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泉?dú)w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塵歸塵,土歸土

今日自慕塵衣現(xiàn)身長白山巔以來，便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劍。

身為五百年前便成名天下的堂堂白衣劍圣，慕塵衣會(huì)沒有隨身佩劍？

這當(dāng)然不可能。

因此這個(gè)問題就變成了，他將自己的劍藏在了哪里？

現(xiàn)在答案揭曉了。

慕塵衣將這把劍藏在了自己的后脊中。

因此即便在他見到夏生的時(shí)候，也不曾彎腰。

實(shí)非不想，而是不能。

他以肉身養(yǎng)劍五百載，真正將長劍融進(jìn)自己的血肉，那么，當(dāng)他決定把長劍從自己的身體里面分離開來的時(shí)候，將承受多大的痛苦？

這種痛苦有多么強(qiáng)烈，他的這一劍便有多么可怕。

畢竟，同樣的一劍，他再也揮不出第二次了。

因此這一劍輕而易舉地洞穿了縉帝那雙看起來堅(jiān)不可摧的手掌，因此這一劍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刺入了縉帝的胸前，從劍鋒處淌落了一滴金色的血珠。

縉帝的眼中非常難得地閃出了一抹茫然，他低下頭，看著那截隱入自己體內(nèi)的劍尖，突然感到有些心痛。

那是真正的心痛，因?yàn)樗男呐K已經(jīng)被長劍斬成了兩半。

但縉帝仍舊還活著，甚至還能開口說話。

“這是什么劍？”

慕塵衣彎著腰，凄冷的長風(fēng)將他的滿頭白發(fā)向著身后狠狠拂去，看起來就像是突然老了幾十歲一樣。

面對著縉帝的滿目困惑，慕塵衣輕輕一笑：“我還沒有取名字。”

縉帝有些失望地?fù)u了搖頭，然后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復(fù)又于眼中迸發(fā)出了一抹無比炙熱的光彩，開口道：“不如便叫弒君劍吧？”

聞言，慕塵衣于神色間竟有些恍惚，他看著縉帝的雙眼，就像是在看著五百年前的太祖皇帝，趙嬴，然后他有些釋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如此也好。”

話音落下，縉帝的嘴角隨即浮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然后他抬起頭，看了看即將落在地上的夏生，以及不遠(yuǎn)處快要死去的秦小花，還有那兩位被慕塵衣重創(chuàng)的人族圣階，最后戀戀不舍地把目光落在了長白山之外的天空上。

向南，是一片汪洋大海，那是人類從未征服過的地方。

往北，是一片貧瘠土地，那是人類最想去征服的地方。

但很可惜的是，他去不了了。

隱忍百年，布局百年，謀劃百年，縉帝以為自己終于等到了人族中興的絕佳時(shí)機(jī)，卻終究倒在了黎明之前那片最廣袤無垠的黑暗中。

有一把來自五百年前的劍，斬?cái)嗔怂男坌模矓財(cái)嗔怂詈蟮纳鷻C(jī)。

真是有些不甘啊。

想必當(dāng)年父皇在臨終前也與我一樣吧？

縉帝忽的自嘲一笑，終究沒有再留下只言片語，就此合上了雙目。

永和歷128年，正月十六，祭天大典，大縉歷史上最長壽的帝王，于長白山巔駕崩，謚號為，仁帝。

縉帝就這么死了。

縉帝終于死了。

哪怕是慕塵衣，在這一刻也感到有些唏噓，但他并沒有在這樣的情緒中沉浸太長時(shí)間，便悄然抽手回劍，頭也不回地將雪色長劍向著自己的身后擲了過去。

伴隨著一聲慘烈的嚎叫聲，白澤的左翼被長劍斬落在地，血花四濺，頭頂雙角所泛的金色輝芒急閃急滅，眼中閃爍著無邊的恐懼。

然而，慕塵衣卻并未就地將這頭畜生擊殺，而是輕輕揮了揮手：“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聞言，白澤如蒙大赦，單翼急震，很快就化作一個(gè)雪色的白點(diǎn)兒，消失在了天邊，再也看不見了。

待做完這一切，慕塵衣這才來到了夏生的身前站定，垂首躬身，有些自責(zé)地開口道：“塵衣學(xué)藝不精，還是未能護(hù)得大哥周全。”

夏生笑著搖搖頭，在窮桑那磅礴無邊的生命之意的滋潤下，很快就恢復(fù)如初，他緩緩自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慕塵衣的肩頭，說道：“你做得很好，不過事情還沒有做完。”

言罷，夏生毫不遮掩地將視線落在了楊天笑和裴旭的身上。

見狀，慕塵衣輕輕嘆了一口氣，猶豫著說道：“我記得大哥曾對我們訓(xùn)誡過，圣階不易，若非生死當(dāng)前，萬不可輕易折損人類未來之希望……”

夏生擺擺手，打斷了慕塵衣的此番勸諫，向前邁了兩步，徑直對著楊天笑和裴旭問道：“兩位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裴旭早已被慕塵衣的勝雪劍侵入了氣海，只要慕塵衣愿意，隨時(shí)可以把他變成一個(gè)廢人，那樣的話，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

但此時(shí)面對夏生的輕問，裴旭卻毫不在乎地吐了一口血沫，大聲笑道：“自古以來，勝者為王敗者寇，老子沒什么好說的，要?dú)⒕蜌ⅲ啻簏c(diǎn)兒事兒，別在那兒婆婆媽媽的。”

至于另外一邊的楊天笑，則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的靈竅已經(jīng)被徹底冰封，如果要?dú)ⅲ貌恢滓聞κ?dòng)手，不過在此之前，我真的很好奇，白衣劍圣口口聲聲喚你為大哥，你究竟是誰？”

夏生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隨即俯身蹲在了楊天笑的身前，湊到對方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下一刻，楊天笑雙瞳驟然一緊，沉聲道：“這不可能！”

夏生聳了聳肩膀，重新站起來，并沒有進(jìn)一步地解釋，轉(zhuǎn)而開口道：“今日一戰(zhàn)，無關(guān)對錯(cuò)，只是大家立場不同而已，現(xiàn)如今縉帝已死，我不殺你們，但我希望若有朝一日我人族眾將揮軍南征北戰(zhàn)之時(shí)，能看到二位的身影。”

說完，夏生也不等兩人回答，便直接走到一旁，雙手將秦小花那瘦弱的身軀抱在了懷中，微微一笑：“我?guī)慊丶摇！?p/> 當(dāng)然，在這之前，他和慕塵衣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有一個(gè)人，他們可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妖帝，舜！

慕塵衣將長劍拾起，單手輕執(zhí)，慢步來到了之前舜被縉帝砸入的那道深坑當(dāng)中，想要趁勢將這位妖族至強(qiáng)者埋葬于此。

但令他意外的是，坑底除了一個(gè)深不可測的黑洞之外，早已看不到半片人影。

舜竟然跑了！

見狀，夏生也不禁皺起了眉頭，他隨即想起了自己在上山之前所見到的正在北上渡河的妖族大軍，于是開口對慕塵衣說道：“他可能逃去與族人匯合了，我們也朝南追！”

可還不等夏生二人動(dòng)身，他懷中的秦小花便突然在窮桑之力的作用下蘇醒了過來。

秦小花看了看夏生的臉龐，又看了看縉帝倒在地上的尸首，來不及感慨，便一把抓住了夏生的袖口。

“快回不句山，春秋書院有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