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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二六三 年會
窮鬼如同韭菜,割完一茬又長一茬。
到了長不出來的時候,他們就搖身一變成了流民、流寇、起義軍,改朝換代的時候也就來了。
徐元佐去年剛來的時候,對于殺窮鬼簡直如同過節(jié)一樣。徐家的新園也是因此才得以擴建,為他在徐家的地位提供了不小的助力。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徐元佐已經(jīng)不需要斬殺窮鬼來提高自己的實力了。
他已經(jīng)有了斬殺富戶的能力,何必著眼于那些窮人呢?
更關(guān)鍵的是,數(shù)量占據(jù)絕大多數(shù)的窮人,本身就是一個強大的輿論陣地。為了些許銀子斷送自己的美譽度、忠誠度,非但不明智,簡直是鼠目寸光的愚昧。
冬至將至,整個唐行都充斥著壓抑和節(jié)慶兩種對抗的氣氛。
節(jié)慶自不用說,這是一年一度向祖宗報告自己成就的日子,也是祈求祖宗保佑的日子。許多人都相信,只要冬至過得好,來年就一定會紅紅火火。
壓抑則是因為殺窮鬼。窮鬼不單單是耕種了幾畝地的小農(nóng)——其實這種人只要不遭遇大天災(zāi),并不會淪為窮鬼。窮鬼常常是借貸經(jīng)營的自耕農(nóng)、小地主、手工業(yè)者。正是因為借貸,本利重重,才有可能破產(chǎn)。
即便不至于破產(chǎn),要擠出一筆錢還債也是很辛苦的。
徐元佐掌管著徐氏布行的賬房,自覺地帶入了首席財務(wù)官的身份,一邊帶著學徒和門徒清理一年的賬目,一邊安排今年的年會。現(xiàn)在他的嫡系部隊仍舊是朱里子弟,不過漸漸多了唐行少年。
這些青少年的關(guān)系掛靠在園管行、仁壽堂、云間公益廣濟會,不過他們并不介意從哪里拿工資,而是只認準了一個人:佐哥兒。
徐元佐正是因此才敢將園管行的少年漸漸分流到仁壽堂和廣濟會之下。前者是有其他股東可以分擔人力成本——他本人只負擔百分之四十。所以占據(jù)比重略大;
后者則實在是需要聽話懂事有知識的人干活。如果說園管行的賬目只要會四則運算就能做,仁壽堂的賬目有會計上崗證就能做,那么云間公益廣濟會的要求則更高,需要一定的金融頭腦和數(shù)學思維才能擔當。若是見識少腦子笨的,根本無法在各種資本轉(zhuǎn)移中理清思緒,到最后就是一筆糊涂賬。
冬月初一。各地的徐家軍匯聚到了郡城。
徐元佐包下了望云樓的一座別院,作為年會會址。少年們都是純良之家的孩子,此生頭一回進青樓,只見雕梁畫棟,富貴非常,各個看得目瞪口呆,都在為自己的佐哥兒盤算著得花多少銀子。
其實選在這里倒真不需要太多銀子。
因為青樓白天是不營業(yè)的,空著也是空著。徐元佐又不需要姐兒相陪,所以蕭媽媽為了示好。根本就沒指望賺他銀錢。只是午餐要找大師傅來做,而且上百人的規(guī)模已經(jīng)不小了,非一般廚師能夠勝任,這才花了點錢。
不過相比包下整座太白樓,價格已經(jīng)十分便宜了。
眾人先在正廳里開會,徐元佐四面走動著,時不時展露一手過目不忘的本事,叫不少人心情激蕩:佐哥兒竟然還記得我!
梅成功見人都到了。走到徐元佐跟前,低聲道:“佐哥兒。人都來齊了,現(xiàn)在開始么。”
徐元佐點了點頭,整了整衣冠,邁步走到廳里臨時搭出來的木臺上。他今日選了一條的顏色較深的青色襕衫,頭戴烏紗方巾,精神抖擻又帶著威嚴肅穆。成功地彌補了年齡上的弱點。
徐元佐站在臺上,四下環(huán)顧,十人的大臺面,整整坐了十桌。這些都是核心的徐家軍班底。外面還有許多學徒、伙計仍堅守崗位,期盼著有朝一日能夠有資格參加年會。
“這次年會本來是該放在唐行的。大家都方便。”徐元佐一開口,整個廳堂之中再沒一點聲音。
“只是因為我兼著布行這邊的賬房,事務(wù)太重,所以只有來郡城開會了。”徐元佐微微欠了欠身:“辛苦諸位了。”
有幾個懂禮數(shù)的少年連忙起身回禮,登時帶動一片,所有人都跟著站了起來。
程宰和李文明是被邀請來觀禮的,坐在主桌,看到眼前情形,也只好跟著站起身,以免顯得太過突兀。
徐元佐示意大家坐下,目光落在了十幾張熟面孔上,笑道:“去年冬至前,咱們還只有一個夏圩的園子。兄弟們整日巡查、讀書,還都是一臉稚氣。如今已經(jīng)不少人都獨當一面了,成熟了許多啊。”
下面顧水生、姜百里、陸大有等人面露笑意。他們現(xiàn)在關(guān)系還在園管行,眼看著手下小弟一日日派出去,開始也有些著急。不過有家客棧的發(fā)展極好,牙行的業(yè)務(wù)接手之后勢力反倒更大了,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焉能不笑。
“從一個小園子,到有家客棧,再到如今遍布全縣的仁壽堂、廣濟會,咱們只用了一年。”徐元佐拉長了聲音:“是因為我徐某人的才能比人高么?”他猛然拉高了聲調(diào):“不!是因為咱們弟兄齊心!大家齊心合力,才開創(chuàng)了今日的局面!”
臺下眾人猛然一股熱血沖頭,渾身寒毛盡豎,有幾個甚至微微顫抖。
誰都不能否認,在佐哥兒手下干活,遠比同行業(yè)其他掌柜手下要辛苦得多。人家干一遍的事,佐哥兒都要求三倍。
人家每天巡察兩次庫房,有家客棧是每個時辰巡察兩次;人家一天結(jié)一次賬就過了,佐哥兒卻要有人復(fù)核,有人終察;人家閑暇時可以去聽書、看戲,佐哥兒手下卻必須做題、讀書……
也正是因為佐哥兒的嚴格要求,規(guī)矩苛刻,才讓他們看到了自己與別人家伙計不同的地方。
就像是精銳之師看那些烏合之眾。
此刻,佐哥兒將成就和榮譽分給了所有人,誰都知道自己沒有白混,自己是做出了成績的!
程宰算是半個自家人,李文明卻是完全的看客。他端著茶盞遮住了半張臉,眼睛在眾人臉上飛速掠過,看到了一張張出奇相似的神情——都是激動之中帶著感激。
——以前只知道徐敬璉會做人,如今看來這操縱人心的手段也是不凡。不過這些人終究年輕,熱血上頭,的確容易被他掌控。
李文明心中暗道:看來請鄉(xiāng)里幕友的事還得用心些,可不能將他當尋常人敷衍,反倒弱了情誼。
徐元佐卻不是單單靠熱血和人格魅力混社會的。
好老板,錢說話!
“今年大家的成績有目共睹。”徐元佐道:“園管行今年營業(yè)額達到了六千七百兩,凈利潤五千八百兩!”
園管行開辟了音樂會所之后,知名度益發(fā)上漲。老會員鞏固之余,也有不少人申請成為新會員。只是因為門檻略高,所以入會人數(shù)并不多。然而營業(yè)利潤率高達百分之八十六點五六,可見園管行盈利能力的強勁。
“這只是園管行總部。旗下有家客棧五處分店,營業(yè)額最高的是唐行店,營業(yè)額達到了一千三百兩,最低的劉家角也有七百兩。而劉家角的營業(yè)利潤率卻是五家店中最高的,打到了百分之七十八。”
眾人之中只有寥寥少數(shù)知道營業(yè)利潤率,都是徐元佐親手栽培的稅務(wù)精英。他們非但要回記賬、算賬、查賬,還要了解各個數(shù)據(jù)反應(yīng)的內(nèi)容,以此判斷企業(yè)的經(jīng)營狀況。這個要求已經(jīng)到了大學程度,徐元佐自己只是略懂,要想系統(tǒng)傳授卻是無能為力,只能想到什么教什么。
蕭安雖然離開眾人視野將近一年,然而一回來就受到了徐元佐的重用,當之無愧地坐了主桌。他剛才聽到園管行的營業(yè)額和凈利潤就忍不住算了一下營業(yè)利潤率,被百分之八十六點五這個數(shù)字嚇了一跳。
此刻聽到客棧的營業(yè)利潤率也能到百分之七十八,平素悶沉的心都開始動蕩起來。
“佐哥兒說的這個利潤率……多少算好?”陸大有坐在蕭安身邊,小聲問道。
顧水生和姜百里也都是經(jīng)營方向,對財務(wù)只是略懂,聞言也豎起了耳朵,等蕭安回答。
蕭安有些羞澀,低聲道:“當然是越高越好,能一本萬利那更是了不得了。”
羅振權(quán)眼睛一飄:一本萬利的買賣也不是沒做,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
“那這個百分之七十八,算高的么?”顧水生一邊盯著臺上的徐元佐,一邊低聲問蕭安。客棧是他的主管之下,當然更加關(guān)心。
“佐哥兒說過:營業(yè)利潤率到百分之十,就說明這個買賣能做下去。如果能過百分之三十,那就算是很可以的生意了。”蕭安道。
顧水生還想再問,只聽到周圍一片驚呼,連忙轉(zhuǎn)向姜百里:“怎么了?佐哥兒說什么?”
“園管行和五家客棧的年終獎……”姜百里壓抑著內(nèi)心的激動,仍舊免不了顫聲道:“各給五百兩。”
——那就是三千兩啊!
顧水生腦袋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打轉(zhuǎn):這么多銀子,我能分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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