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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時代 第一百三十九章 錢錢錢
“啊?”褚青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賈璋柯的眼神只在地面游移,道:“現(xiàn)在劇組資金出了點問題。”
“沒錢了?”
自他跟監(jiān)制爭執(zhí)那天,褚青就想到會有這么一出,可這才二十來天啊,就把剩下那一半資金全花光了?
忒敗家!
“錢倒是還有。”賈璋柯干脆坐下來,跟他也沒什么話不能說的,坦白交代:“估計能撐一個禮拜吧。”
他搓了搓臉,點了支煙,又不抽,掰著手指頭道:“吃飯,住宿,用車,人工,膠片這些,一個禮拜之后都沒錢給了。”
“嘖!”褚青砸吧了下嘴,問:“那你打算怎么辦?”
“借吧。”老賈無奈道。
他拍戲,其它方面的開支真不算多,大頭就是膠片,簡直在燒錢。
《站臺》用的是35mm彩色膠片,按本賣,一本是400尺。如果是柯達的,一本得一千多塊,就算差點的也要近千。
再形象點說,一本35mm彩膠,大概可以拍攝4分鐘。而《站臺》的預(yù)定片長,是三個多小時。
這是什么概念?
《泰坦尼克號》和《拯救大兵瑞恩》的終剪版,都是三個小時左右,用了幾百萬卷膠片。這對中國電影人來講,是神話故事,根本無法想像。
以至于姜聞拍《鬼子來了》,也是三個小時,只用了48萬卷,就已經(jīng)嚇尿了一干大導(dǎo)。
藝術(shù)家嘛!拍廢的膠片比留下來的,要多得多。現(xiàn)在,賈璋柯別的不敢說,燒錢的功力直逼國際范兒。
老賈夾著煙。似乎覺得很別扭,一口沒抽,直接按在煙灰缸里。又轉(zhuǎn)到剛開始的話題,道:“所以。我就想著,呃,先把電影拍完,片酬能不能,能不能稍晚點。”
“啊,沒事,啥時候給都行!”褚青笑道。
他不是裝大方,真心實意的。自己不缺錢,還是哥們,有困難了怎么也得挺一把。
“不過,趙滔和小娟她們得結(jié)清了,人家畢竟第一次拍戲。”他又提醒了下。
“這我知道,我知道。”老賈點點頭。
演員里邊,多數(shù)是業(yè)余的,片酬都不算高,六七個人加起來也就幾萬塊錢。腕兒最大的是褚青,一人就占了五萬塊。這也是當(dāng)初老賈兌現(xiàn)的承諾。
想去年冬天,他拉起人馬趕赴汾陽時,心情是五味雜陳。資金是意氣風(fēng)發(fā),四地片方合作,戛納影展邀請,一切都很美好誰也沒想到,居然會發(fā)展到這種苦逼境地。
都是自己作的!
他來找褚青前,雖然有信心,畢竟還是惴惴的。朋友嘛!錢嘛!很多時候,人把這兩回事,掰扯的特明白。
現(xiàn)在看這貨。倍兒都不打的就點頭,像是在懸崖邊上。被人拽了一把。那種感覺,就是個窩心。
“行了。你也別太愁了,有句話咋說的來著?車到山前必有路!”褚青起身,拍了拍他,笑道:“回屋吧,明天還得拍戲呢。”
賈璋柯看著他,抿了抿嘴,緩緩出門。
劇組快變成窮逼的事情,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知道。
其實,制片方在商量之后,愿意承擔(dān)超支的部分,但老賈沒同意。他覺得,既然是自己違反的合同,就得自己負責(zé)。
老陳醋的那個勁又犯了,齁酸齁酸的。
接下來的日子,賈璋柯邊拍戲,邊忙著借錢。丫還是挺有面兒的,基本找誰誰有,錢都不多,一萬兩萬的,但湊湊也很可觀。
他并沒有因為缺錢,而改變拍攝模式,該折騰還是折騰。結(jié)果拍了幾天,膠片消耗的速度比預(yù)想中的要快,這天晚上收工后,發(fā)現(xiàn)剩下的膠片居然只夠第二天的了。
賈璋柯劃拉了先期借到的十來萬塊錢,讓顧正連夜回京城去買膠片。
此種情況,監(jiān)制們是很尷尬的,因為已經(jīng)脫離了投資方的控制范圍,屬于導(dǎo)演自籌自資在拍片,而他們偏偏還得在現(xiàn)場。
次日清晨,天色模糊,起了薄霧。
褚青跑完步,順便在家熟識的小店吃了早飯,又跟店主哈拉了一會。他的作息規(guī)律太老齡化,經(jīng)常被組里的年輕人嘲笑,起的忒早,往往就不上賓館的飯點。
等霧氣散去,陽光初露,他才回來。見平日敞開的那兩扇鐵門,這會關(guān)著,里面還有狗叫聲。不由一怔,伸手拍了拍,一個保安面無表情的拉開門,讓他進去。
褚青莫名其妙,剛邁步,就被趴在門口的兩只大狼狗嚇了一跳。劇組人員正聚在院子里,嘰嘰喳喳的議論,臉上各種不爽。
“干嘛呢這是?”他問趙滔。
“不知道啊,咱們早上起來,門就鎖上了,說啥不讓出去。”趙滔委委屈屈的道。
“是啊,差點連飯都沒讓吃!”劉小娟在旁邊補充。
只有劉小娥說了重點,道:“導(dǎo)演在里邊跟老板談判呢,好像因為錢的事。”
褚青瞬間就明白了
賓館被劇組包了之后,所有的業(yè)務(wù)和資源,都圍著這一百多號人打轉(zhuǎn)。每天的花銷就得好幾千塊,如果按月結(jié)的話,那就是十幾萬,對個小縣城的服務(wù)行業(yè)來說,一年估計也就掙這么多錢。
單子太大,老板不敢接包月的活,就折中,半個月結(jié)回帳,心里能有點底。
可現(xiàn)在,劇組都住二十多天了,欠著錢不給,賈璋柯一直在拖,好話說盡。但老板也估摸出滋味來,瞅準(zhǔn)時機爆發(fā),果斷的關(guān)門放狗,不結(jié)賬誰也不許走。
褚青進到大廳的時候,老賈苦著臉正跟人掰扯。
“您看,冬天咱都住一個多月了,沒賴賬不給吧。現(xiàn)在是真有點困難,但您放心,過幾天錢就到。肯定不能欠了你的。”
他的眉毛愈加下垂,語氣放輕,盡量讓對方聽起來感覺很真誠。讓一個文藝片導(dǎo)演。干這公關(guān)的活,誰看了都挺不落忍。
老板也實話實說。道:“咱們都老鄉(xiāng),我也不整虛的,你的話我信,但我也有難處。你說你們在這,吃喝拉撒睡,哪樣不要錢?現(xiàn)在都是我自己墊,一分錢進項看不著。我就這么大點買賣,手底下三十來號人。我得發(fā)工資吧,我得養(yǎng)著吧?”
賈璋柯聽完,嘆了口氣,人家真沒撒謊。
他坐在沙發(fā)上,低著頭,心里快炸了,亂糟糟的,隨后又平靜下來。擱這檔口,忽然冒出個特欠揍的想法:今天的戲是拍不成了。
老板看他那樣子,也緩了語氣。道:“怎么著得先結(jié)一部分吧,不然我這賓館都要黃了。”
“您說個數(shù)。”
褚青在旁邊看了會,實在鬧心。忍不住過去問。
“欠了八萬,先給一半就成。”老板痛快道。
話說上次跟女朋友冷戰(zhàn)后,丫頭就把存折還給了他。
這貨回到房間,翻出紅折子,看了看上面的余額,不禁揉揉腦袋。本來有十萬出頭,首付用了一大半,裝修倒沒花什么錢,現(xiàn)在還剩下兩萬。
不夠。
他合計了半天。沒辦法,只得向女朋友求助。
丫頭好像正在吃飯。嘴巴不停的嚼動,隔著電話都能聞著股肉味兒。褚青不是管她借錢。是讓她把兩味爺里屬于自己的那部分利潤提出來。
不曉得她聽沒聽懂,反正答應(yīng)的特爽快,也沒對他的決定有半點不滿。
同行匯款,當(dāng)天就到了。本以為是兩萬塊,結(jié)果褚青跑到銀行一看,有點愣,那傻丫頭把她家底都打過來了吧?
足足十萬!
他顧不得多想,眼前的事要緊,馬上給了錢,老板立即撤狗開門。
賈璋柯對這個朋友,簡直無話可說,都記在心里頭。
至于褚青呢,也并非人品多高尚,都是量力而行,而且這算自己墊付的錢,又不是白搭的。
此時,京城。
兩味爺?shù)男★堊溃绢^正在招待兩位客人。仨個人,六道菜,沒有酒,白米飯,純粹的吃吃吃。
“人家叫你打兩萬,你打那么多干嘛?”李兵兵咬著塊排骨,含糊不清的問。
旁邊任權(quán)接話道:“哎這你就不懂了,這叫給男人掙面子。”
他們倆最近在附近的影視基地拍戲,叫《一腳定江山》。今天得空,范小爺閑得無聊,就找他們來聚聚,自湘南一別,也好久沒見了。
結(jié)果剛吃上,褚青就來了電話,丫頭放下筷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了出去,然后又跑了回來。她也沒隱瞞,當(dāng)笑話似的在席間一說。
“男人有本事,面子還靠女人掙?”李兵兵極其不贊同。
“不一樣!再有本事的男人,有時候也不如找個能給自己長臉面的女人。”
“那還是沒本事!”
倆人習(xí)慣性的斗嘴,丫頭邊吃邊看熱鬧,笑嘻嘻的不搭話。
她倒沒那么深沉,想法特簡單,就是怕褚青不夠用。賈璋柯那人她也見過,并非欠錢不還的德行,當(dāng)然最主要的,是相信自己的男朋友。
“哎兵兵,你最近沒拍戲么?”李兵兵利索的鎮(zhèn)壓住任權(quán),又問。
“沒呢,上個月剛殺青一部,現(xiàn)在沒人找,正好想歇會。”丫頭道。
李兵兵真心覺著這小姑娘挺不容易的,勸道:“你也該找個經(jīng)紀人了,以前有阿姨幫襯著,現(xiàn)在就剩你自己了,多不方便啊。”
“我也想啊,可上回簽瓊遙那公司被坑怕了,再說,靠譜的經(jīng)紀人哪那么好找?”
任權(quán)聽這話,忽看了眼李兵兵,對方回了個眼色,他微微點頭,道:“哎,要不我介紹我經(jīng)紀人給你認識認識?”
丫頭愣道:“你倆不一個公司的么?”
“對啊,我們經(jīng)紀人也是一個,叫王金華,特有本事,對我們也非常好。”李兵兵笑道。
任權(quán)道:“那《少年包青天》就是金華姐牽的線,不然人劇組根本沒看上我們。”
“是沒看上你吧!”李兵兵時刻不忘嘲諷他。
范小爺眨眨眼睛,稍微想了想,感覺也不是啥壞事,便道:“行啊,哪天我們就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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