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長女 第一百七十九章 沈家的底氣

容貴嬪因為長泰帝欲為上官長治擇門好親家，頻頻召沈?qū)幦雽m詢問沈家對策。這日，沈?qū)巹倓傠x開鐘粹宮，就遇上了上官長治，他一臉陰霾地看著她，眼里也滿是陰鷙，看得沈?qū)幮捏@不已，她剛想快步離開，卻又被他截住了。

“怎么，想走？不知沈姑娘這次還能不能像在棲月殿里那么幸運？本皇子可記得，棲月殿里你可是貨真價實將催情藥吃下去了的，不知沈姑娘是找了哪個野男人來解藥的呢？不知道那野男人好用不好用？不是沈姑娘是不是和燕誠公主一樣，早非完璧之身？”截住沈?qū)幒?，上官長治壓在沈?qū)幎叺吐曊f道。

說出的，卻是這樣一番污言穢語。這一番話語，可是他心心念念的！他真的很想知道，沈?qū)幨窃趺措x開棲月殿的，又是怎么解了那藥的，有沒有便宜給別的野男人！

“臣女不知道殿下在說什么！殿下若無事，請恕臣女先行離去！”聽了上官長治的話語，沈?qū)幮睦镉中哂只?，卻強壓了下去，語氣平平地說道。這可是在宮里，上官長治也只能圖個嘴癮，諒他也不敢當場做什么。

“不知道？司天臺主事沈余樂在紫宸殿說的那一番話，你不會不知道吧？沈家這是要與本皇子為敵？沈家是不是選擇了和老十二結(jié)盟？說！”聽見沈?qū)幫铺碌恼f話，上官長治更加惱怒。

他惡狠狠地抓住了沈?qū)幍碾p手，想到沈家居然選擇老十二而不支持他。上官長治就覺得有一種無名火，覺得本應是屬于自己的東西被老十二搶走了。老十二有什么好？他才多少歲？自己哪里比不上老十二？

“放開我！殿下請自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放開我！”被上官長治抓住了雙手，沈?qū)幱煮@又怒又厭，她沒有想到大庭廣眾之下，上官長治膽敢抓住她的手，而且抓得這么用力！

沈?qū)幎加X得自己雙手生疼，眸子也忍不住浮上了一層水汽。

“沈?qū)?，為什么不選擇我？嫁給我吧。我一定會待你很好的！沈家不選擇我是個巨大的錯誤！沈?qū)帲藿o我吧好不好？我會許你皇后之位，無人可以動搖你的位置！我也絕對不會虧待沈家，我在則沈家在！嫁給我吧，好不好？”見到沈?qū)幯劾锏乃?，上官長治猛地松開了沈?qū)幍碾p手，這樣喃喃地說道。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愿意再給沈家和沈?qū)幰淮螜C會，只要沈?qū)帢芬饧藿o他。他可以不計較之前的一切，他可以當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既然你在沈家在，那為什么還要滅了沈家？！”這句話。沈?qū)帋缀跻摽诙觥s始終壓了下來。

重重壓在心上的這句話，盤桓在嘴里，問不出口。這句話，乃是前世今生，她一直想問上官長治的，為什么要滅了沈家？為什么？

可是她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極冷極冷地看了一眼上官長治，然后說道：“此等事情，家祖父自有決斷，皇子殿下，請借一步吧。”說罷。她也不管上官長治會作何反應，就這樣目不斜視地朝宮門走去。

沈?qū)幾詮脑趯m中見過上官長治后。就更加心生不寧，似是入魘一般，總是覺得被上官長治箍住了身子不得動彈。

夜晚每每噩夢，也似乎都聽得上官長治在獰笑：“沈?qū)?！你逃不出本皇子手掌的，就算你重活一世，也贏不了！這一世，本皇子照樣會滅了沈家的！……”

當她尖叫著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就會看見守夜的大丫鬟秋歌或夏詞擔憂的眼神，見她們都安好地站在她面前，她這才回過神來，才有力氣抹去一額的冷汗。

這樣幾日下來，沈?qū)幍哪樕_始蒼白黯淡，整個人顯得十分憔悴。當她去和鳴軒請安時，沈俞氏看到她這個樣子嚇了一跳，連忙叫來青竹居的四大丫鬟問個究竟。

得知沈?qū)幫硗矶妓缓?，她先是吩咐了俞媽燉了寧神助眠的滋補湯送去青竹居，然后叫來了自己的兒子沈余宣、沈余守，讓他們有空就帶沈?qū)幫獬錾⑸⑿摹?p/> 沈余宣恭謹?shù)鼗卮鸬溃骸澳赣H吩咐，孩兒定當照辦。待國子監(jiān)休沐，孩兒一定會帶妹妹外出的。”沈宇宣這副嚴肅認真的模樣，極似父親沈則敬。

他今年快要十九歲了，已經(jīng)補了秘書省著作郎出身，明年就可以出國子監(jiān)了，到時候就可以外出為官了。所以沈俞氏也在考量他的婚事了，既要門當戶對又要沈宇宣自己歡喜的，這也不是易事。

沈余守跟隨沈則遠處理庶務商事也有一兩年了，他跳脫的性子這兩年收斂了不少，當下也保證有空就多陪陪妹妹，但他也說了，最近事情多，不一定會有空：“母親，顏商早前離開沈家自立門戶了，我要接手他許多事情，現(xiàn)在又是莊子一年中最忙的時候，孩兒正忙得不可開交呢?！?p/> 沈俞氏無奈地看著這兩個兒子，他們自身的事情也不少，就不用指望他們兩個了，看來還是得去找老爺才是。

想到這里，沈俞氏囑咐了沈余宣兩人要照顧自己秋風起了切記添衣等等，便讓他們下去了，自己則起身去了書房找沈則敬。

“老爺，還有半個多月就是寧兒的及笄禮，這樣下去可不行。那滋補湯水也沒甚作用。我尋思著，這孩子心里頭莫不是有什么想不通？心病還須心藥醫(yī)，老爺?shù)谜覀€時間和她好好說道才是。”沈俞氏斟酌著說道，語氣是憂心不已。

兒女就是父母的心頭肉，尤其是沈俞氏生了六個孩子，卻只得沈?qū)幰粋€是姑娘家，這心頭肉的分量就重了許多。

“這我也有考慮了。寧兒這孩子，最近的確是有心事了。我原本也打算找她好好說一說的?！甭犃松蛴崾系囊?。沈則敬自然一口應承了，事實上，他自己也是這樣打算的。

自從燕誠公主出事以來，這孩子就不太對勁了，總是心神恍惚的樣子，西燕使團都離開好多天了，她仍沒恢復過來。雖然沈家這次幾謀算是落空了，但是無論是為人還是處事。都沒有說時時事事都是順意的，得失成敗之類，從這孩子之前的表現(xiàn)來說，應該早就看淡了的，這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反常即為妖，這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當沈?qū)幵僖淮卧跁孔呱竦臅r候，沈則敬就嘆了一口氣，開始發(fā)問了：“寧兒，你在做什么？”

“呃？”沈?qū)幪疸氯坏碾p眼迷惑地看著沈則敬。不明白父親為何問這樣一句話，她在書房隨伺，這是明擺著的啊。難道父親有什么想讓她做？

“最近你總是心神恍惚。在書房隨伺的時候也時常走神。你母親說你整夜里坐噩夢？你在想什么？還在為燕誠公主自責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燕誠公主這樣的性子，估計也難以在皇家活下去，就算沒有和親這事，也必定有其他事情逼她上絕路的。不遷怒不貳過是好事，但也要適時寬心?！鄙騽t敬認為燕誠公主出事是沈?qū)庁瑝舻恼T因。所以也就這件事多加勸慰道。

“父親，女兒省得。燕誠公主已經(jīng)離開大永了，女兒已經(jīng)不再自責了。想是近來天干物燥，所以夜晚總不得安睡。父親不必憂慮?！鄙?qū)帥]有想到自己的異樣被父母察覺到了，還令他們擔憂。所以也盡量淡描此事。

“那么，是在想謀劃失敗之事？沈家這次謀算落空。也沒有什么大不了，人外有人，也是常事。只要太子一日未立，事情尚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也不用太在意。還有半個多月就是你的及笄禮了，你得養(yǎng)好身體養(yǎng)好氣色。你若心里有事，為人也可以為你解惑一二?！鄙騽t敬知道這個女兒不想說的事情，就算是拿鐵鍬撬嘴巴也是不開口的，只得繼續(xù)問道。

沈?qū)帗u搖頭：“寧兒知道母親必定會將及笄禮辦得妥當?shù)?，也沒有什么好擔心。只是之前在宮里遇到五皇子，聽他的意思，待寧兒及笄之后，會向皇上請旨賜婚。寧兒一時魯鈍，不知該如何阻止此事。皇家雖然是天下至富至貴，可是寧兒真的不愿作皇家婦！”

想到上官長治那勢在必得的眼神，再想到燕誠公主的凄慘，沈?qū)幘筒挥傻么蛄藗€寒顫。

沈則敬聽了沈?qū)幍脑?，若有所有，良久才說話，不過卻不是回答沈?qū)幓蛘邔捨克?，而是問了他長久以來的疑惑：“寧兒，你在害怕什么？我一直以來都覺得你對五皇子有一種極深的恐懼感，五皇子只是一個勢微的皇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沈則敬早就如流處和蚍蜉那里得知沈?qū)帉ξ寤首痈幸环N異乎尋常的關(guān)注。他看得出來，掩蓋在這關(guān)注下面的，是一種深深的恐懼，時至今日，他才問了出來。

是啊，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呢？雖然不想承認，但自己的確是在害怕！

怕自己重活一世也斗不過他，怕沈家還是會被他滅族，怕長春冷宮那無盡無望的孤寂，她怕上官長治！

即使重活了一世，上官長治仍像一個巨大的可怕的陰影籠罩著她，她每行一步，都在試圖掙扎逃離這個陰影。燕誠公主出事、及笄日將到，這個陰影重大到讓她喘不過氣來，所以才會夜夜噩夢。

原來是因為她怕他??！她怕他是難以被打也敗的！她怕上一世的結(jié)局會重演！

見到沈?qū)庴@懼的雙眼，沈則敬知道自己是說對了，然后才是分析道：“這有何好害怕的？我們是吳越沈家，可謂根深葉茂，族人遍布南北，且各有其能。為官上，你祖父是三品中書侍郎，還有你開善叔祖父為廣州刺史，還有你的叔叔們和哥哥們；從軍上，你則思叔父已經(jīng)是安北都護別駕，還有你的堂哥們已經(jīng)在兵部謀職了；通商上，你則遠叔父在西寧道的謀劃你是了解的，這幾年沈家在互市、各產(chǎn)業(yè)上的收益你也不是不知道的。更別說沈家的姻親故舊了，你外祖家溪山俞氏，還有江南胡氏，更年輕一輩的，文瀾、樓盛懷……這些，都是沈家的資本，也是沈家的底氣，你有何好害怕的呢？而他一個母族無能的皇子，出身低微，又不是極得皇上歡心，根本就沒有必須這么害怕！”

沈則敬的話像一個霹靂劈開了沈?qū)幓艁y的心神，震得她久久不能言語，最后漸漸還復清明，是為醍醐！

是啊，無須如此害怕，他不是難以被打敗的！不知不覺間，重生三年多以來，沈家已經(jīng)增添了如此多的資本，這資本還會越滾越大！

而他有什么呢？這一世，直到此時，他還是那個勢微的五皇子，李貴嬪也還沒有被封妃，他倚重的金吾衛(wèi)徐颯已死，中書令韋景曜還沒有為他所用，就算蔣博文和皇后已經(jīng)傾向他，可是還有一個所有條件比他好的二皇子橫在面前呢！

更重要的是，前一世他之所以能登上皇位的最大憑借――沈家，已經(jīng)和他為敵了！此長彼消，所以他還有什么呢？

沈?qū)幏路鹩X得籠罩在她身上的陰影似乎透薄了許多，上官長治也不是那么可怕的，自己重生一世，必定會打敗他的！

她恭恭敬敬地對沈則敬行了個禮，說道：“是女兒入相了！多謝父親提點，女兒再不會這樣了！”

沈則敬見到沈?qū)幩剖窍朊靼琢?，感到十分欣慰，他就知道只要稍加提點，這個女兒就會緩過來了，他接著沈?qū)幍脑捳Z說道：“說到底，家族昌隆，族人上進、團結(jié)，這才是一個家族的底氣，身為其中一員，也才有無須懼怕的資本。我們可以審慎，可以退避，卻無須害怕！”沈則敬的話語有著濃濃的自信，這是一個家族培養(yǎng)出來的精英所特有的品質(zhì)，沈則敬身上有，宋希琦身上有，將來沈余憲身上也會有，這種自信會使得他們將其家族帶上一個更高的境界，前波后浪，綿延不息。

沈?qū)幘`了一個笑容，點點頭，父親的話說得實在太有道理，當今大永，有幾家有沈家這樣的底氣呢？

“及笄禮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為父已有應對之法。你呢，則好好養(yǎng)著，到了及笄那一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是了，其余事自由父兄擋著，女兒家，不必那么操心的?！鄙騽t敬這才勸慰了沈?qū)?，當她安心等著及笄禮就是。

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