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和月圓 583 備喜宴

白芷跟著杜迎秋學(xué)習(xí)裱畫。

三太太何氏聽說杜迎秋的事，在背后笑罵道：“跟我學(xué)呢，想做賢妻良母，瞧她那樣子，是學(xué)得來的么？真是個賢惠早前就不會被胡家給休了……”

杜迎秋學(xué)的裱畫技術(shù)，雖未學(xué)到十成，卻亦有成，比何氏學(xué)得更好。

臘月初八黃昏，皇城下了一充轟烈烈的鵝毛大雪，入夜之后，簌簌的冬雪飛舞。

在這寒冷的夜里，素妍用罷暮食，在心里想了一陣?yán)L《歲寒三友圖》的事，暗暗琢磨了一陣，又在紙上勾勒初試，心頭有了些輪廓，這才細(xì)細(xì)地描繪起來，梅花、蘭花、翠竹，不多不少躍然于紙，每一朵花，每一片葉，都巧到好處。

繪完之后，已是四更天時分。方入芙蓉帳中躺下，聽著耳畔的風(fēng)雪，萬籟俱寂，迷迷糊糊進(jìn)入夢境。

次晨醒來，入目之處皆是一片素白。皇城已是煥然一新，窗明幾凈，瓊庭寂寂，金瓦覆雪，寒氣逼人。

今兒是臘月初九，一大早，沈氏、慕容氏等幾房太太便召集了各房的丫頭、婆子清掃庭院，連后花園里的雪也被掃堆成山，一座座的堆在花木園藝地里，像座小雪山似的。

奇峻與傳鑒、小八等人頑皮地在花園里打著雪仗，在屋子里躺了許久的小九坐在轱轆上笑呵呵地看著，見傳鑒擊中了小八，急得大叫：“哥哥，打七哥，打七哥！”

因?yàn)樘炖洌D月十二是素妍出閣的日子，收拾完雪，就得開始在后花園里搭建喜棚，還得在每頂喜棚里另置紅泥小爐。

李碧菱看著后花園里忙得七手八腳的下人。“這天也太冷了，就算置了銀炭爐子也不頂用。倒不如另挑兩處院子出來，一處來招待男客。一處招待女客。屋子大的擺上四五張桌筵，屋子小的擺兩三桌。照著大小來擺。”

天氣太冷，在喜棚里用酒筵便不可能。外面多冷，棚子里就有就冷，就算置有銀炭爐子，可四下的寒意還是透進(jìn)棚子里，幾個人往棚里一呆，只凍得發(fā)顫。

沈氏面露失望地看著張雙雙。這話應(yīng)是張雙雙說出來的才對，大房的人沒瞧出問題，反是李碧菱先一步瞧出來了。

杜迎秋覺得李碧菱這建議不錯，“聚客廳那邊把議事廳、偏廳、都一應(yīng)收拾出來。只余休憩廳給客人們說話小坐。那邊屋子大，擺上十五六桌筵席也是妥貼的。”

杜迎秋雖是新進(jìn)門的，江家上下也不提她早前嫁人被人休棄的事，雖然何氏對不對頗有這意思，到底不敢當(dāng)著她的提。杜迎秋也不計(jì)較。早前嫁過一回原是事實(shí)，只是盡心盡力地做好自己的份內(nèi)事，而素妍是江家唯一的女兒，全家上下都當(dāng)成一件大事來辦，江書麒也叮囑了。一定要將素妍出閣的喜筵辦得妥帖圓滿。

各房人，出力的出力，有建議的提建議，個個都用足了十成的心。

沈氏最愛面子，事事都想彰顯著長房的派頭、體面來，這回被李碧菱想到法子，只怕臉上有些掛不住。

何氏頗有些瞧熱鬧的樣子，“大嫂和大奶奶是怎么做事的，害我們平白忙碌大半個時辰，不搭喜棚倒是早說，丫頭不是你們屋里的，當(dāng)真不知道心疼……”

沈氏憤然瞪了一眼。

自從江書鵬得了個“嘉興伯”三等爵爺封號，何氏越發(fā)有些得意起來，在外人面前擺著“我是誥命夫人”的譜，在自家人面前，時不時說幾句風(fēng)涼話。此刻，何氏擺出很心疼下人的模樣，倒先埋怨起沈氏婆媳來。

沈氏雖未開口責(zé)備張雙雙，光是一個眼神，就足讓張雙雙不悅，她厲聲道：“三嬸嬸不想搭手，只管帶著你的人回三房歇著。”

何氏秀眉一挑，“三老爺就這一個寶貝妹妹，我這做嫂子哪有不幫忙的。”回瞪了張雙雙一眼，歪著頭，怎么看張雙雙，怎么不順眼。

慕容氏見這么說氣頭話，要傷情分，笑道：“都少說兩句，趕緊的把事定下來才好，今兒都臘月初九了，明兒添妝的奶奶、秀怕是不少。郡主是個熱心的，但凡相識的秀出閣，都是添了妝的，再不準(zhǔn)備好，老太太回頭發(fā)作起來，誰都擔(dān)待不起。”

沈氏吐了口氣，“男客們就置在聚友廳，女客到青竹苑，清音塢也收拾出來，男客人愿賞后花園梅花的，可到那兒小歇……”末了，她神色俱厲地對何氏道：“你不想搭把人，只管回去，可別在這里發(fā)牢騷。”

何氏扭了扭腰肢，一臉不滿，領(lǐng)上三房的下人：“到青竹苑收拾去。”

沈氏道：“大房收拾男客院，二房帶人收拾女客院吧。把屋子里不需要的東西都暫且搬到就近的院子里擱著。也就這幾日時間，忙過了再恢復(fù)原樣。”

何氏瞧大房的人，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沈氏一直忍著何氏，瞧不得她說話陰陽怪氣的樣子，抓會，何氏就會冷諷幾句，再好脾性的人，都能被何氏氣得跳。

沈氏領(lǐng)了兩個兒媳，又有五太太杜迎秋帶了下人跟上。

慕容氏與李碧菱則與何氏、柳飛飛帶人去青竹苑清掃、準(zhǔn)備。

何氏一邊走，一邊嘟嘟囔囔地叫嚷著，“怎么做大房的？這么大冷的天，把大家叫到后花園打掃，忙活半天，又說不成，得改到屋子里去。對得起忻子嗎？干這么點(diǎn)事，好幾日都沒弄好，也虧得忻子偏著他們大房，把西菜市的大客棧都偏了她。那么大的客棧，就是從上家手里買，也得一萬多兩銀子……大房說是幫襯五房出了銀子的，可大房又得實(shí)惠，又得名聲……”

何氏這話是故意說給李碧菱婆媳聽的。兩房人都出了錢，可就大房得了間大客棧，二房人就該生出不滿情緒來才對。

李碧菱是聽說素妍私下里給二房田莊的事兒，二房也沒吃多少虧，瞧著樣子，田莊也不比大房得的客棧差，也做沒聽見。

但何氏不知道，素妍私下也給了慕容氏一座田莊，這事兒連虞氏也都知道，只瞞著何氏。

慕容氏只作沒聽見，神色淡色，全當(dāng)何氏在說與己無干的事。

李碧菱因曉其間的事，抿著嘴，因天氣冷，將脖子縮著。

柳飛飛知何氏就喜歡叨叨，左耳進(jìn)，右耳出，只當(dāng)沒聽見。心里暗道：只怕是她沒得好處，這會子肚里憋著股怒火，要發(fā)作出來才算罷休。

何氏一個人絮絮叨叨進(jìn)了青竹苑，對慕容氏道：“聽說大房給忻子備了一座田莊，又有一家鋪?zhàn)犹韸y，另給二萬兩銀子。”又問：“二嫂打算怎么添妝？”

二房底子薄，但銀子多。

慕容氏愣了片刻，想到自己兩子、一女成親，素妍都給了好東西，或字畫、或首飾的，人家是待字閨中的都能做得好。她是二嫂，又是結(jié)義的大姐，這禮自然得比大房更厚重些，“我沒田莊，也沒鋪?zhàn)樱椭萌咨虾玫念^面首飾，另備五萬兩銀票。”

這樣一算下來，比大房添的還體面。

何氏有些心慌，二房這樣添妝，三房可怎么好，笑道：“這倒是應(yīng)該的，忻子可偏著你們二房呢，拍賣行那么好的生意，又說服婆母把拍賣行的店鋪給你們使，再多都是該的。”她回頭問柳飛飛，“你呢？當(dāng)初你和老六成親，忻子可沒少給你好東西？”

柳飛飛想到大房、二房都要添妝，自己一點(diǎn)底都沒有。六房可比不得大房、二房，兒女都大了，家里的底子也厚實(shí)，支吾了一陣，道：“我……我那還有上好的頭面首飾，又有些皇后娘娘當(dāng)初給我的字畫，我挑了好的，都添進(jìn)去。”

素妍待她是好的，她自得揀了最好的給素妍添上。

何氏嘆了口氣，想到這事，當(dāng)真有些為難了，“就幾房來說，忻子待各房都是好的，可我們?nèi)颗c你們相比，到底差些，各人各禮，我就置兩套首飾。忻子喜歡振飛的書法，回頭讓他多寫幾幅，都添進(jìn)去……”

李碧菱望著柳飛飛，將臉扭一邊暗自笑了。

慕容氏怕李碧菱忍不住，拉了何氏往屋里去。

見她們進(jìn)了屋，李碧菱才小聲地道：“她在設(shè)局套你話呢？偏母親和你都是實(shí)在的，竟都告訴她。一聽你們都添了好的，她又拿不出來，這才說要拿三叔父的書法充數(shù)添妝。”

柳飛飛這會兒也回過神來，罵道：“怎的越發(fā)和以前的聞氏像了，倒是個不叫窮的，卻是個摳門的。”

李碧菱笑道：“倒也怨不得她，你瞧她那幾個孩子，將來大了，光是嫁妝就是一大堆呢。不說旁的，要是叔伯們多幾個姑母，就老太太攢了三十年的嫁妝，只怕都不夠分。三太太生了三個女兒，怕是再生又是個女兒呢？”

江舜誠夫婦只素妍一個女兒，虞氏自得將自個攢了幾十年的好東西全給她。如若女兒多了，母親攢了再多的好東西，分到各人手里也就沒多少。

柳飛飛一臉驚愕，“你怎么知道？”

李碧菱便說素妍說過，江書鵬命里的女兒比兒子多的話說了。雖只一句話，李碧菱卻分析得頭頭是道，“三叔父三女兩子，再生一個是兒子，且不一樣多了，指定下胎還得是女兒，下下一胎方是兒子，這樣一來，就是兒子比女兒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