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軍 第二節(jié)破莊二

等白仲海離開，鄭經(jīng)的呼吸急促起來，“唔，你們說說，該怎么辦？”

“救援也要等到天亮才好?！眮磬嵓仪f數(shù)年，仍是一口東北味的田書榜膀大腰圓，滿臉橫肉，好像練過十三太保橫練似的，“敵情不明，我們夜晚出兵，容易遭遇伏擊?！?p/> “先說說，他們可能是哪一股？”鄭經(jīng)很擔心是兒子所說的蒙山賊，但心里卻總是懷疑是抱犢崮來報復。

“老爺，管他娘的是哪一股，咱們來個不動如山！憑著咱手里的六百來條快槍，賊子來多少死多少！只要咱鄭家莊安然無恙就行?！鼻f丁隊長，鄭經(jīng)的堂侄鄭忠卻是另一種態(tài)度。

“可是，萬一賊人打破了白魏，撈一把就走，對老爺?shù)穆曌u可是大大的不利啊?！碧飼褚咽青嵔?jīng)的心腹，知道鄭經(jīng)的心思。

鄭經(jīng)呼呼喘著粗氣，輪流看著二人。如果真如田書榜所說，賊子打破白魏，對自己的聲譽確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但是，他又擔心夜晚出兵遭伏，內心很是掙扎了一番，最終做出了決定，先將隊伍集合好，等天一亮，立即出動三個隊由田教頭率領增援白魏鎮(zhèn)。

這個決定卻沒有告訴前來求援的白仲海。鄭經(jīng)吩咐將等候在外面的白魏信使叫來，板著臉對他說，賊子情況不明，我的鄉(xiāng)兵不能輕出。誰讓你們蕭莊主不肯與我聯(lián)手呢？既然不肯與我聯(lián)手，那么蕭莊主自然有自保之策。

這個決定自然讓求援的白仲海失望之極，此人倒是忠義，見不能打動鄭經(jīng)，哭著離開了鄭家莊，回白魏鎮(zhèn)復命去了。

鄭經(jīng)冷漠地看著白仲海走出院子。夜晚起了風，掛在院門口的燈籠不停地晃動著。他不怕得罪蕭觀魚，等明早他的援兵出現(xiàn)在白魏，蕭觀魚感激他還來不及呢。萬一白魏今晚就被賊人打下怎么辦？那也怪不到自己。如果蕭觀魚死于賊子之手，對鄭經(jīng)一統(tǒng)三莊更是有利無害。

之所以對白仲海扯謊，鄭經(jīng)還有一層考慮。他雖沒有什么軍事經(jīng)驗，但還是料到了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此人萬一落入圍莊的賊人之手，不僅不會招出鄭家莊的真正計劃來，還會欺騙賊人。

“老爺高明?！碧飼褓澋?，“兵不厭詐，我們正好出其不意。只是萬一白魏守不住﹍﹍”

“哼，哪座廟里沒有屈死的鬼？好歹他蕭觀魚也有三百莊丁，依托寨墻守上半夜應當不成問題。若是守不住，我也不需要這樣無能的同盟了?！编嵔?jīng)的臉色在蠟燭的照耀下顯得陰森可怖。

打發(fā)走白魏的人，鄭經(jīng)想到了另一層，那就是派人傳訊陳家崖。白魏離此太遠，根本聽不到動靜，若是鄭家莊響起槍聲，不需派人送信，陳家崖是一定可以聽到的。

陳家崖就百余鄉(xiāng)兵，武器也差，若是與蒙山寨或者抱犢崮的大隊響馬對陣，實實指望不上多少。雖然瞧不上陳超的假仁假義，但眼皮子底下的陳家崖可不能有什么閃失，那太讓鄭老太爺丟面子了。

至于官府，最近的州縣也在百里之外了，除掉袁大人的新軍，那些綠營根本就不敢與大股的響馬對仗，所以也指望不上他們。

鄭經(jīng)發(fā)下號令，報警的鑼聲“當當”響起，睡覺了的鄉(xiāng)兵們亂糟糟地從各自的家里出來，在鄭家祠堂前集合。鄭家莊的鄉(xiāng)兵還是有組織的，一共分了五個隊，每隊一百人。鄭忠根據(jù)鄭老太爺?shù)囊馑?，命令?3隊做好出援準備，其余兩隊留守莊子。

為什么派番號前三的三個隊出援，是因為這三個隊的組建時間長。戰(zhàn)斗力強于第4、第5隊。其中第2隊并不是鄭家莊的原住民，而是近年流落至此的難民組成，戰(zhàn)斗力最為強悍。

“孩子們，”鄭經(jīng)拄著文明棍，進行了他的戰(zhàn)斗動員，“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賊人圍了白魏，他奶奶的，真是不知死活！不給他們個厲害，周遭的響馬還不知道馬王爺頭上長著三只眼！我決定！要干，就干個狠的！去四個隊而不是三個隊！一鼓作氣將賊人殺光！明日三更吃飯，四更出發(fā)，殺他個措手不及。這次救援白魏，得的官府的賞錢全歸你們，老爺我一分不要。打贏了，我另有賞賜！一個首級賞五兩銀子，回來就兌現(xiàn)！”

鄭忠與田書榜互相交換了一個彼此看得懂的眼色，怎么說好的馬上就變了？鄭忠湊過去低聲在鄭經(jīng)老太爺耳邊說，“只留下一個隊是不是有些少了？萬一﹍﹍”

“哪里有那么多的萬一？”鄭經(jīng)不以為然，“當初鄉(xiāng)勇甫建便能擊敗千余抱犢崮匪人，如今的鄉(xiāng)兵隊實力非同當初，一百條槍守在寨墻上，賊子哪里能打的進來？何況，你們剿滅掉進犯的賊子，鄭家莊自然磐石之安。留下一個隊足夠了?！?p/> 在鄭家莊，鄭經(jīng)的話就是圣旨。于是決定派14隊前往救援白魏鎮(zhèn)，留第5隊守衛(wèi)莊子。

鄭經(jīng)的考慮并非沒有道理，既然賊人在白魏，且敵情不明，自然還是要多派人馬為上。

此刻時光尚早，準備出征的4個鄉(xiāng)兵隊解散休息，武器彈藥都發(fā)了下去，第5隊則上了寨墻。一宿無話，凌晨時分，鄭忠及田書榜帶著四個鄉(xiāng)兵隊悄悄離開了鄭家莊，循大路直撲白魏而去。

圍困白魏鎮(zhèn)的自然就是蒙山軍了。龍謙攻打鄭家莊計劃的核心就是圍點打援，將鄭家莊裝備精良的鄉(xiāng)勇調出來在野外消滅之。依靠自己的三百精兵或許可以打開鄭家莊的土圍子，但傷亡一定不會小，這三百經(jīng)過嚴格訓練的精兵是自己事業(yè)的本錢，不能在出山的第一戰(zhàn)就傷筋動骨。

圍哪個點？只能是白魏而不是陳家崖。因為陳家崖距鄭家莊太近了，無法布置戰(zhàn)場。其實，龍謙與江云實地偵察三莊時，總的計劃就形成了。白魏與鄭家莊相距二十五里，期間丘陵起伏，足以伏兵。龍謙相信，只要鄭經(jīng)的鄉(xiāng)兵出來，在野外交戰(zhàn)，自己有心算無心，依靠三個連隊足以擊潰之。

龍謙算定鄭經(jīng)不可能將全部人馬都派出來，最多四個隊，更可能三個隊。所以，龍謙的布置是以王明遠的二連和馮侖的三連合圍白魏，虛張聲勢。待驚動鄭家莊后，悄悄將布置于白魏西側的二連撤下來加入伏擊圈，只留下馮侖的三連監(jiān)視白魏鎮(zhèn)。至于陳家崖，龍謙只派出了遲春先的騎兵隊監(jiān)視之，龍謙估計，陳家崖不會貿然出兵相救，那邊可以暫時不予考慮，等鄭家莊完蛋，陳家崖順勢即下，不需要折損彼此的人手，將來與那位頗談得來的陳超陳越之也好相見。

主戰(zhàn)場設在距白魏五里許的一片緩坡，兩邊有樹林可以伏兵，集中葉延冰的一連，魯山的五連與王明遠的二連設伏于大道兩側，務求一舉擊潰鄭家莊的援兵。自己掌握著封國柱的四連（欠一個班）為總預備隊，將承擔堵截敗兵回莊的任務。如果戰(zhàn)斗順利，自己將帶四連冒充敗兵突襲鄭家莊，乘勢拿下莊子。

計劃的核心是野外殲敵，決不去攻打寨墻。蒙山軍目前缺少攻堅的武器，這方面的訓練也很不到位。

二連和三連前期的行動是按計劃進行的，但三連在進入白魏鎮(zhèn)東北側的高地時遭遇了巡莊的小股鄉(xiāng)兵，戰(zhàn)斗在瞬間打響，五個人組成的巡莊小隊一個照面被打死三個，其余兩個逃回了莊子，三連無一傷亡。三連順勢進抵白魏寨墻的外壕，隔著一人多深的壕溝用步槍壓制已經(jīng)上墻的鄉(xiāng)兵，黑暗中鄉(xiāng)兵們也搞不清響馬有多少人馬，果然如事前預計，白魏的鄉(xiāng)兵不敢沖出寨子，只能依托寨墻胡亂射擊，這段時間的對射讓三連沾了大便宜，因為雙方射擊的技能相差不止一個等級，經(jīng)過嚴格訓練的蒙山軍士兵可以瞄準寨墻上鄉(xiāng)兵射擊槍口發(fā)出的光焰還擊，而白魏的鄉(xiāng)兵們就沒這個本事了。對射了一陣，鄉(xiāng)兵們不斷有人中彈，而三連只傷了一個——傷在肩膀，沒有性命之憂。二連則毫發(fā)無損。

負責圍困白魏的是馮侖而不是王明遠。二連在另一面，馮侖在安定東面后帶了一個排跑到二連去接替王明遠，兩人見了面，王明遠告訴馮侖，已經(jīng)有兩個人溜出寨子往西去了，估計是到鄭家莊報信了——一切都在司令的預料中。

這時，馮侖提出一個意見，“白魏不經(jīng)打！東面的寨墻不高，壕溝是干的，很容易就能過去！我們完全可以爬上去！只要神槍隊的人壓住他們即可！”

神槍隊撥了四個跟著馮侖，所以馮侖有此一說。

“打下白魏？”王明遠也注意到白魏的抵抗很弱，不像有三百人槍的樣子，“司令的命令是圍困而不是攻打，萬一鄭家莊得知白魏被打下，他們就不來救援了。”

“剛才送信的是你放過去的。我們封死道路了，他怎么知道？”馮侖被打開白魏的計劃所激動，“我們本來兵力就少，一但打開白魏，我們就能騰出全部兵力來對付鄭家莊，這不是很好嗎？”

聽起來的確不錯。王明遠第一時間就贊同了這個計劃。龍司令對他們這幫軍官授課時，反復講到了隨機應變：在執(zhí)行總的戰(zhàn)略任務的前提下，必須根據(jù)戰(zhàn)場局勢和戰(zhàn)斗進展靈活地運用戰(zhàn)術。切忌呆板地執(zhí)行上級預先分配的任務而不知變通。

眼前的情況似乎證明馮侖的主意是對的：白魏的寨墻不高，就先在的情況看，鄉(xiāng)兵的戰(zhàn)斗意志很差，躲在寨墻上胡亂地放槍，基本上對部隊構不成威脅﹍﹍龍司令的命令是圍困白魏，驚動鄭家莊，然后留下三連，自己帶二連加入主戰(zhàn)場﹍﹍目前看來已經(jīng)達成了第一步任務。但是，潛在的危險也是有的，三連只有六十人，圍這么大一個村子根本就做不到，只能虛張聲勢地封住寨門，白魏有三道寨門，龍司令偵察的很準確，如果每道寨門擺上二十人，兵力就過于虛弱了，敵人只要集中兵力，很容易突破封鎖，不論是向鄭家莊，或者是陳家崖，都會帶來嚴重的后果。但是，如果當機立斷解決白魏，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王明遠思索了幾分鐘便做出了決定，“干了！”黃昏時他已經(jīng)觀察了寨墻，搭人梯完全可以攀上去，而且，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兩處更適合攀援而上的所在，“就這樣辦！你回去組織佯攻?！边@個詞他和馮侖已經(jīng)完全了解其含義，龍司令講的好，打仗依靠的是實力，但騙術貫穿始終，不懂得運用計謀欺騙對手的，永遠不會是一名好將領，“我打主攻，從這邊打進去。待我這邊得手，你也進莊。咱們動作要猛，時間拖不起，咱還要支援主戰(zhàn)場呢?！?p/> 馮侖不以為然，因為他東面發(fā)現(xiàn)了防御的破綻——二連和三連是在黃昏進入戰(zhàn)場的，第一件事當然是觀察，兩位連長都發(fā)現(xiàn)了各自負責的區(qū)域的防御弱點，“老馮，不要爭了，就是個先后的問題。你趕緊回去，造出攻城的聲勢來?！?p/> “好吧?！瘪T侖掉頭走了。雖然他和王明遠是平級，但龍謙對王明遠的器重誰也曉得，本來還有魯山，但魯山繞個彎子，被降職了，最近才回到連長的位子上，馮侖不愿意與王明遠爭，甘愿當“綠葉”去了。

龍謙對于蒙山軍出山第一仗的安排是有問題的，那就是在白魏方向沒有確定主官，這似乎也不能怪他，因為他的計劃是驚動敵人后，二連馬上就調走了，但馮侖的臨機變化給這場以少擊多的戰(zhàn)斗帶來了很大的變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