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第四百五十七章 小蒿的盯視

妖都外圍的塔林如今成為一座蕭瑟的樹林，任憑外人闖入，懸掛在塔身上的妖頭、妖睛等物只是發(fā)出軟弱無力的抗議，像是樹葉在寒風(fēng)中顫抖，沒有半點威懾力，反而顯露出膽怯與無力。

為避免再落入血海陣一類的陷阱，整支隊伍都在地面行走，如此一來速度自然快不得，辛幼陶心里著急，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空遁、瞬移一類的法術(shù)都是救急法術(shù)，在不潔之氣當(dāng)中頻繁使用就太冒險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自己走得快一些，然后轉(zhuǎn)身催促其他人跟上。

小蒿走在了最后面，好奇地東張西望，每見到一顆懸掛在塔上的妖頭都要跑過去仔細看兩眼，甚至跟它打招呼，“你好啊，你和禿子是同一族的嗎？你怎么光吼叫啊，會說人類的語言嗎？”

面目猙獰的頭顱仍然只是發(fā)出吼聲，而且數(shù)量太多了，小蒿問也問不過來，于是加快速度追上走在前面的四位新君，跟他們并肩走在一起，聽他們互相吹噓自己對妖族的貢獻有多大，以及他們能在塔林中自由飛行，道士們太膽小云云。

“你們剛剛從血海陣里脫身，還能隨便飛嗎？”小蒿插了一句。

四位新君是不會臉紅的，你一言我一語地做出辯解，總之是說之前落入陷阱是場意外，他們已經(jīng)掌握了妖術(shù)的分布情況，完全不用再擔(dān)心。

小蒿的心思卻已轉(zhuǎn)到別的事情上。指著一座塔上的眾多妖物，“這些東西都是從妖族身上割下來的吧？”

“當(dāng)然?！币蟛怀翆Υ耸值靡猓拔覀冄鍦喩硎菍殹＞退闶囚逑碌闹讣锥疾荒茈S便扔掉，有大用處。”

“尤其是像我們這樣的大妖，身上的器官更加珍貴，不知有多少妖魔道修眼紅呢，必須小心看護，說不定哪天一覺醒來——呀！胳膊被人切走了，眼睛也被挖了?！焙廊f古警惕地打量著小蒿?！耙豢茨憔褪菦]啥本事的小道士，可別打我的主意?！?p/> 小蒿呵呵笑著說：“道統(tǒng)只要妖丹當(dāng)作煉器的材料。對指甲、胳膊什么的可不感興趣。你們應(yīng)該防備其他妖族?！?p/> 散修歐陽槊走在前面不遠，這時回過頭來，“段道士，別聽他們胡說。只有獸妖的器官才有用處，而且也得經(jīng)過妖術(shù)強化。他們四個都是半妖，除了妖丹沒別的好東西，看他們的眼睛，那就是妖丹了?！?p/> 小蒿多看了兩眼，四位新君急忙捂住雙眼，同聲說道：“我們的水晶眼非常弱小，一點用也沒有?！?p/> 小蒿追上麒麟跳蚤，輕輕撫摸它身上的鱗片。溫柔地說：“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頭留在身邊，不。整個都留在身邊。”

跳蚤聽不懂她的話，友好地點點頭，隨后快步走在慕行秋和左流英中間，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顯然對這兩名道士比對小蒿更親密。

小蒿失望地嘆了口氣。又追到小青桃身邊，并肩走了一會。用目光示意最前面的辛幼陶，“你要跟他結(jié)凡緣嗎？”

小青桃既驚訝又害羞，撲哧一聲笑了，“你也知道什么是凡緣？”

“我十四歲就知道了，當(dāng)時她們都在談?wù)摲簿墶⒌谰墸瑓s又說不清楚，于是我去問都教。都教很不高興，數(shù)落我一頓，可還是告訴我了?！?p/> 小青桃能想象得到小蒿無辜而又好奇的樣子，心想這個小姑娘或許真如左流英和慕行秋所說，是個特別的道士，于是正色道：“不，我不會和他結(jié)凡緣，起碼現(xiàn)在不會，我是道士，要等到情劫非常明顯的時候才結(jié)緣?？伤呀?jīng)退出道統(tǒng)當(dāng)符箓師，修行止步不前，無需度情劫，所以——”

小青桃正在斟酌用詞，小蒿替她說下去，“所以等你想度劫的時候他未必還在等你，而且度劫就要斬緣，他也未必愿意?！?p/> “你懂得真多。”小青桃笑著說。

小蒿抿抿嘴，“反正當(dāng)初都教是這么告訴我的，她還說結(jié)凡緣時要么找一無所知的凡人，用法術(shù)將他徹底騙過，要么找互相理解的道士，雙方心甘情愿互相欺騙，千萬不要跟一知半解又不能一塊度劫的人結(jié)緣，你和辛幼陶就屬于這種狀況吧？”

小青桃一呆，雖然這些事情她都想過，卻從來沒有如此直白地點明，她望了一眼前邊的辛幼陶，猛然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大錯特錯的事情，一時間竟然無話可說。

小蒿左瞧右看，突兀地說：“你應(yīng)該跟慕行秋結(jié)凡緣，他的情劫已經(jīng)很明顯了，你可以先預(yù)約，然后想辦法追趕上來?！?p/> 小蒿的聲音一點也沒有壓低，慕行秋聽得清清楚楚，卻只能裝作一無所知。

小青桃嚇了一跳，隨后笑道：“你這個小姑娘，說話從來不想想嗎？”

“想啊，想完就說出來，要不然干嘛想它呢？”小蒿疑惑不解，不明白自己哪里說錯了，“我已經(jīng)決定了，如果我必須結(jié)凡緣度情劫的話，我選左流英。我聽說他從來沒結(jié)過緣，但是法力高強，度劫肯定非常利索。”

小青桃已經(jīng)無言以對了，強忍住笑意，看著左流英的背影，猜不出這位注神道士此刻在想什么。

小蒿可不是開玩笑，提高聲音叫道：“左流英，我想跟你提前預(yù)約一下凡緣，可以嗎？”

左流英止步，轉(zhuǎn)身瞧著比自己年輕幾百歲的少女，如果只看相貌，他們兩個倒是沒有多少歲月的差距，“好。”說罷繼續(xù)前進，再沒有轉(zhuǎn)過身。

“瞧，就這么簡單?！毙≥镙p松地說，“我想二百年之內(nèi)我需要度一次情劫，既然預(yù)約了凡緣。在這之前就什么也不用想了?！?p/> 道士的理念與凡人大為不同，行為方式多少也都有些與眾不同，可小蒿的做法即使在道士看來也太古怪了些。小青桃先是覺得驚訝而可笑，慢慢卻變成了敬佩，與這名十幾歲的少女道士相比，餐霞境界的她在處理結(jié)緣問題時卻猶豫不決，這種猶豫不決反過來又影響了她的修行。

“我已經(jīng)有許多煩心事了?！毙∏嗵易哉Z道，隨后扭頭對小蒿說：“我也決定了，不是辛幼陶。也不是慕行秋，小秋哥……他的情劫太復(fù)雜。別人碰不得。謝謝你，小蒿，你幫了我一個大忙?！?p/> 小蒿開心地笑了，“其實就是隨便聊聊。這種忙你想要多少我都能幫?！?p/> 小蒿加快步伐，追上慕行秋，剛要開口，慕行秋提前說：“我不需要幫忙?！?p/> “那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跟鍛骨拳有關(guān)？”

“嗯……有關(guān)，我這些天一直在練你教給我的九種呼吸法門，勉強能同時運用七種，還差兩種怎么也用不上，你能幫幫我嗎？我記得這套拳法是可以幾個人一塊施展的，我想看看效果?！?p/> “你已經(jīng)能同時運用七種法門？”慕行秋不能不吃驚。他傳授拳法才幾個月而已，小蒿練拳的速度比他當(dāng)年可快多了。

“是啊，我不是剛剛說過嗎？”

“哪七種？”

“九種法門當(dāng)中的任意七種。就是沒辦法再加入兩種?！?p/> “好，等到了百丈城，咱們找機會一塊施展九種法門的鍛骨拳?！?p/> “哈哈，真想知道多出幾條手臂是什么感覺，撓癢癢也比從前更方便吧?！毙≥锍两趥€人的幻想中，走幾步路就會笑一聲。又一次極為突兀地開口：“小青桃說你的情劫很復(fù)雜，復(fù)雜在哪？”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蹦叫星锊辉付嗾?。

“對啊。這要不是你的事情我干嘛要問你呢？”小蒿完全沒注意到慕行秋的推辭之意，“我只是好奇而已，道士不是該將所有心事都說出來嗎？這也是一種修行手段，都教是這么告訴我的?！?p/> 道士之心如同湖面，想要映照萬物，自己必須清澈透底，隱藏的心事越少越好，這的確是道士的修行方法之一，慕行秋一時竟然無法反駁，走出一段路之后才對一直盯著自己的小蒿說：“你知道自然之火與五行之火的區(qū)別吧？”

“當(dāng)然，自然之火是凡火，不可控制，能取熱煮飯，也能燒毀一切，五行之火是法術(shù)，受道士控制，該強則強，該弱則弱，指哪打哪。”

“我的情劫更像自然之火?！?p/> 小蒿皺起眉頭，“你是在讓我猜謎嗎？我最不擅長這種事了。嗯，你是說……你的情劫不受控制，為什么呢？控制情劫很難嗎？左流英，你覺得難嗎？”

“一點也不難，所謂情劫復(fù)雜，只是道心不穩(wěn)的掩飾。”左流英的聲音從跳蚤另一邊響起。

“瞧，我?guī)土四阋粋€忙，還你剛才幫我的忙?！?p/> 小蒿覺得問題已經(jīng)解決，再次加快腳步，又追上了申己，一邊走路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我聽說過申家的事情，你害怕自己也會入魔嗎？”

申己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雙唇閉得更緊，拒絕回答，也不看她，小蒿卻有足夠的耐心等他開口。

兩人就這么僵持著。

遙遙領(lǐng)先的辛幼陶還不知道自己與小青桃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轉(zhuǎn)身大聲說：“快過來，這邊的塔里有人……有妖！”

申己加速，雖是奔跑卻快似飛行，總算擺脫了小蒿的盯視。

慕行秋跳上麒麟，跟申己同時趕到辛幼陶身邊。

前方數(shù)十步聳立著一座很普通的妖塔，只是最高層塔窗后面露出幾對獸角和眼睛。

辛幼陶是符箓師裝扮，慕行秋戴著草帽，申己卻是標(biāo)準的龐山道士模樣，塔內(nèi)的妖族開口了，“你是牙山道士嗎？”

牙山與龐山的簪子稍有不同，妖魔是分不清的，申己回避了這個問題，“站出來說話。”

只有一只妖族站起身，從窗口露出上半身，那是一只戴著雙角頭盔的半妖，配飾繁多，像是一名頭目，“我們知道那個叫慕松玄的頭顱在哪，但是牙山得保證我們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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