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小書童 第四百八十五章 崩潰邊緣

接下來的幾天，戰(zhàn)爭進入了白熱化。＊＊＊..

汴京城就像一個搔首弄姿的女人，狠狠撩撥起了叛軍的浴火。城樓上力量單薄的守軍就好像女人的最后一層遮羞布，可任憑叛軍一雙臟手歇斯底里地撕扯，卻怎么也撕扯不開。

越是這樣，卻越讓人焦急，越讓人興奮。

攻破這四扇城門，他們所有人都會立下從龍之功！西面夏國的威脅算什么，東邊齊國的威脅又算什么？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殺?。。?！”

嘹亮的呼喊聲證明他們士氣如虹，能有這么一群甘愿效死力的人，東方遠行應該感到欣慰才是。可是短短幾日連喪兩子，卻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悲哀。

無后，是對一個妄圖名留青史的野心家最狠毒的懲罰。

東方遠行現(xiàn)在只想攻破城門，攻進皇城。哪怕東方家不能千秋萬代，能夠沾染一絲龍氣，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起碼也能聊可自.慰了。

一臉大胡子的聶萬城大喜過望，從帳篷里掀開簾布向外張望，也不顧侵襲而入的冷風，哈哈大笑道：“恭喜相國大人，照現(xiàn)在這般攻勢，三日定可破城！”

恭喜我還是恭喜你？東方遠行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這只叛軍最大大的支撐便來自于聶萬城的戍南部隊，最早跟隨自己的人也是他。現(xiàn)在自己喪子，最有可能登上大寶的人是誰？這個道理傻子都看得明白。

聶萬城是個粗人，這從他不能自如控制情緒就可見一斑。但讓東方遠行十分不爽的是：哪怕你心中想做皇帝的愿望再強烈，就不能忍一忍么？非要在一個剛死了兒子的老人面前笑的這般爽朗？

當然，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不可能揭穿聶萬城，而是負手道：“老夫已經(jīng)仔細推算過，西羽衛(wèi)被夏國死死咬在邊界。胡子一定以為事關國家安危，西域守軍一定會回援，這樣胡子就能在西域狠狠地撈一筆?？上麄冞€是不懂我們漢人，也許我們善意玩弄陰謀詭計，可是在國家大義面前，外敵永遠拍在內(nèi)敵之前。就算江山易主，那也是咱們自家事，所以哪怕拼了命，他們也不會讓夏國人侵入半步?！?p/> 聶萬城想了想，粗聲粗氣道：“不錯，是這么個理兒?！?p/> 東方遠行又道：“北玄衛(wèi)縱然能夠抽調(diào)回部分援軍，但北方胡人不得不防，能抽調(diào)回兩萬人就不錯了。東方毗鄰齊國，這個當初和咱們鼎立的鄰居，秦天真的會這么放心？如老夫所料不差，東翎衛(wèi)能夠抽調(diào)回來的人馬只會更少?！?p/> 聶萬城笑道：“不錯，這么算來，秦天兒能湊齊五萬人馬都該謝天謝地了。再加上相國大人在京城的影響力，他們能堅持多久？”

“話不能這么?！睎|方遠行蹙眉道。“以老夫?qū)η靥斓牧私?，此子善于隱忍，若是沒有什么后手，怎么會沿途放棄所有抵抗，任由咱們順風順水地攻到汴京城？”

聶萬城道：“咱們?nèi)硕鄤荼姡欢ㄋ幌攵嘧鰺o謂的犧牲。可若是他以為憑一座雄城就能攔住咱們，未免也太天真了?！?p/> “報——”

門外，一騎快馬飛速駛來，哨兵在門前道：“啟稟大元帥，剛接到南方奏報，東翎衛(wèi)一萬鐵騎襲城，將洛南等四個城鎮(zhèn)的糧倉付之一炬，咱們輜重隊伍也被攔截了?！?p/> “什么！”

聶萬城面色一驚，趕忙扭頭看向東方遠行。

東方遠行瞇著眼睛，道：“咱們的糧食還能吃多久？”

聶萬城面色沉重，道：“大概能堅持十天左右。”

東方遠行微微一笑，道：“這兒當真好算計，他竟然真的敢釜底抽薪，在齊國眼皮子底下抽空東翎衛(wèi)。不過…他想的還是太簡單了?！?p/> 聶萬城撓撓頭，道：“這話怎么講？”

東方遠行解釋道：“他知道咱們的最終目的是占領汴京城，而且為怕他調(diào)回援軍，所以要加快速度搶得先機。于是他干脆放棄抵抗，讓咱們長驅(qū)直入掉以輕心。但問題是——咱們不可能留下大隊人馬駐守所占領的城池，他正是利用這一，冒險派東翎衛(wèi)截了咱們的后路，讓咱們在天寒地凍的時節(jié)無糧度日。他再憑借汴京之固，和咱們打消耗戰(zhàn)，慢慢拖死咱們。”

聶萬城恍然大悟，道：“沒想到這黃毛兒，心思居然這么毒。”

“算計是好算計，可是他也要守得住才行?！睎|方遠行悠然道，縱橫密布的臉上閃過一絲狠色：“十天以內(nèi)攻陷汴京城，聶將軍做得到么？”

聶萬城哈哈大笑，道：“做不到也要做到！”

戰(zhàn)事越發(fā)激烈，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家庭破碎。

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人，永遠無法想象戰(zhàn)爭的可怕和殘忍。汴京的百姓天天在喊殺聲中度日，不知道被征調(diào)的親人幾時歸，不知道搖搖欲墜的唐軍還能堅守多久。

四個大營中的軍人越來越少，為了防止瘟疫，每天都有尸體被銷毀。漫天火光中透出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又有誰能記住，這些不知名字的年輕人為這個國家所做的一切？

城樓上可以用的武器越來越少，囤積的石塊和箭矢快要告罄，面對仍然不知疲倦猛攻的敵人，他們只能拿命來天。

汴京風雪夜，將士斷魂時。

大唐的守軍在敵人五天五夜的猛攻中已經(jīng)變得搖搖欲墜，有好幾次，面對殺傷城頭的敵人，將士們想干脆放棄得了，最起碼還能保全一條命?？墒强粗蹪蓚冇⒂赂八溃@樣頹喪的情緒卻怎么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

好在到了第六天的時候，東、北兩個方向的壓力驟然減輕，讓已經(jīng)處在崩潰邊緣的守軍大大松了一口氣。

叛軍不可能無故放棄。滿心懷疑之下，東、北守軍四處打探，終于知道了叛軍放松攻擊東北二門的初衷。

因為西玄門！

唐安所率領的這支守軍，在大戰(zhàn)中表現(xiàn)出了驚人的戰(zhàn)斗力。戰(zhàn)無雙絕非庸人，能夠年紀輕輕擔任要職，靠的并不是“金刀戰(zhàn)家”的招牌，而是自己過人的勇武和出眾的領導才能。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唐安手中屢屢受挫，傷亡慘重。

他手底下的那支只有三千人的“復仇者聯(lián)盟”部隊，爆發(fā)出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戰(zhàn)斗力。

駐扎邊陲之時，為了能和勇武過人的胡子一較高下，戰(zhàn)凌云對手下的二郎要求甚嚴，日夜操練。他們與胡子斗，與惡劣的天氣斗，斗出了一身銅皮鐵骨，斗出了一身錚錚虎膽。

在谷城被破、敗走黃土地的那一段時光，他們每日每夜都要面對死亡危機，鍛煉出了鐵一般的意志。

曾經(jīng)吃過的苦，讓他們在汴京城閃現(xiàn)出了最璀璨的光華。

艱難爬上城頭的叛軍以為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可面對這些渾然不知懼怕的人時，他們才赫然發(fā)現(xiàn)面對是一群絲毫不畏懼死亡的殺神。

手中的刀明明已經(jīng)砍在了他們身上，可他們宛如不知疼痛為何物，竟能捂著傷口把長戟送進對手的心窩。哪怕在狹窄的城樓上，他們依然能夠保持嚴謹?shù)年囆秃湍醯呐浜?，一旦哪里出現(xiàn)缺口，身邊的戰(zhàn)友就會立刻補上，替換下倒地不起的袍澤。

還有那個一直躲在暗處突放冷箭的個子，叛軍簡直恨他入骨。

你永遠也看不見他的人，但當全神貫注投入到戰(zhàn)斗當中時，卻會冷不丁被不知從哪里射出來的箭矢貫穿身體，滿心不甘倒地時才會看到一個帶著一臉壞笑、露出一口潔白牙齒的黑臉個子。

在這樣一支軍隊的帶領下，不管是羽林衛(wèi)還是禁衛(wèi)軍，都不敢再以王者之師自稱。

他們在慚愧之余，同樣激起了爭勝之心：來自邊陲的尚且如此悍不畏死，被譽為精英中的精英的他們，怎么能像一群慫蛋一樣躲在別人后面？

拼了！

士氣得到極大鼓舞的他們，用喊殺聲相互鼓勁，用敵人的尸體證明自己的價值。他們不知疲倦地揮舞手中的武器，讓敵人一次又一次兇猛的進攻消弭于無形。

看著每天夕陽西下時，叛軍垂頭喪氣退兵的身影，每個人都體會到了身為軍人的光榮——那是屬于百戰(zhàn)之師戰(zhàn)無不勝的自豪。

當然，人力有時盡。

和叛軍相比，他們消耗不起。雖然殲滅了成倍于自己的敵人，可他們的傷亡依然慘重。更可怕的是，因為人數(shù)有限，他們根本沒有休息的機會，每時每刻都要提防敵人的偷襲。

他們是人，他們也會疲憊。但為了汴京城，他們竟在眼簾將闔之際相互掌摑對方，只為保持清醒的頭腦。

這樣一群人是可敬的。

一連幾天的戰(zhàn)斗，讓他們的體力和精神都已經(jīng)達到了極限。如果不是唐安強令他們休息，或許他們還會繼續(xù)堅持下去。

唐安沒有理會將士們的請戰(zhàn)，而是趁夜讓人將這些天來的箭矢搜刮干凈。雖然手中的一萬人只剩下七千不到，可他還是令一半人回營休息。

京城的禁軍大驚。雖然戰(zhàn)無雙的軍隊死傷更重，剩下大概近三萬人，可難不成這位唐大人想以區(qū)區(qū)三千之數(shù)，擋住外面近三萬人的攻擊？

唐大人那句話怎么來著？腦子秀逗了！

他們沒機會發(fā)問，卻見復仇者聯(lián)盟的人頭都不回地走了，仿佛只知道服從的機器。

他們不理解這些西域的榆木疙瘩對唐安的信心從何而來，但連唐安自己手下的兵都這般模樣，自己還操心個什么勁？更何況，他們實在太累了。

罷了罷了，當城門攻破之際，大不了拼了一條性命以身殉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