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門秀 第四百四十二章 游趣

雖然船走得慢，但船上的日子還算是悠閑自在。

第二層樓艙跟上下層隔絕開來，張氏與趙琇每日只在她們這一層起居，偶爾才會下樓去跟廣平王父子說說話，看一看趙瑋，有時候高楨和趙瑋也會上樓來陪陪她們。船上清閑無事，除了練字做針線，也就是聚在一起聊天了。若不是這回出門帶的書多，同船的人也相熟，這樣的日子還挺無聊的。

一行無話，船隊在第二日午后抵達(dá)了天津。天津知府蔣四老爺早早就得了信，帶著一干屬下到碼頭上相迎。其中只有蔣四老爺和幾個品階比較高的頭面人物得了機(jī)會，能上船來見廣平王，其他人就只有遠(yuǎn)遠(yuǎn)瞧個影子的份。趙琇她們也不下樓，只躲在窗后看一看岸上的景致，并讓丫頭婆子們幫著留意下層的情形。廣平王他們是不打算上岸入城的，在天津逗留一晚，也就離開了。

蔣四老爺畢竟是皇親，與趙瑋也有交情，等其他官員離開后，又留下來跟廣平王敘家常。不多時，知府衙門的人護(hù)送了知府太太與小姐前來，上船拜見。這行的就是家禮了。

此時本地官員們都離開了，曾侍郎也回到了自己船上，李易二位先生告了假，帶了隨從上岸去閑逛，主船上并沒閑人，廣平王便索性命人請了張氏與趙琇下樓，眾人一處團(tuán)坐相見。蔣四老爺身為東道主，特地命家里的廚子整治兩桌席面，送到船上來給眾人做晚飯。趙琇他們便分男女坐了兩桌，她跟蔣雯挨坐在一塊兒，張氏跟蔣四太太說閑話的時候，她們就在底下聊得歡快。

趙琇將蔣雯離開后。京中新出的八卦都告訴了她，丘媛跟安陽伯府大公子的緋聞自然是重中之重，還有皇后復(fù)起的消息，也沒有漏下。蔣雯對皇后的事不太在意，說：“有兩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在呢，她又和皇上是結(jié)發(fā)夫妻，皇上不可能真把人冷落太久的。有幾個月就差不多了?；屎蠼?jīng)此一遭。想必日后行事會謹(jǐn)慎許多。只要她別再跟太后對著干，我們家就要念阿彌陀佛了?！?p/> 不過對于丘媛的緋聞，蔣雯的態(tài)度就完全不一樣了。她興致勃勃地向趙琇打聽起了細(xì)節(jié)。然后道：“這里頭說不定有安陽伯夫人的手筆呢。誰叫丘丫頭惹上我六妹妹了呢？她本來就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心眼兒小得很，二伯娘也是個厲害人物，不過面上瞧著慈和罷了。丘丫頭算計誰不好？偏要算計到她們頭上。我二伯娘一心要給六妹妹尋一門好親。丘丫頭敢當(dāng)眾壞六妹妹的名聲，二伯娘不把人往死里整。就算她走運！如今不過是借安陽伯夫人的手，給丘丫頭一個教訓(xùn)罷了，不痛不癢。這已經(jīng)是給皇后面子了。否則真把皇后當(dāng)日吩咐丘丫頭去做的事說出來，皇后怕是又要病上幾個月了?！?p/> 趙琇其實也早猜到那些流言里有安陽伯夫人的手筆。因為很多消息都是從安陽伯府傳出來的，她身為安陽伯府主母，如果有心制止。有的是手段約束家中下人，絕不會讓流言傳得滿京城都是。不過那位大公子并非她親生。她自己還有兒子呢，被同父異母的兄長連累了名聲，興許還要帶累前程，她想必也惱怒得很吧？放點流言，那是小意思。如果能討得蔣家人的歡心，說不定還能抱上太后娘家的大腿，對她的兒子來說有利無弊?！?p/> 趙琇小聲對蔣雯道：“流言其實也就是流言，我看眉山伯府好象挺鎮(zhèn)定的樣子，除了出門交際少了，也沒怎么驚慌。前不久皇后‘病愈’，召見外人進(jìn)宮時，丘媛還去了好幾回呢。真不知道皇后娘娘知不知道丘媛那些傳聞，可就算不知道，丘媛?lián)胶瓦M(jìn)那件事里，她還沒事人一樣照常召人進(jìn)宮，就不怕太后娘娘和皇上生氣嗎？”

蔣雯抿了抿嘴，冷聲道：“說不定她還不知道呢，她在宮里，未必有人跟她說外頭的流言。倒是曲水伯府謝家，不知為何也沒開口。想來他家如今正忙著別的事，一時也顧不上皇后娘娘身邊的人了?！?p/> 趙琇覺得她話里有話，想要問清楚些，蔣雯卻又不提了，還扯開了話題：“我記得你家里好象參了股，做洋行生意，是不是？那年用船載你們兄妹與皇上、廣平王世子上京的，是叫格溫妮的西洋女商人吧？她家的商船后來又到天津來過幾次，最近一次才剛離開不久呢。帶頭的是這個格溫妮夫家的小叔子，這邊的人都叫他小威爾斯。”

趙琇忙道：“是叫格溫妮絲的。我記得她來大楚，是為尋亡夫來的，找到以后，又報了仇，便護(hù)送靈柩回國去了，商行都交給了夫家的親戚打理。既然押船到天津的人也姓威爾斯，那一定就是他家的人了?！?p/> 蔣雯點頭笑道：“他好象是剛從西洋過來，還帶上了自己的老婆，很是年輕，長得又美，兩只眼珠子綠得象翡翠一樣，頭發(fā)竟然是金色的，在太陽底下閃閃發(fā)亮。她換了咱們大楚的衣裳，坐著轎子來府衙拜見我母親，還送了我兩件西洋首飾，上頭鑲了許多小寶石，五顏六色的，十分好看?？上罪椀氖綐硬皇俏覀兤饺諔T用的，母親就叫人送到銀樓去重新打了。這會子還沒送回來，等你什么時候從南邊回京，再次經(jīng)過天津時，我就拿給你看?！?p/> 趙琇笑著答應(yīng)了，心里卻在盤算著。威爾斯家看樣子是來了新人，不知是不是帶來了書籍或是別的有趣物件？如今她也閑下來了，便不由得記起了從前的興趣，很想要多多收集些西洋書本，若是有科學(xué)或經(jīng)濟(jì)學(xué)、社會學(xué)等相關(guān)題材的就更好了。

現(xiàn)在的歐洲，論科學(xué)發(fā)展的水平，似乎還不算高，還有很多理論在后世被證明是錯誤的。但有個基礎(chǔ)，總比一窮二白的好。而那些經(jīng)濟(jì)、外貿(mào)領(lǐng)域的著作。更可以幫助本國人警惕外來的侵略者。她多弄些書回來，翻譯成中文，也不必?fù)?dān)心沒人看。她家如今有個現(xiàn)成的書館在，把書往書館里一塞，總有識貨的人會留意到的。會到明知書館借書看的人，都是有志科考的學(xué)子，將來也是朝廷里的中樞力量。只要當(dāng)中有一個人看過她翻譯的西洋書籍。心生警惕。日后做出相關(guān)決策時能不犯錯誤，就不枉她這一番辛苦了。

在天津逗留了一夜后，船隊第二天一早便又再度出發(fā)。趙琇帶著蔣雯送的禮物。和受托轉(zhuǎn)給方仁珠的書信，再次與祖母、兄長、廣平王、高楨等人向南邊進(jìn)發(fā)。

途中他們經(jīng)過了滄州、德州等好幾個地方，每到一地，當(dāng)?shù)氐墓賳T與士紳總要前來拜見廣平王。有時候還得在那里多逗留兩日，行程自然就慢了。不過趙琇也因此得到了上岸游玩的機(jī)會。見識了各地風(fēng)光，品嘗了當(dāng)?shù)孛朗?，還搜羅了不少特產(chǎn)，收起來預(yù)備帶回京去送禮。…

她每次到岸上游玩。身邊都要跟不少人，不怕會遇到什么危險。有時候趙瑋或高楨得空，也會陪她走一趟。幫著拎點小東西，陪著說說笑笑。讓她領(lǐng)略到了不少旅游的樂趣。

除了逛街，她也會去當(dāng)?shù)氐拿麆偾埔磺疲羰翘貏e有名氣的地方，連張氏也會心動，特特讓人把京里帶來的車駕運上岸去，她帶著孫女和丫頭婆子坐車過去看一眼，有時候也會捎帶上煙霞、煙雨兩個。

她們祖孫倒是行事低調(diào)，上岸游玩從不驚動當(dāng)?shù)毓俑?，但人家若有意巴結(jié)，又怎會被她們瞞過去？沒逛幾次，就有人發(fā)現(xiàn)了，特地請了當(dāng)?shù)毓賳T的妻女姐妹，或是士紳家的女兒前來相陪，說個話，湊個趣，上個香，禮個佛，喝個茶，吃個飯，再說一說有趣的秩事典故。張氏素來好哄，很快就跟人家混熟了。臨走前人家要送個禮物，她也不好推辭。

趙琇只得從中嚴(yán)格把關(guān)，只要不是過于貴重的東西，或是太過明顯的黃白之物，沒有夾帶，送禮的人也沒提什么不好的要求，她也就勉為其難地把東西收下了。若是遇到目的曖昧不明的送禮人，她還會事先問過高楨，他說沒問題了才收，有問題就直接拒絕，還真少收了不少。但饒是如此，她們祖孫也收獲頗豐，已經(jīng)開始擔(dān)心，如果再這樣一路收禮收下去，到老家之前，那兩艘船真的夠地方放嗎？

船隊慢慢走著，天也越發(fā)冷了。雖然他們是往南方走，但時間已經(jīng)來到十月下旬，北方各地都已入冬了。前一天他們遇到了今年入冬以來的頭一場雪，薄薄的，在甲板上染了一層白，樓艙上層的屋檐和旗桿都結(jié)了冰。王府的仆人急急忙忙將積雪掃到河水里，免得加重了船的負(fù)擔(dān)。趙琇她們住在第二層樓艙，已經(jīng)有多日不敢開窗賞景了。只有人不在房間里待著的時候，才敢開一條窗縫通風(fēng)。艙房里頭，也早早放上了手爐和湯婆子。因怕引起火災(zāi)，她們不敢用炭盆。也因為外頭太冷，張氏索性連樓都不下了，只窩在自個兒的房間里。趙瑋每日上樓來給她請安，常常擔(dān)心她的身體會受不了寒冷的天氣。

趙琇道：“不怕的，我每日讓人準(zhǔn)備驅(qū)寒暖身的湯水，祖母喝著，身上并不冷。若真覺得不舒服，太醫(yī)就在樓下，我們?nèi)デ笸鯛斠宦暎烟t(yī)請上來給祖母診脈就是?！?p/> 趙瑋略放心了些，但還是囑咐妹妹：“好生照看祖母，若缺什么，只管來跟我說。咱們自家?guī)Я瞬簧贃|西呢，若是不夠，就上岸去采買。”

趙琇答應(yīng)著，又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對兄長道：“今天早上我陪祖母說話的時候，聽她念叨了一句，說是臨清快到了，有心要去祭拜一下，又怕那地方不是什么大埠，不好跟王爺開口。前頭還有曾侍郎在呢，這趟哥哥又是領(lǐng)了公差前來，沒有為私事耽誤了公事的道理?？扇羰遣荒芗郎弦患?，祖母心里大概也不好受。”

臨清附近的河段正是當(dāng)年趙焯夫妻喪命的地方，當(dāng)年張氏帶著趙瑋上京城看望受傷的廣平王，回程時也曾到那里祭拜過。趙瑋心里還記得很清楚，聞言也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去找世子商量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