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門秀 第一百一十章 新太子

碧蓮笑著將趙琇推到圓桌前，對她道：“姑娘不是在煩心秋天開始接管針線房，就得被老夫人逼著苦練女紅么？我還不知道姑娘的性子？最不耐煩繡花兒了，小的時候因愛聽別人夸獎，又想讓老夫人高興，還能耐著性子繡些手帕、荷包、抹額、扇套什么的，如今卻是膩了，任由別人怎么夸你針線兒好，也不愿意再去做這些，怕費(fèi)眼睛。一年下來，也就是老夫人和大爺隨身帶的小東西，你還愿意繡上幾針。”

趙琇撇撇嘴：“難道不是嗎？繡花最費(fèi)眼睛了，我還這么小，可不想得近視眼。白天有時間，寧可多看點(diǎn)書，多練練寫字畫畫，哪怕是研究研究什么湯水好喝又有營養(yǎng)也是好的，繡什么花呀？脖子還酸疼。至于晚上，那不是更傷眼睛嗎？”

碧蓮抿嘴笑了，她如今已經(jīng)習(xí)慣了趙琇嘴里時不時蹦出來的叫人不大聽得懂的字眼，甚至可以理解其中的意思了：“是是是，姑娘說得有理。橫豎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必靠姑娘做針線賣錢，只要會做、做得好，也就夠了，姑娘本來就學(xué)得不錯，其實(shí)不必天天繡花，若是熬壞了眼睛，豈不是更糟糕嗎？”

趙琇聽得順心極了，就問她：“你還沒講到正題呢，祖母要我多練練刺繡，我正頭疼，你娘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能幫我度過這一關(guān)？”

碧蓮指了指桌上攤了滿滿一大片的布料：“就是這個。”

趙琇還是沒聽懂：“這是要讓我辨認(rèn)各種衣料嗎？我倒也能認(rèn)出大半，剩下說不出名字來的，等我接手了針線房的事。祖母也會教我的吧？”

碧蓮搖搖頭：“姑娘，那種事老夫人自然是會教你的。我娘的意思是，姑娘可以提前學(xué)一學(xué)，等老夫人問起時，樣樣都答得上來，老夫人心里高興了。也就不會逼你逼得太緊了。再者，老夫人要姑娘多練女紅，可沒說一定得練刺繡呀！”

趙琇恍然大悟，忍不住露出了喜色：“你說得對！女紅針線什么的，不一定是刺繡，還可以是別的東西！”簡單如打絡(luò)子，復(fù)雜如量體裁衣，但凡是跟針與線有關(guān)系的活計(jì)。都是女孩兒該學(xué)習(xí)的女紅范疇，只不過張氏更注重她的刺繡水平，因此她才會忽視了其他方面。

趙琇小時候?qū)W過打絡(luò)子，打得還不錯，這方面當(dāng)然不成問題。但張氏要求更高，打幾個精巧的絡(luò)子是沒法讓她滿意的，既然不想在刺繡方面下苦功，裁縫技術(shù)就成了趙琇的救命稻草。

碧蓮笑說：“我娘說了。姑娘先學(xué)著認(rèn)一認(rèn)這些料子，然后試著去剪一剪，縫上幾根線。繡朵小花兒什么的，知道一下不同的料子適合做什么，心里先有個底。然后趁著老夫人還未讓你去管針線房，你再學(xué)一學(xué)裁衣裳，可別象那年做的那件不成樣子的夏衣那樣，白費(fèi)了好料子。好歹要弄出一兩件能穿出去見人的衣裳。自己穿也好，孝敬老夫人更佳。老夫人見了歡喜，也就不再強(qiáng)求你苦練刺繡了。象咱們這樣的人家，千金小姐們能自己做衣裳，繡的花兒也不錯，就是極難得的了，一點(diǎn)都不會失了面子。”

趙琇越想越覺得這話有理，連忙笑著對碧蓮道：“這是個好主意，就怕我學(xué)得不好。以前也不是沒學(xué)過，但做出來的衣裳都沒人敢穿，只能剪開了做茶幾布或是跟別的布拼在一起做椅墊。”這是實(shí)話，那是她八歲那年干的好事，好好的一塊花緞子，現(xiàn)在成為她書房羅漢床上的一個椅墊套了。

碧蓮挑挑眉：“那時你還小呢，手只有這么大一點(diǎn)，握不住那沉甸甸的大剪子。如今姑娘長大了些，力氣也大一些了，叫人專門打一套小些輕些的剪子來，也就能使得順手了。再尋一位好師傅教導(dǎo)著，憑姑娘的聰明，還怕學(xué)不會么？”

趙琇眼珠子一轉(zhuǎn)，就記起碧蓮從小跟著盧媽學(xué)了一手好針線，自己貼身的衣裳都是她做的，偶爾還會照自己的意思做一兩套花色別致的家裳衣裳，比針線房做的穿起來舒服多了。與其在針線房里找人教，將來管起事來還要看所謂的師傅面子，束手束腳，還不如直接求碧蓮算了。

于是她便合掌看著碧蓮，一臉哀求地道：“好姐姐，我知道你女紅做得好，最會做衣裳了，你給我做的衣服裙子，穿起來再舒服不過，比針線房所有人都強(qiáng)。你給我做師傅吧？我一定認(rèn)真學(xué)。”

碧蓮本就是打算教趙琇的，聽得她這樣說，心里更高興了，臉上的笑都掩飾不住，帶著一點(diǎn)小得意道：“姑娘若真有心，我教教也沒什么，只是姑娘可別嫌我要求嚴(yán)格，若是做得不好了，我可是不會客氣的。”

“不必客氣，我做得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才好改過來。要是你處處哄著我，只說好聽的話，我還怎么學(xué)東西呢？”趙琇連忙倒了杯茶，捧到碧蓮面前，“師傅請喝茶，師傅想要什么謝師禮，盡管開口。”

碧蓮撲哧一聲笑了，忙接過茶杯往桌上放：“雖是說笑，我可經(jīng)不起呢。姑娘既然真想要學(xué)，我自然是要傾囊相授的。姑娘若有心要謝我，也不必送什么禮，只今年姑娘過生日時，賞我多吃兩盤子菜就好了。”

“沒問題！”趙琇對身邊的人一向很大方，當(dāng)然不可能拒絕這點(diǎn)小小的要求，她還說：“你想吃什么菜？我事先囑咐廚房去做。記得那一回花朝節(jié)，家里做了豆腐皮包子，你愛吃得不行，連啃了三碟子去，還時常念叨著什么時候再做，不如就做這個吧？”

碧蓮雙眼一亮，她還真是想吃豆腐皮包子想很久了呢，但她猶豫了一下，就搖了搖頭。躊躇地道：“姑娘若真想賞我，蔡先生前些天送回來的杭州藕粉。能不能給我一包？”

趙琇有些不解：“怎么？你這是想吃甜品了？但桂花還沒下來呢，到時候做藕粉桂花糕才好吃。”

碧蓮搖頭道：“我是聽說，病后的人吃藕粉，可以補(bǔ)身體。我爹的身子一直沒好起來，我想要些藕粉回去給他吃。”

原來是為了盧昌秀。趙琇心里忍不住嘆氣：“他受傷都兩年多了，明明可以站起來，不拄拐杖也能走路，就是走得慢些。祖母也沒嫌他什么，不就是沒有差事了嗎？他要是愿意，給他尋個不必走動的活也行啊。做什么暴躁成這樣，成天在那里罵罵咧咧的？我看他身子弱，完全是因?yàn)樗豢铣鲩T。也不肯下床活動的緣故。”

碧蓮黯然道：“他開始的時候，也想過等病情好些了，就回來尋個差事的。只是后來我堂伯父過來投奔，卻回絕了賣身為仆的提議，他的脾氣才變壞起來。他覺得自己日后沒指望了，橫豎老夫人也不會趕他出去，他就索性待在家里混吃等死。若是出了門，遇上從前曾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他總覺得人家會笑話他的。”

盧昌秀一心要將有出息的小兒子小滿——如今已經(jīng)改名為盧明章了——過繼給族人，只要族人暫時投身到趙家為仆，兩家沒有了良賤之分。這過繼之事就誰都挑不出錯來。那樣等到族人贖身，恢復(fù)良民身份之后，盧明章也能鉆了朝廷律法的空子，跟著成為良民，日后讀書科舉都有希望，還可以將本生家人都帶出去享福。盧昌秀當(dāng)日想到了這個法子。就在一直謀劃著，不惜犧牲長子盧大壽，可惜最終只能失望了。

盧大壽分四次挨了八十板子，腿就變得有些瘸。如今領(lǐng)著個在馬棚喂馬的活計(jì)，與從前的體面差使相比要差得遠(yuǎn)了。他心里對父親存了怨恨，又沒了妻子，就自暴自棄了，還跟人喝酒耍錢，若不是盧媽管得嚴(yán)，他只敢小打小鬧，只怕早就因犯了錯被攆出去。對于盧昌秀而言，這個兒子已經(jīng)算是廢了。無奈盧媽要當(dāng)差，盧明章與碧蓮各有差使，只有他們父子留駐家中，日夜相對，相看生厭。

盧昌秀盼了許久的那位族人，在前年冬天終于帶著老婆到了奉賢投奔，只是人家就算是旁枝末系，又生活潦倒，也始終沒忘記自己是書香望族之后，堅(jiān)決不肯賣身。他不做仆人，盧昌秀又如何能光明正大將兒子過繼給他呢？最終一拍兩散。盧媽給了那族人夫妻一些銀子，幫他們領(lǐng)了去南匯那邊看房子的差使，也算是幫了他們一把。她對這個丈夫已經(jīng)是絕望了。盧昌秀也對自己的未來絕望了。他如今是怨天怨地，怨族人，也怨大兒子，不敢出門見人，心中還有郁氣，身體怎么好得起來呢？也難為碧蓮還知道孝順?biāo)胍獮樗懶┭a(bǔ)身體的東西。

趙琇覺得碧蓮不容易，就說：“一包藕粉算什么？我屋里就有不少，你愛拿幾包就拿幾包。如今咱們家里時不時有人去杭州的，什么時候想吃了，再托人買，也方便得很。不過這東西給你爹，不一定管用，我還有些茯苓霜、茯神木，聽說對你爹這樣的情況好，你也拿些回去得了，問過了大夫，再給他吃。”

碧蓮大喜，千恩萬謝地，方才去拿藕粉了。趙琇便開始翻看那些布料，認(rèn)真記著每一種的名字和特點(diǎn)。

眼看著午時將近，忽然從院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趙瑋沖了進(jìn)來，一臉的興奮和激動。

他直接沖進(jìn)了正屋，大聲喊：“祖母！祖母！皇上終于立新儲了！樂安王做了新太子！”

“什么？”張氏從里間扶著丫頭走出來，“你剛才說什么？誰做新太子了？”趙琇也從房間里跑了過去。

趙瑋神色間滿是激動與欣喜：“是樂安王，廣平王殿下的親弟弟樂安王！”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