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爭鋒 第851章 【平地起妖風(fēng)】

陸小曼小心翼翼的站在她家別墅的客廳里，裝作心里沒鬼的樣子，不過眼神卻不由自主的往圍著她轉(zhuǎn)悠的吳曼華撇。而她的母親吳曼華，卻漫不經(jīng)心的圍著她打轉(zhuǎn)，還不時的對著她的衣服細(xì)細(xì)的嗅著。

“不對！”

“什么不對？”

陸定舉著報紙，坐在沙發(fā)上，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味道不對勁！”

吳曼華皺了皺眉，心中疑惑頓生，大概也無法肯定，女兒身上的味道到底哪兒不對勁。不過這話卻把陸小曼嚇了一哆嗦，本來，這樣子已經(jīng)像是三堂過審，沒來由的，堂上還來了‘大狼狗’？這是逼著她說瞎話的節(jié)奏啊！

母親踮著腳尖，小心翼翼的換了一個方向，繼續(xù)嗅了嗅。

陸小曼在氣悶之余，突然笑了起來。吳曼華畢竟不是大狼狗，女人身上的那點疑心病，不能給她任何幫助。

于是接下來的恐嚇威逼和利誘，都成了泡影。被沮喪包裹的心情，頓時讓吳曼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虎著臉問：“說，去哪里了？”

“姆媽，你以前都不問我的，今天為什么……”

“以前是以前，今天是今天！”

女人總是能把沒道理的事，說的義正言辭。這一點，陸小曼無疑是繼承了母親在這方面的天賦，不過反其道而之的話，讓她有些難以接受。

“跟著學(xué)謙哥哥去了話劇社，接著好像出事了，亂哄哄的，我就在街上兜了一圈，然后就回家了。”陸小曼小心應(yīng)對。

“在那條街上轉(zhuǎn)悠，我怎么沒看見？”吳曼華繼續(xù)盤根問底。

陸小曼氣的直翻白眼。她母親一周頂多出門一兩次，其中一次肯定是和財政部的官太太們?nèi)ゴ蚵閷⑾r間。還有一次是去美發(fā)屋，做頭發(fā)。她要是能在街頭能看到自己。那才是見鬼了呢？

其實，陸小曼的生活非常規(guī)律。學(xué)校，家里，還有就是六國飯店或者是燕京飯店的外交部例行晚宴。平時雖然陸定夫婦不去約束陸小曼的出行，但是一般她也不會去他們會擔(dān)心的地方。

不過今天不一樣了，吳曼華顯然嗅到了她擔(dān)心的氣味，好像是牛羊肉的膻味，可又不像。更讓她擔(dān)心的是，女兒好像去南城。

南城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也是燕京的外城，像是陸小曼這樣的富家大小姐，要是身邊沒有保護(hù)的人，在南城被綁票都是常有的事情。加上三教九流，賭場妓院，能不讓吳曼華擔(dān)心嗎？

“你去了南城！”吳曼華突然一問，原本回答流暢的陸小曼卻愣住了。

陸小曼張了張嘴，啞口無言的樣子，頓時讓吳曼華心里涼透了。

“你去哪里做什么？那種地方，哪里是你這樣的大小姐改去的？”吳曼華緊張的看著女兒。迫不及待的問：“你都去了那些地方？”

“就……南城警察局附近，看到有當(dāng)兵的，也沒敢去。就回來了。”陸小曼倒不是故意想要隱瞞，只是她更清楚一個道理，在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上隱瞞，能夠讓她省去不少麻煩。

果然，吳曼華聽到女兒去了南城，頓時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臉色蒼白，隨后絮絮叨叨的開始說南城的諸多不好，當(dāng)然是針對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來說。確實南城是一個危險的地方，天橋。是幫派拜碼頭的地方，也是京城幫會最集中的區(qū)域；大柵欄、牛街更是宰殺牛羊的地方。是一個大小姐該去的嗎？

陸小曼低著腦袋，聽著母親的諄諄教誨。心里卻有些不以為然。

母親說的，完全和她看到的是兩個世界。

南城的人也笑，似乎比東城的人笑的更加燦爛。

不過，她實在不敢在這個口上，反駁吳曼華的見解。因為她知道，他說一句，就吳曼華的性格，能說上半天。

終于，吳曼華說累了，這時候陸定也看完了當(dāng)天的晚報，放下報紙后，開始打圓場道：“都在外一天，女兒也累了，你還是讓她早點睡吧？”

“對了，你后來見到子高了嗎？”

陸小曼剛想搖頭，她忽然想起，父親和不像母親那么好糊弄，只好點頭道：“見到了。”

“沒事吧？”

“都沒事，好像那個惹事的警察還被他打了。”陸小曼想象不出王學(xué)謙動人的樣子，不過想到這些總想要笑。總覺得這樣的事，是不該發(fā)生在王學(xué)謙的身上的。

“有他在，你的安全我就放心了。”陸定點了點頭，按照習(xí)慣他的問題結(jié)束之后，陸小曼就可以自由活動了。不過陸小曼挺納悶，她父親似乎對王學(xué)謙好像挺了解的樣子，隨即問道：“爸爸，你怎么一點都不擔(dān)心王學(xué)謙？”

“他？”陸定微微愣神，隨即莞爾一笑道：“你以為他一個人就敢來燕京嗎？”

“是有兩三個保鏢，不過真要打起來，估計也不頂事吧？”陸小曼其實對王學(xué)謙的為人很好奇，這家伙總是能夠讓她無形之中生氣，但說實在的，有些像是磁鐵，總能在他周圍聚集別人的目光。刨去王學(xué)謙的自以為是，毫無風(fēng)度，一點都不會獻(xiàn)殷勤……其實他還是一個能夠讓人注目的家伙。

“兩三個？”

陸定呵呵笑起來，似乎對女兒問出如此幼稚的問題：“從燕京火車站下車的時候，他的身邊至少有二三十個人，出去機要秘書，專職的司機之外，其他人都像是根本就沒有來過燕京似的，下火車沒多久就在他身邊消失了。”

“消失？”陸小曼對這個詞表現(xiàn)的非常吃驚，帶來的人，怎么就消失了呢？

“保鏢不是在明處就是保鏢，在暗處的才是真正的保鏢。可以說，能夠靠近他周圍不足五米的人，都是經(jīng)過他的保鏢篩選過的。稍微有些不確定的人的人，早就被人攔住了。”陸定有些嫉妒的說道：“你以為他會像是你父親這樣，身邊帶著一個人。身上有把槍，就感覺安全了？”

看到女兒的吃驚。陸定繼續(xù)說：“大人物身邊的保鏢，已經(jīng)不是僅僅局限于身邊，還有那些隱藏在行人中的，旅客中的……”

陸定收住話，似乎將這些政治上的事情對女兒說，也不太妥當(dāng)。民國時期，政客被刺殺成為了一段時期的終極手段，很多政客都對此樂此不疲。

保鏢這個職業(yè)。也隨著刺殺的步步升級，開始被重視起來。

可這些畢竟是黑暗的東西，怎么能讓純潔無暇的女兒聽這些污濁的話呢？

陸定嘆了一口氣：“這兩天呆在家里，就不要出去了。”

“可是明天他請我和林徽因一起吃飯，在六國飯店，也不讓去嗎？”陸小曼需要撒謊的時候不多，可在今天，尤其是在父母面前，就謊話連篇的程度，她感覺仿佛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吳曼華要是知道她竟然去了大柵欄。甚至還去牛街吃小吃，在天橋逛了小半天的街。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和林徽因看著王學(xué)謙和孟小冬在她們的面前‘秀恩愛’，但也不妨礙她們真切的感受到了燕京不一樣的風(fēng)貌。如果這些要讓吳曼華知道的話。她就遭殃了，等待她的當(dāng)然不可能是打罵，陸家還沒有這樣的家教。可是徹夜長談也同樣會讓人受不了。

陸定出人意料的同意了，只是他要求陸小曼讓家里的車接送，不在放心她一個人在電話里叫車：“你剛才說林徽因，是哪家的姑娘？”

“林總長家的。”

陸定認(rèn)可了林徽因的身份，點頭道：“你身邊沒有朋友，能談得來的話，就和她多來往、來往。你的身邊也該有個好朋友，無話不談的那種朋友。這孩子我聽梁先生說過幾句。秀外慧中，關(guān)鍵人還漂亮……”

見女兒似乎有些嫉妒的表情。陸定放聲大笑起來：“哈哈……我陸定的女兒難道也會嫉妒別人不成？”

說話的時候，自大，偏執(zhí)的樣子，仿佛陸小曼是天下最好的女兒一樣。當(dāng)然，對于陸定來說，確實這樣。因為他的女兒是名滿京城的陸小曼。

至于林家？

陸定不認(rèn)可林長民的政治立場，雖然同是同盟會的成員，也都是留日歸來的高材生。可林長民的政治主張，是搞聯(lián)合政府，這個時代，強者為尊，需要聯(lián)合的都是弱勢群體。一群弱者，聯(lián)合在一起，只能是更加弱小。

因為膽小的聚在一起，自己都能把自己給嚇破膽了。

不過他家的女兒似乎也不錯，能夠獲得梁啟超的認(rèn)可和贊揚，相比應(yīng)該比自己的女兒差不了多少。

陸小曼在轉(zhuǎn)身之后，這才松了一口氣，這一天終于讓她給糊弄過去了。

可是第二天，當(dāng)她走到餐桌前的時候，卻被陸定緊鎖的眉頭嚇住了。

“你去飯店的時候，將這份報紙帶給子高。”

陸定仿佛做了一個頗為不容易的決定，他猜不透，報紙上大肆呼吁的那個人是否是王學(xué)謙的安排？

想要囑咐女兒幾句，但是發(fā)現(xiàn)陸小曼正低頭看報紙，在沒有開口，正如他所料，女兒看完了文章之后，反而很興奮，舉著小拳頭，咬著小虎牙調(diào)皮道：“就該讓這些壞蛋沒處藏身！”

陸定搖了搖頭，嘆氣道：“你把報紙給子高的時候，就問他，是否是他的意思。別的什么都不要問。”

“爸爸，你是說這上面的報道不是他讓人寫的，原本……他準(zhǔn)備算了？”陸小曼的正義感爆發(fā)起來道：“難道小冬就白讓那個混蛋欺負(fù)了？”

“你需要正確認(rèn)識，欺負(fù)這個詞的意思？”陸定突然啞然，就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欺負(fù)，這個至于用在女人身上有極其豐富的含義。

‘你壞，你總是欺負(fù)我。’這是打情罵俏。

‘你女兒被人欺負(fù)了！’這種情況要看年齡，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這時候的欺負(fù)，上升到了更嚴(yán)重的糟蹋。至于六七歲的小孩子，多半是被搶了糖果之類的小事。

欺負(fù)，這個詞，多半的時候不是好詞。甚至有主動要求‘欺負(fù)’的情話，總之這個詞很容易引起異議，甚至被歪曲和誤解。

有主動的，有被動的……顯然，陸小曼的用詞在陸定看來很不恰當(dāng)，孟小冬名節(jié)無損，這件事就以打一頓周坤出氣為結(jié)束。至于王懷慶是否要以長輩的身份出面，來表示歉意，那就是后話了。陸定習(xí)以為常的說道：“總不能因為一個女人，撤銷城防司令吧？”

陸小曼忽然覺得很委屈，她似乎為這個時代的女性命運而擔(dān)憂，倔強道：“如果那個人不是孟小冬，而是我呢？父親，你會怎么辦？”

陸定愣住了，他似乎覺得女兒一夜之間，長大了。而長大之后的女兒，問出的第一個問題，就讓他這個當(dāng)父親的很為難。

從小打大，陸定因為只有一個女兒，所以在大多數(shù)事情上，都慣著女兒。甚至在家里說話，也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一直以來，都被他視為掌上明珠，可是現(xiàn)在，他忽然發(fā)現(xiàn)，陸家的教育，似乎欠缺了一些什么。

政治？

利益？

這些應(yīng)該女人去觸摸嗎？

但陸定幾乎認(rèn)定了，他的女婿只會，也只能在官場中找。既然如此，那么女兒將來多多少少的將要面臨一些政治抉擇，缺乏這方面的起碼認(rèn)知，是否保險，這一點讓陸定為難了起來。

可陸定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完全有了自己的主見的陸小曼，似乎也不太好開始給她灌輸政治交易的內(nèi)幕。

為難的還不僅僅是陸定，顧維鈞的府邸，習(xí)慣一邊看報紙，一邊吃早點的他也在燕京報上看到了版位非常靠前的一篇文章，說的事當(dāng)然是和王學(xué)謙有關(guān)，但是針對的人，似乎不僅僅是肇事者周坤。

換了一份報紙，也有差不多的文章，只是看上去文章應(yīng)該不是出自一個人的手。

“咦，這個筆名似乎有些熟悉……”

藏暉？

顧維鈞忽然想起來，這不是胡適的筆名嗎？

這讓他大為不解，胡適這家伙，以為換了一個馬甲，就沒人認(rèn)得出他來嗎？

還是王學(xué)謙的授意，不怕事情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