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 第767章 雁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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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西北的儒州山道上，數(shù)騎禿發(fā)左衽皮袍的騎士正向南飛馳，漸漸進(jìn)入陰山、燕山、太行山三大山脈夾峙的谷口。

正是夕陽西下時分，幽暗漫長且又險峻的山間谷道仿佛是三條巨龍相撞留下的一絲裂縫，這里便是北方形勝之地的塞口。歷來是河?xùn)|入草原、進(jìn)燕趙的通道，同時也是幽燕之地入晉出塞關(guān)口。一地聯(lián)通著河?xùn)|、河北、塞外草原三處。

李璟將重心移治燕京之后，這里的地位就越發(fā)的重要起來。

李璟曾對諸將言，儒州，南屏燕京，后控沙漠，左扼軍都之險，右擁云中之固，誠邊陲重地。

這里是兵家必爭之地，特別如今形勢，秦藩中心燕京，河?xùn)|代北為李克用，草原為契丹，儒州更加成了三家必爭之地。參謀院使敬翔也曾上奏稱，儒州山川糾紛，地險而狹，分屯建將倍于他鎮(zhèn)，是以氣勢完固號稱易守，然去燕京不四百里，鎖鑰所寄，要害可知。

秦軍拿下了軍都關(guān)，也緊緊是控制了這條通道上最后一道門戶而已，整條通道仍然在李克用的手上。

李克用先得軍都關(guān)而后又失，被阻擋于關(guān)外。不過李克用也深知山前四州的重要，在軍都關(guān)兵敗之后，向山前四州增援大部人馬，為了防止李璟入晉襲擊，沙陀人在儒州的盆地上筑起了兩座石城堡，一座位于儒、媯二州之間，防范東面秦軍。一座卻建于儒州北面山口，卻是扼守通往草原要道，明顯是在防范盟友契丹。兩座石城堡與儒州城形成三足鼎力犄角之勢，為沙陀軍在山前的核心所在。

沉重的牛角號聲在城頭響起。黑色的沙陀大族籠罩在西天的艷麗晚霞之中。

當(dāng)皮袍騎士風(fēng)馳電掣般飛到關(guān)下時，黑石堡關(guān)門正在隆隆關(guān)閉。那隊騎士的戰(zhàn)馬神駿之極，騎術(shù)更加靈敏，戰(zhàn)馬長嘶一聲，眾騎士已經(jīng)從行將合攏的石門中一越而過。引起城頭上一眾沙陀士兵高聲喝彩。

“闖關(guān)者何人？”喝彩歸喝彩，但有人闖關(guān)，關(guān)上沙陀兵還是立即喝問。若不是看他們只有區(qū)區(qū)數(shù)騎，定然早已經(jīng)箭如雨下了。

“契丹使者！”為首騎士高聲回道，說的也是沙陀語。

契丹與沙陀，二族都曾經(jīng)是突厥的附庸部族。不過一個在西一個在東。而如今，草原無王者，沙陀和契丹都已經(jīng)漸漸崛起，如今更為了共同的目標(biāo)，結(jié)為盟友。現(xiàn)如今，沙陀和契丹正是蜜月期。因此，沙陀守兵只是稍稍查驗了一下對方的身份，便放行了。并且還特別派了一隊騎兵護送他們前往雁門。

夕陽余暉中，沙陀騎士護送著契丹騎士如同一片紅云，向南掠過空曠的原野和滔滔的河流，轉(zhuǎn)眼間，就已經(jīng)把黑石堡遙遙的甩在了身后。

“天色不早了。我們今晚就在此歇息一晚吧，也讓馬匹回復(fù)點力氣。”為首的那契丹騎士開口道。

護送的沙陀騎兵看看天色，也點了點頭，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趕夜路確實不合適，便答應(yīng)下來。一行人滾鞍下馬，喂馬飲馬的，燒水做飯的，還有搭建帳篷的，井井有條。

契丹使者主動和沙陀護衛(wèi)聊了會天。然后便都早早各自入帳休息。契丹的使者甚至還十分熱情的提出，上半夜由他們的人值夜，沙陀護衛(wèi)推辭了幾句，最后也就答應(yīng)了下來。

馬上奔馳了一天，很快一眾人都睡著了。呼嚕聲震天響。

寒冷秋風(fēng)之中，原本都睡下的契丹使者突然一個個又都悄然鉆出帳外。那名為首契丹使者量了一遍沙陀護衛(wèi)營帳，在銀色的月光下，一臉冷酷的連連揮動右手，打出數(shù)個繁雜的手勢，其它八名契丹騎士點頭離去。

契丹騎士紛紛抽出彎刀，摸入沙陀護衛(wèi)營帳之中，一陣低沉聲音響過之后，幾個契丹騎士又都鉆出帳蓬。

“全部解決了，五十個沙陀狗，一個不剩全干掉了。”一名彪悍的契丹騎士用契丹話說道。

為首的那名契丹使者卻用一口漢話道：“干的不錯。”

這隊九名契丹使者，除了為首那人，其余八人都是貨真價實的契丹人，只有為首那人其實卻是一個秦軍軍情局密探。他們身上帶著的符印都是真的，那是他們在石城堡外埋伏劫殺那隊真正的契丹使者奪下來的。契丹使者帶著的信也被他們奪下，不過信的內(nèi)容已經(jīng)改過了。

第二天一早，九人沒有立即動身，而是在這里繼續(xù)休整，其中有為首那人單獨離開了半日，回來時，身后已經(jīng)跟著五十騎回來。這五十騎到來之后，立即換上了那隊沙陀人的鎧甲服飾戰(zhàn)馬武器等，替換了原來那隊。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們才再次動身，直往雁門而去。

漸行漸南，三天之后，遙遙可見群山之間矗立著一座黑色的城池。從遠(yuǎn)處看，這座城池并不大。在夕陽余暉之中，城池就如同一只黑色的巨獸，蹲伏在山口。

隨著一眾騎士的飛馳奔近，漸漸可見背向夕陽的東門箭樓上有黑衣甲士游動，獵獵飛舞的黑色旌旗上大書兩個白色的沙陀二字。

這就是如今沙陀人的王城雁門。

天下九塞，雁門為首。

它座落于勾注山上，雄關(guān)依山傍險，東西兩翼，山巒起伏。山脊長城，其勢蜿蜒。東走太行，直抵幽燕，連接瀚海。西去呂梁，直至黃河。

雁門地勢十分險要，為千古兵家征戰(zhàn)之地。戰(zhàn)國時期，趙國大將李牧常駐雁門，憑借關(guān)城之險，慎重防守，擊敗匈奴十萬人馬；漢朝名將李廣、衛(wèi)青、霍去病曾經(jīng)率兵和匈奴在此廖戰(zhàn)，大獲全勝，威震塞外；隋煬帝楊廣曾經(jīng)率兵在此與突厥作戰(zhàn)；唐將薛仁貴曾經(jīng)在此追趕突厥兵馬捷報頻傳。

雁門關(guān)一直就是中原邊關(guān)重鎮(zhèn)，早年沙陀人是移駐雁門關(guān)外，主要是在朔州。后來發(fā)展到云州。

第一次沙陀反唐，代北之戰(zhàn)后，沙陀兵敗，云朔二州都丟失，不得以逃亡塞外。李克用再次回到中原之后。立即抓住機會二次反唐，一次奪取忻、代、蔚、新、武、儒、媯七州。李克用二次反唐之后，立即將沙陀的中心移到代州雁門，也是透露了他想要打回云朔二州的狼子野心。

雁門城池并不大，但卻極為險要，它北依雁北高原。南屏忻定盆地。有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之勢。

外壯大同之藩衛(wèi)，內(nèi)固太原之鎖鑰，根抵三關(guān)，咽喉全晉

如果說太原是整個河?xùn)|的中心，那么雁門可謂是整個河?xùn)|的咽喉。李克用經(jīng)營雁門。意在北取云朔，南取太原，最后圖謀整個河?xùn)|。

整座城池全部都是用巨大的條石砌成，比尋常城池高出三丈有余，連箭樓都是石板壘砌的。作為進(jìn)出口的城門，更是加有兩道千斤閘門。整個城池外部防御，沒有一根木頭。尋常的火攻根本無法對付城池。

讓人印象更加深刻的是，整座城池的城墻和箭樓，門樓，角樓等都涂抹著一層黑色的漆，黑亮光滑，非但威猛恐怖，而且還有著極高的防御功能，讓爬墻偷襲者無計可施，黑色的城池，黑色的旗幟。黑色的鎧甲，這里就是一片黑色的海洋。

暮色蒼茫時分，高高的城頭上已經(jīng)響起了嗚嗚牛角號聲，城外稀疏的行人立即加快腳步進(jìn)城，十八遍號聲之后。雁門城門就會緊閉，然后一個時辰之后，全城實行宵禁。

快馬疾馳，那隊騎士沒有減速。

“儒州黑石堡護送契丹使者到！”一身黑衣的沙陀護衛(wèi)高聲大喝。城頭上聞聲，立即有一隊黑衣兵奔出站定，稍后，幾名校尉軍官前來查驗身份。先看了那隊石城堡的護衛(wèi)兵身份軍牌，然后又查看了契丹使者身份，最后確認(rèn)無誤，他們親自護送著入城。

雁門城內(nèi)，街市蕭條冷落，和秦藩的登州、遼陽、都里鎮(zhèn)、青泥城、燕京等繁華錦繡的繁華相比，這里簡直就是荒涼偏僻的鄉(xiāng)下山村。店鋪燈火零星，街邊行人疏疏落落，昏暗的燈火下，寥落的行人衣著粗簡，面色饑黃。在這條沙陀人中心的大街上，看不到半點熱鬧的場景，街邊商鋪出售的商貨更是屈指可數(shù)，有限的很。

但是街道上，卻十步一崗，五步一哨，不時可看見端著長槍列隊走過的巡邏士兵，整個城市靜謐無比，讓人感覺壓抑。

被一眾黑衣沙陀兵引路的‘契丹使者’和‘石城堡護衛(wèi)’們，都在認(rèn)真的打量著這座城池，將看到的一點一滴努力的記在心頭。很快，沙陀兵將他們帶到了長街盡頭，那里是一道高高的城墻。

這是雁門鎮(zhèn)的牙城，也就是李克用的晉王府。這座牙城比之外城更加高大堅固，防御也更加嚴(yán)密，城門緊閉，門前肅立著兩排黑衣甲士。

眾人停止腳步，門前有黑衣將領(lǐng)出來迎接：“在下李存信，奉王令前來迎接契丹使者，諸位請隨我來。”

契丹使者從馬上躍下，將戰(zhàn)馬交給沙陀人，大步的走上前去。

“來人，帶其它幾位契丹弟兄，還有石城堡來的兄弟們下去招待。”李存信攔下其它人。

為首的契丹使者并無反對，只沖著李存信微笑，那笑容讓李存信略有些不舒服。牙城門打開，二人進(jìn)入。走過門洞時，趁人不注意，那契丹使者首領(lǐng)突然將一物塞入李存信的手中，沖他微笑，露出滿口白牙。

李存信只覺得入手之物好像是一封信，還來不及看是什么，卻已聽到那使者悄聲對他道：“張污落將軍，秦王殿下托我代他向你問好。”

當(dāng)下他只覺得全身一震，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