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戚 第163章 重圍(1/2)

車胄，關(guān)中人。

建安三年四月，漢廷使謁者仆射裴茂至關(guān)中，詔命段煨等關(guān)中諸將討殺李傕。

段煨依詔而行，并聯(lián)合車胄等關(guān)中豪強(qiáng)，將李傕斬殺，夷其三族。而在此前一年，也就是建安二年，郭汜被其部將伍習(xí)殺死。再加上張濟(jì)早死于建安元年，董卓余黨至此盡數(shù)消滅。

雖如此，曹操并未立刻占居關(guān)中，而是任段煨為安南將軍，令其駐守關(guān)中。

車胄作為關(guān)中世族的馬前卒，被遣往許都。曹操拜其為后將軍，極為重視，也是對關(guān)中士族釋放善意的一種手段。

所以，車胄對劉闖并不熟悉，只知?jiǎng)㈥J年紀(jì)不大，乃漢室宗親。

他對劉闖并不是特別看重，總覺得曹操此次如此興師動眾的對付劉闖，不免有些過于謹(jǐn)慎。

聽麋竺說劉闖身受重傷，車胄便立刻動了心思。

不過車胄不了解劉闖，那簡雍卻不陌生。

他堅(jiān)決不同意車胄出兵偷襲的計(jì)策，“闖賊詭詐，猶好奇謀。

此人即便受傷，也必然會有所防備，冒然襲營，恐無勝算。曹公命我等在此堅(jiān)守兩日，如今已過去一日，只待過了明天，便大功告成，又何必擅自決斷，偷襲他呢？還是小心一些好?！?p/> 簡雍是好意，可聽在車胄耳中，卻變了味道。

他怒道：“區(qū)區(qū)小賊，何需如此謹(jǐn)慎？

怪不得玄德公不是此人對手，被他打得狼狽不堪。有道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行軍打仗，哪有一成不變的道理？恐怕曹公也不會想到，劉闖會在城下受傷。若知如此，必不放過其人?！?p/> 簡雍心中闔怒，臉色頓時(shí)變得難看起來。

有道是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劉備這輩子最大的恥辱，恐怕就是幾次敗給劉闖，連老婆都被劉闖搶走的事情。

車胄說話毫不客氣，讓簡雍心中不滿。

可沒辦法，車胄是主將，他不過是隨行，根本沒有任何權(quán)利。既然車胄主意已定，簡雍就算想要阻攔，也沒有辦法。他倒是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又何必配合車胄，奪了麋竺兵權(quán)？

想到這里，簡雍向麋竺看去。

卻見麋竺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好像老僧入定一般，無動于衷。

這一回，可算是得罪慘了子仲！

當(dāng)晚，車胄率三千兵馬，悄然出城。

他命路招從左面，自己從右面兩路并進(jìn)，很快便來到劉闖營前。

大營中，燈火通明。

轅門外豎著鹿角拒馬，卻不見軍卒看守。

看樣子，劉闖受傷對軍中士氣影響頗大，連守衛(wèi)都變得松懈了……車胄心中大喜，在馬上拔出寶劍，厲聲喝道：“三軍聽令，與我沖營?！?p/> 剎那間，號角聲響起，鼓聲如雷。

車胄與路招分左右沖進(jìn)劉闖大營，一路直抵中軍大帳。

入營之后，車胄就感到有些不太對勁。這一路上，怎地不見劉闖軍士的蹤影？

“后將軍，我們中計(jì)了！”

路招縱馬而來，大聲呼喊。

車胄恍然醒悟，立刻撥轉(zhuǎn)馬頭就要往外走。

就在這時(shí)，大營外戰(zhàn)鼓聲隆隆響起。

從四面八方涌來一隊(duì)隊(duì)軍馬，來到轅門口，二話不說便挽弓搭箭。

一支支火箭沖天而起，直入營地內(nèi)。大營里，早就布滿了干草硝石和火油……火箭襲來，營地里的引火物一下子燃燒起來，特別是轅門口，更被大火迅速封堵，車胄和路招沖到轅門的時(shí)候，見大火阻路，一下子驚慌失措。

曹軍更慌亂不堪，亂成了一鍋粥。

車胄馬打盤旋，與路招嘶聲吼道：“路校尉，向后營突圍。”

可整個(gè)營地里都是引火物，火勢蔓延開來之后，把夜空照映的通紅。

曹軍在火海中奔走逃竄，更有無數(shù)人想要強(qiáng)行沖過火海，卻被大火吞噬……大營外，高順指揮弓箭手不斷射殺從火海中沖出來的曹軍，面色如鋼鐵一般，不見半分波動。他看著那些個(gè)嘶喊呼號的曹軍士卒，心中不禁暗自冷笑，“熊羆軍，與我把營地圈起來，休放走一人！”

熊羆軍軍士齊聲吶喊，聲音直沖九霄。

車胄和路招在火海中奔走，好不容易沖出一條路來，哪知道才一逃離火海，就聽一個(gè)如雷巨吼聲響起：“虎癡許褚在此，爾等還不拿命來！”

一匹沙里飛，如離弦之箭，從遠(yuǎn)處飛馳而來。

馬掛鑾鈴聲響，馬上一員大將，手持九環(huán)金背大刀，嘩棱棱金環(huán)亂響，許褚就已經(jīng)來到跟前。

路招擰槍上前阻攔，只三五回合，便被許褚一刀斬落馬下。

與此同時(shí)，車胄從馬上掀下來，被熊羆軍一擁而上，繩捆索綁。

“休要?dú)⑽?，我愿投降！?p/> 車胄見況不妙，連忙大聲叫喊。

許褚催馬上前，看著車胄，臉上露出一抹森冷笑容……劉闖大營火起，簡雍第一個(gè)便得到消息。

他登上城門樓向外眺望，心中暗叫一聲不妙，連忙沖下城樓，想要點(diǎn)起兵馬，出城救援車胄。

哪知道，他才來到城門口，就見麋竺身披甲胄，策馬從遠(yuǎn)處趕來。

在他身后，尚跟隨數(shù)百家丁僮客，一個(gè)個(gè)皆手持兵器。

簡雍看到麋竺，不由得心中大喜，連忙叫喊道：“子仲，請速速出兵救援后將軍，若不然郯縣危矣?！?p/> 麋竺聞聽，微微一笑，“憲和休要慌張，我正要出城。”

說完，他在馬上厲聲喝道：“我乃東海郡太守麋竺，三軍兒郎聽令，立刻放下兵器，打開城門?！?p/> “啊？”

簡雍一怔，猛然醒悟過來，指著麋竺道：“子仲，你……”

麋竺冷笑道：“玄德公待我如草芥，我又何必為他效忠？

孟彥乃大漢皇叔，中陵侯之后，更是我妹婿。我哪有不幫他，反而要幫外人的道理？憲和，就請你委屈一下?！?p/> 說著話，麋竺一擺手，十?dāng)?shù)名家僮如狼似虎，便沖到簡雍面前。

簡雍身邊，也帶著扈從。

但畢竟人單力孤，十幾個(gè)扈從，如何是數(shù)百名家僮的對手？

麋竺在東海已近兩年時(shí)間，加之他就是東?？と?，所以在東?？さ穆曂?，自然非車胄等人可比。

今麋竺決意投降，城中軍士自然相隨。

曹操派來的兵馬，幾乎都隨著車胄出城去了，留守在郯縣的軍士，基本上都是跟隨麋竺兩載的士兵。在他們眼中，自然麋竺更為可親。車胄之流雖然強(qiáng)勢，但現(xiàn)在怕也是自身難保。

“子仲，你這是在尋死?！?p/> 簡雍大聲叫嚷：“我知你是受劉闖挑撥，今日之舉也不過一時(shí)糊涂。

聽我相勸，立刻把我放開，而后出城救援后將軍。我可以保證，曹公和玄德公絕對會既往不咎?！?p/> 麋竺道：“憲和，你果然是死到臨頭，尤未知曉?！?p/> 說罷，麋竺一擺手，林癩子沖上來，抬腳把簡雍踹翻在地，而后找了一塊濕布塞進(jìn)簡雍的嘴巴，命人連拖帶拉，把簡雍拉到一旁。麋竺隨后命人打開城門，他帶著一干僮客從城中行出。

遠(yuǎn)處，劉闖大營烈焰熊熊。

喊殺聲，哀號聲隱隱傳來。

一隊(duì)兵馬正迅速向郯縣行來，他們點(diǎn)著火把，麋竺可以清楚辨認(rèn)出，那行在最前方的大將，正是劉闖。

麋竺連忙下馬，快步迎上前來。

“麋竺，拜見皇叔。”

劉闖連忙翻身下馬，上前一把將麋竺攙扶住，“大兄，你我是自家人，何來這許多虛禮？若非大兄今日在城上提醒，我險(xiǎn)些中了曹賊奸計(jì)。只是，我現(xiàn)在更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狀況?！?p/> 麋竺心中一喜！

說起來，他即便是和劉闖保持聯(lián)絡(luò)，但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畢竟當(dāng)初麋竺可是往死里收拾劉闖，雖然沒有成功，可這仇卻是實(shí)實(shí)在在結(jié)下。

直到后來，麋芳投奔劉闖，跟隨劉闖前往青州。

麋竺才感到一絲悔意，但對劉闖還是有些看不上……再后來，劉闖得大漢皇叔之名，灌亭侯，北海相，隱隱為一方諸侯。而麋竺呢？雖然為東?？ぬ?，但他感覺得出來，呂布也好，劉備也罷，都對他隱隱有些敵意。呂布對他有敵意可以理解，麋竺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可你劉備……我對你劉備忠心耿耿，從你來徐州之后，我就一直想方設(shè)法為你造勢。

你沒錢，我給你錢。

你沒有人，我給你人……到頭來，你自己沒本事被人趕出徐州，卻還要責(zé)怪于我？

麋竺心里當(dāng)然會不舒服，甚至對劉備產(chǎn)生一絲絲怨念。好在，他一直留在東海，沒有跟隨劉備四處漂泊。有時(shí)候想想，當(dāng)初若是跟著劉備一起逃離徐州，天曉得會是怎樣一個(gè)結(jié)果。

去年，劉闖途經(jīng)郯縣，麋竺在三思之后，讓林癩子警示劉闖。

不多久，他就收到麋繯的書信，兄妹二人重又恢復(fù)聯(lián)系。

只可惜去年麋繯大婚，麋竺不能前去道賀。可私下里，劉闖卻讓麋繯送了兩壇酒過來，告訴糜竺說這是麋繯的喜酒。雖然麋竺不能去高密，但妹妹的喜酒卻不能錯(cuò)過。那天晚上，麋竺喝得酩酊大醉，更痛哭流涕。父親生前讓他好好照顧麋繯，如今麋繯有了歸宿，雖然并不是他安排的那樣，可一樣非常幸福。麋竺心里即歡心，又難過……從那天起，他便下定決心。

而今，聽了劉闖一番話，麋竺算是徹底安下心來。

他朝著劉闖一拱手，而后朝遠(yuǎn)處被大火籠罩的營地看去。

劉闖微微一笑，輕聲道：“大兄休要擔(dān)心，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前往偷營的人，一個(gè)也別想回來?！?p/> 麋竺一定，松了口氣。

“皇叔，咱們?nèi)氤钦f話?！?p/> 九百飛熊衛(wèi)隨劉闖進(jìn)入郯縣，在麋竺的陪伴下，來到縣衙。

對這座縣衙，劉闖一點(diǎn)都不陌生。

兩年前，他曾在這里居住，也正是從郯縣走出，北上青州。

一晃兩載，郯縣縣衙并沒有太大變化，甚至在走進(jìn)縣衙的時(shí)候，他還看到縣衙大門旁邊那根生鐵鑄成的馬樁子。那根馬樁子，還是劉闖當(dāng)初留下來，沒想到麋竺居然沒有把它拆除。

“大兄，究竟是什么狀況？”

在縣衙里坐下后，劉闖就迫不及待詢問。

麋竺苦笑一聲，“皇叔……”

“大兄，你我一家人，休要用這種稱呼，便喚我表字即可。”

劉闖這么說，麋竺卻不敢這么做。

他笑道：“那我便和其他人一樣，尊一聲‘公子’吧。

公子，你這次出兵徐州，實(shí)不穩(wěn)妥。曹操既然決心討伐徐州，又怎可能不對你加以提防？

據(jù)我所知，此次曹操圍攻彭城是假，因公子你前來是真。

公子你若不出兵，一切都好說。只要你出兵徐州，曹操就會不惜一切代價(jià)，要把你留在這里。”

劉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輕聲道：“大兄，那曹操究竟如何打算？”

“依照曹操的吩咐，車胄要在郯縣拖住你兩天時(shí)間。

同時(shí)，曹操命大將朱靈自泰山郡出兵，屯駐襄賁，而后命離狐太守李典自武原秘密出兵。具體的情況，我并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之所以朱靈和李典到現(xiàn)在還沒有動作，全因時(shí)機(jī)尚未成熟。我不知道他們在等什么。但我相信，一旦他們發(fā)動攻擊，公子你必遭滅頂之災(zāi)?！?p/> 朱靈，李典？

曹操這次可是下得好大本錢！

哪怕是劉闖，在聽了這兩個(gè)名字后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這兩個(gè)人，可都不好對付。

朱靈的名聲也許并不算顯赫，但李典，劉闖卻不陌生。

他沉吟片刻，輕聲道：“大兄，若你是曹操，還會安排什么后手？”

麋竺愣了一下，還以為劉闖是想要考校他，當(dāng)下笑道：“若我是曹操，必?cái)喙託w途。

如此一來，公子孤軍深入。曹操只需牽制住呂布，便可以將公子全殲于東?？ぶ蜗隆２贿^，瑯琊郡為臧霸所轄，他是呂布麾下八健將，呂虔要想攻占瑯琊郡，恐怕也不是一樁易事?！?p/> 臧霸！

要想圍殲劉闖與東海郡，毫無疑問，瑯琊郡便是關(guān)鍵。

臧霸，臧霸……劉闖腦海中突然回響起黃劭在前往既丘途中，與劉闖說過的那些話語。

曹操身邊謀士眾多，既然決意要剿殺劉闖，又怎可能留下如此大的紕漏……臧霸，必已投降。

想到這里，劉闖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gè)寒蟬。

他總算是明白過來，為什么他會一直感到不安。

其實(shí)，黃劭此前已經(jīng)提醒過他，只是劉闖這兩年發(fā)展極為迅速，可謂一帆風(fēng)順，不免志得意滿。

同時(shí)，劉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郭嘉那種清秀的面容。

這，就是你的絕戶計(jì)嗎？

“咳咳咳！”

彭城城外，曹軍大營里。

郭嘉突然一陣劇烈咳嗽，從睡夢中猛然驚醒。

他撩衣而起，從榻上坐起來，只覺額頭上冷汗淋淋。

他做了一個(gè)古怪的夢，夢到他身處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氣溫低寒，滴水成冰。

所有人都不見了蹤影，曹操、荀彧還有他的妻子，孩兒……他在那片蒼茫天地里行走，卻不見人煙。

“主公！”

他大聲呼喊。

哪知道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個(gè)雄魁壯漢，策馬而來。

“奉孝，喚我何事？”

郭嘉一眼就認(rèn)出，那壯漢竟然是劉闖，把他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

該死，怎么做如此古怪的夢？

為什么劉闖，會出現(xiàn)在我夢境之中？

郭嘉有一種心緒不寧的感受，披衣而起，走出軍帳。

大營里，極為安靜。

刁斗連擊兩下，預(yù)示著已是二更天。

郭嘉看到，中軍大帳里依舊燈火通明，于是邁步走過去。

曹操，正在燈下看書。

這已是他的一個(gè)習(xí)慣，哪怕是行軍打仗，也會隨身帶著書卷。

“奉孝，這么晚，怎么還不休息？”

當(dāng)郭嘉走進(jìn)中軍大帳時(shí)，曹操放下手中的書卷，愕然問道。

“方一覺醒來，見主公帳中燈火未熄，故而前來探望……主公，已二更天，何以沒有休息？”

“正要休息?！?p/> 曹操放下書，起身上前，拉著郭嘉坐下。

“這次征伐徐州，奉孝可謂費(fèi)盡心思，實(shí)在是辛苦了。

待解決了劉闖之后，奉孝便駐守彭城休息，我自督軍南下……闖兒一死，呂布便不足為慮?！?p/> “主公以為，那劉闖會中計(jì)嗎？”

曹操聽郭嘉這么一問，先一怔，旋即笑道：“宣高已經(jīng)傳信，劉闖攻克既丘后，今已兵臨郯縣。而宣高今天就會動手，只要他奪下既丘，便封死了劉闖的退路。那闖兒，焉能不死？”

郭嘉卻沒有露出喜色，反而眉頭緊鎖。

“奉孝，怎么了？”

“我總覺得，好像有什么漏洞?！?p/> “哈，能有什么漏洞？”曹操笑道：“奉孝你自去年便開始謀劃此事，而今最為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已經(jīng)被你解決，你又何必?fù)?dān)心？我知那劉闖勇如虓虎，但文博曼成也非等閑之輩。車胄雖說輕佻，但也算得大將。有簡雍和麋竺輔佐，他守住郯縣，必不成問題。到時(shí)候三下夾擊，闖兒焉有活路？”

麋竺？

郭嘉猛然打了一個(gè)寒蟬，呼的站起身來。

曹操嚇了一跳，連忙道：“奉孝，你這是怎地？“郭嘉一跺腳，露出一絲悔色，“我怎地忘了麋子仲？劉闖是他妹婿，他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曹操道：“不會吧。

據(jù)我所知，麋竺和劉闖恩怨頗深，當(dāng)初劉闖被誣‘背主家奴’，也是麋竺一手造成。他對劉備頗為忠心，與劉闖素?zé)o往來，怎可能會幫助闖兒？再說了，就算他想幫，車胄和簡雍也不會由著他作為?！?p/> 郭嘉卻苦笑道：“正因如此，我更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