xiàn)在快去成親吧，時候不早了呢！”

賈環(huán)聞言卻搖搖頭，道：“還不急，得再去別處轉(zhuǎn)轉(zhuǎn)。”

語氣有些心虛。

果不然，董明月聞言，臉色一沉，狐疑的看著賈環(huán)，道：“你剛才的話，都是真的？”

賈環(huán)指天畫地保證道：“當(dāng)然是真的，日后一定和月兒舉行一場比這還大的婚禮！”

董明月咬牙切齒道：“我問的是，你方才跟我說，要是我不喜，你就不成親了，是不是真的？”

賈環(huán)干笑了兩聲，道：“當(dāng)……當(dāng)然是真的。要不……喂喂，月兒，你舞劍做什么？

救命啊！謀殺親夫啦！”

如法炮制，賈環(huán)又去了蘅蕪苑，去了對面明珠公主府。

薛寶釵那樣守規(guī)矩的人，雖然今日不好出面，又想起當(dāng)日親事之亂，難免落寞，可聽說賈環(huán)要為她放棄成親之言，不管真假，都感動的無以名狀，最后好說歹說，許下好幾種平日里羞恥的姿勢，才將賈環(huán)哄走。

而贏杏兒，就難辦多了。

賈環(huán)剛說，若她不喜就不成親了。

結(jié)果人家就說了兩個字：“好啊”。

然后賈環(huán)就瓜兮了……

最后還是贏杏兒反過來安慰他大氣一點，日后他們倆自辦個婚事，或不辦都成。

又與他說了會兒局勢問題，才打發(fā)他出府。

不過，賈環(huán)臨走前，兩人卻相擁了許久許久……

今日的婚事，本該是贏杏兒的……

但無論如何，該辦的事都辦了，該安撫的人也都安撫了。

剩下的，便是拜堂，成親！

“啪！”

“嘩！！”

日未落盡，月初生，正是陽極而陰生之時，謂之“婚”也。

數(shù)不清的煙花升空綻放，染紅蒼穹。

爆竹聲響動不息。

整整一條公侯街，都被各色玻璃風(fēng)燈點亮。

榮寧二府間，從正門臺階起的大道上，皆以紅毯鋪地。

再從正門口，一直延伸到深不知幾許的內(nèi)宅。

鋪十里紅妝。

雖未請幾多外客，牛繼宗、秦梁等人也都無法前來。

但鎮(zhèn)國公府誥命郭氏、武威公府誥命張氏、奮武侯府誥命劉氏，及靖海侯府誥命李氏，本只打算自己前來，如今卻幾乎將滿府人口都帶了來。

家中子女兒孫不分嫡庶，悉數(shù)到場。

幾大公候府第，皆是百年世家，人口何等繁多。

只這些客人加起來，就足有上百人之多，這還只是他們府上的直系。

一時間，賈家兩府皆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而賈族子弟雖被賈環(huán)辣手清理了幾輪，可當(dāng)初榮寧二公于世，足有二十房后人。

只都中便有八房，被辣手清理的畢竟是少數(shù)，其他還在的，也有數(shù)百人之多，今日賈環(huán)大婚，能來的都來了。

再加上金陵老房的族人，也有聞訊趕來的，使得場面愈發(fā)熱鬧。

公侯街上，過百寧國親兵，人人身著堅甲手持金戈，立崗行勤。

更有一隊輕騎，時刻穿梭于前后兩街，以備突發(fā)之事，亦防備走水……

這等肅殺場面，非但沒有減弱熱鬧氣氛，反而讓一干將門和賈族人愈發(fā)興奮。

因為這才是真正的將門風(fēng)采啊！

等到賈環(huán)在牛奔、溫博、秦風(fēng)、諸葛道、蘇葉、涂成并韓家三兄弟的護(hù)衛(wèi)下，頭戴紫金冠，身著金甲戎裝，跨寶馬而出時，整條公侯街都為之沸騰！

“砰！”

“砰！”

“砰！”

百余著甲親兵，見賈環(huán)出現(xiàn)后，紛紛以大秦戟頓地。

而那一隊輕騎，則在帖木兒的帶領(lǐng)下，以斬馬刀吉胸甲相迎。

“萬勝！”

“萬勝！！”

“萬勝！！！”

無數(shù)人歡呼萬勝，預(yù)祝寧侯，迎親凱旋！

兩座八抬大轎，皆八寶簪纓，由十六名健兒抬出。

不少人看著“轎夫”紛紛驚呼出聲，蓋因這十六人，分明都是都中將門虎子，勛貴紈绔。

以勛貴衙內(nèi)為轎夫，這等氣派，便是皇子成親都未曾有過。

念及此，人群中歡呼聲更盛。

而迎親隊伍，終于駛動，緩緩行向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