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蹤 第四十八章 誰為主

天地之間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嗎？

萬物的生生滅滅竟然是天地的長生之道？而那形形色色的妖物是天地為了維持這樣的平衡，特意化生出來對付修行人的。既然如此的話，天地又何必將人生出來呢？這樣一來豈不是更好？

對了，天地需要在生滅之中長生，生出能夠修行成神通的人，自然會跟妖物之間發(fā)生劇烈的爭斗，產(chǎn)生更多更大的生滅。就好比山神一樣，在天宗四相境內(nèi)與夜無痕、岸無涯等人大戰(zhàn)，那種種神通法術(shù)施展出來之后，造成山崩地裂，生靈毀滅，又豈能是一般人能夠相提并論的。

而天地，偏偏就是在這種殘酷的生滅之中長生，不斷衍化出生靈，然后冷冷操縱一切生靈互相的殘殺。如果一切都是天地的安排，那豈不是說，九哥被那蛇妖吃掉，也是天地的安排嗎？

想到此，陸正心中一痛，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耳中忽然飄過一陣風(fēng)聲，便什么也聽不見了，他進(jìn)入了一種定境之中。

雖然閉上了眼睛，但是眼前卻有光影晃動，那是一幅幅自己曾經(jīng)看見過的場景，有些是在青龍寺中，有些是在修行界中，他看見一幕幕萬物相殺的場景，小時候在青龍寺中看見過有一條蛇吞吃了一只蛤蟆，鳥兒在空中飛來飛去，不時從某處啄走一條蟲子。青龍寺三條街上，癩痢七吆五喝六的帶著一幫手下在街頭圍毆，把一個陌生人打得半死。酒樓內(nèi)的有錢人點了一桌子的菜，雞鴨魚肉，拼命的把各種肉塞進(jìn)嘴巴里，饞得自己不停地流出了口大…

接著，陸正又看見了一個小乞丐，是自己早已經(jīng)忘記了的一個人，在收養(yǎng)自己的老乞丐還活著的時候，在街頭看見的一個小乞丐。陸正記起來，那是一個風(fēng)雪天，天氣特別的冷，自己的手指都凍得沒了知覺，又紅又腫，當(dāng)時老乞丐帶著他要到了飯匆匆忙忙趕回一個破屋子，路上就看見這個小乞丐站在雪地里，一雙眼睛又大又黑。陸正路堊過他身邊的時候，小乞丐伸出手抓了他一下，卻沒有抓住，老乞丐就趕緊拉著陸正走開了。一路上，陸正不停地回頭看他。

第二天，當(dāng)老乞丐帶著陸正出來討飯，再度經(jīng)過那個小乞丐站著的地方時，小乞丐還在那里。只不過他已經(jīng)不是站在那兒了，而是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像一條小狗一樣。

老乞丐走過去的時候，用腳尖輕輕踢了踢，隨后觸電一般縮了回來，加快腳步帶著陸正離開了…川

這樣的場景一幕幕的涌現(xiàn)在了陸正的心頭，所有看見的一切，沒有半點快樂的事情，天地之間只有爭斗，人與人的爭斗，鳥與蟲子的爭斗，人與畜生的爭斗，人與天的爭斗，這些爭斗形成了無數(shù)的生滅，這無數(shù)的生滅又充斥在了這天地之間，到最后只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生，換來一次又一次的滅！一生一滅之中，天長而地久…

陸正眼淚流了出來，他從這種定境之中出來，睜開了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入定只不過是在眨眼之間。葉小秋臉上還殘留著剛才的表情，她看見陸正的淚水，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為什么哭，但是哭有用嗎？”

陸正傻傻的輕聲問道：“天地為何要滅我？天地為何要滅我？”

葉小秋知道，陸正這并不是在問她，而是在問自己，也是在問天。他知道天地為了長生，所以才要造就生滅，但是他仍然如此問，是他心中的無奈和悲憤。

又聽陸正輕聲吟道：“人間百年，過去未來，不過天地一粟。浮漚泡沫，電光芭蕉，世幻事如水冷。紅塵如許，晝夜龍鐘，誰不倉皇四顧？細(xì)思無趣，入滅何時，還任春風(fēng)一度！”

這苦行僧所吟的歌子，此時竟如此契合自己的心境，看來佛門也早已知覺了天地的謀算，所以佛祖所傳下的修行，也是為了脫離一切的苦難，而人這一生，還有比被操縱生死更無奈的事嗎？

天地可恨啊！陸正心中七情一起沸騰，忍不住斜眼看了葉小秋一眼。

葉小秋看見陸正的眼神，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卻沒有作聲。

此時的陸正心中諸般念頭紛至沓來，擾動的他心神一陣一陣的恍惚，竟分不清自己到底算不算是自己，此時此刻的迷茫和絕望，是不是身體中某個不知名的妖物將自己的心都吞吃了！

他的心中起了百般的懷疑，眼前的葉小秋是為什么要對自己說出這些話，她究竟是好意還是惡意？她本就是妖物，是在第一次化生劫中從混沌祖氣之中化生而出妖物，是天地的算珠和棋子，怎么可能懷揣好意，縱然是對自己將這些和盤托出，只怕也是有著更大的陰謀？但葉小秋卻是跟荒未央在一起的人，如果她真的要害自己，荒未央怎么會把自己帶到她這兒來，而且還放心的離開了？

荒未央是絕對不會害自己的，這一點陸正堅定無比。那葉小秋對自己說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對了，這番話的開始是因為葉小秋說自己是什么應(yīng)劫之人，還是先將這問清楚我心里也在猜測著，你說的話到底是好意只還是不懷好意。不管怎么說，你剛才說了這么多，卻是讓人有些接受不了。如果天地之間只是如此的話，我真不知道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我現(xiàn)在倒是能夠體會一些你的痛苦了，我還想問你一件事，你說的天地劫我明白了，你剛才又說有應(yīng)劫之人或者應(yīng)劫之妖來推動化生化滅劫，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憑什么這么認(rèn)定的呢？”

葉小秋道：“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都會明白，我在這天地之間已經(jīng)活得太久了什么沒有見過呢？何況我還有求于你，當(dāng)然也不會與你計較什么。至于你是應(yīng)劫之人，卻不是我說的，我也沒有這種本事去測算天機(jī)。”

陸正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驚，緩緩起身道：“是荒未央告訴你的？”

葉小秋：“道門之中有一門秘術(shù)叫做推命術(shù)能測算過去未來之氣運(yùn)變化，玄妙無比。據(jù)說乃是出自太上玄妙經(jīng)，不得恙情天傳授，是不可能學(xué)會的。”

此言一出，陸正心中一涼，荒未央接近自己也是有目的的，那他對自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呢？是真的把自己當(dāng)做朋友嗎？

陸正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冷笑一聲：“這么說來，荒未央故意到天宗來接近，就是因為他測算出了我是應(yīng)劫之人是天地選中的人。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是來主化生劫的呢，還是來主化滅劫的呢？哦，對了他瞅準(zhǔn)機(jī)會把我?guī)У竭@兒來，給你一個機(jī)會，讓你求我保護(hù)你狐族一脈，看來我是來殺妖物的，是嗎？”

葉小秋眼中充滿期待，道：“你會答應(yīng)我，護(hù)佑狐族嗎？”她這樣說自然是等于默認(rèn)了。

陸正頹然落座，道：“你錯了，既然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我又如何去拂逆天意呢？假如老天要狐族滅，那我如何讓狐族生？如果老天要狐族生，你有何必來求我？”

葉小秋聞言卻道：“我怎么會想不到這一點，但事實與你所想不同，天地既然造劫，需要應(yīng)劫之人攪動生滅變化，所以往往會給應(yīng)劫之人一些變數(shù)。只要劫數(shù)一開你就是此劫之主，到時候天地氣運(yùn)便在你這兒，你就是手握變數(shù)的天地之主！

這些變數(shù)雖然不能違背天地但你卻可以順勢而為做成許多事，否則的話我也不會來這樣求你！”

“天地之主？天地怎么會允許有人主宰？那些變數(shù)，可以讓我做成什么事？”陸正心中忽然一動。

葉小秋道：“因為天地需要你來開啟這一劫，所以會將天地之間的氣運(yùn)加諸你身，許許多多的生靈都會聽從你的號令，你自然便是真正的天地之主。到時候你的左手執(zhí)掌生，右手執(zhí)掌滅，叫天天會應(yīng)，叫地地能靈，生滅在手，萬化在心，無論做什么都在你一念之間，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實現(xiàn)。到時候你就不是問這些變數(shù)可以做成什么，而是你想要做成什么了。”

陸正又驚又喜道：“那如果我想復(fù)活一個人呢？那也能輕易就辦得到嗎？”他想到的自然是復(fù)活唐小九了。

葉小秋笑道：“那卻是再簡單不過了，天地本就是萬物生滅之本，主宰一切的生靈的生滅，只要你成為了天地之主，想要復(fù)活一個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你動動念頭，就可以心想事成！”

陸正忍不住心中歡喜起來，剛才那種被天地操縱的的無奈之感悄然隱退的不知所蹤，主宰天地倒是沒什么意思，但若是只要自己動動念頭，唐小九就能活過來，那可是再好不過了。除此之外，到時候再讓心兒來做自己的妻子，那一切可就都可以心滿意足啦！

想到此，陸正忍不住大笑起來：“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笑聲剛起，突然一個回神，陸正再一次睜開了眼睛，居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端著一杯茶，好像是從一個夢里醒來一般，這杯茶分明是剛剛進(jìn)洞之后，葉小秋端給自己的，自己不是早已經(jīng)喝下了嗎？怎么還端在手里，而面前除了葉小秋之外，竟然還坐著一個人，竟然坐著一個居然是荒未央！

荒未央一臉笑瞇瞇的道：“哎呀，佩服佩服！恭喜恭喜！”

陸正昏蒙蒙的摸不著頭腦，應(yīng)了一句：“佩服什么？恭喜什么？”

荒未央道：“你就不能先把茶喝下嗎，這杯茶雖然還溫著，但是再不喝可就冷了啊？”

陸正依言把茶喝了，荒未央才笑著道：“我是佩服你志向遠(yuǎn)大啊，做了天地之主，居然只想要一個人復(fù)活，只想要一個女人陪著你，其他竟然一點雜念都沒有。”

陸正驚得跳了起來：“你剛才一直在這兒嗎？你小子怎么老喜歡偷偷摸摸在暗地里看人，有這愛好嗎？”

荒未央一把按住他，道：“別激動別激動，我這話還不是沒有說完嘛，我還得恭喜你啊！”

陸正沒好氣的白眼道：“恭喜什么？”

荒未央笑得眉毛都快掉下來了：“恭喜你知心大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