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香 第三百零七章 義子

心里疑惑，甄十娘行動卻不敢疏忽，聽到太監(jiān)傳喚，小心翼翼地帶著簡武簡文隨在沈鐘磬身后一步一步走入坤寧宮。

坤寧宮內(nèi)聚滿了人。

太后端坐在正中，鄭皇后和萬歲一左一右坐在兩邊。

見沈鐘磬跪下，甄十娘正要跟著跪下，萬歲開口道，“沈夫人身體不好，以后見朕可以不跪。”

天，即便皇后也沒這個特權(quán)！

殿內(nèi)一陣唏噓，眾人紛紛看向甄十娘。

甄十娘也怔住，隨即福身謝恩，“……臣婦謝萬歲。”余光瞧見沈鐘磬唇邊帶笑，甄十娘嘴角也彎了彎。

倒不是覺得這個恩典有多大，多榮耀，身為現(xiàn)代人，甄十娘是真討厭動不動就下跪磕頭這種沒人權(quán)的玩意，那面沈鐘磬卻是不舍的她跪在涼地上，夫妻兩對萬歲這個舉措一致贊同。

見完禮，萬歲讓人賜了坐，招手叫過裝扮的粉雕玉砌垂立在沈鐘磬身邊的簡文簡武。

“……聽說你們和五皇子結(jié)拜了異性弟兄？”萬歲沉聲問道。

甄十娘心騰地懸起來，轉(zhuǎn)頭看向沈鐘磬。

身為一國之君最忌外臣和皇子間走得太近，當(dāng)初在宮門口聽簡文說五皇子騙簡武結(jié)拜了兄弟，她就擔(dān)心被萬歲知道會龍顏大怒，曾囑咐沈鐘磬找機會回稟了萬歲，這以后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她早把這個茬給忘了，也不知他說沒說？

萬歲又是從哪知道的？

見沈鐘磬正專心地看著兒子，全沒注意她，甄十娘心撲撲直跳。

她這面緊張，殿內(nèi)眾人也震驚。

竟敢讓兒子和皇子結(jié)拜，這沈鐘磬，吃了豹子膽！

尤其當(dāng)初和簡武一起同五皇子結(jié)拜的隆慶王世子父子，更是驚的面如土色，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考慮著要不要跪下來請罪。

片刻的沉寂后，殿內(nèi)響起一陣喧囂。

瞧見有人走出來，一直端坐在萬歲下首的五皇子搶先一步撲通跪倒，“這件事是兒臣逼武哥做的，是兒臣看他行事仗義身手敏捷起了愛惜之心，才逼他磕頭叫大哥，此事與他無關(guān)。”自古君為臣剛，他逼武哥磕頭，武哥就不得不磕，有他這句話，那些想藉此彈劾沈鐘磬的就沒了仰仗，而他這面，畢竟是萬歲的親兒子，頂多被罵一頓魯莽而已。

甄十娘臨危出頭澄凈鄭毓勛不是妖孽，把他從地獄解救出來，之后又拿命救了他，五皇子打心里感激尊崇甄十娘，明知道身為一國儲君，父皇最忌諱他這樣義氣用事，他還是義無返顧挺身而出，無論如何，他不能讓沈鐘磬一家因他受到責(zé)罰。

聽了他的辯解，閃身出列準備彈劾沈鐘磬的昌邑侯又悄悄退了回去。

“不是！”武哥一把推開急冒了汗的簡文的拉扯，“沒有人逼迫，我是自愿和大哥結(jié)拜的！”

甄十娘起了一身冷汗。

天，她是不是把簡武教的太耿直了？

殿內(nèi)瞬間沉寂下來。

眾人俱屏息看向萬歲。

“弟弟小不懂事，若做錯了，還求萬歲大人不計小人過，千萬不要怪罪。”見萬歲沉了臉，簡文撲通跪了下去。

面沉似水，萬歲靜靜地看著簡武簡文。

就在甄十娘沉不住氣要起身替他們謝罪時，萬歲突然哈哈大笑，“……不錯，敢作敢當(dāng)，有乃父之風(fēng)。”

空氣一輕。

五皇子李賢和甄十娘同時舒了一口氣。

李賢正要說話，卻聽萬歲看著簡武道，“……即磕頭認了結(jié)義弟兄，為什么不給義父義母磕頭捧茶？”江湖有個不成文規(guī)矩，磕頭結(jié)拜的生死弟兄都要把對方父母當(dāng)做自己的父母孝敬，但五皇子身份特別，他父親是一國之君，誰敢肖想認他當(dāng)義父？

簡武眨眨眼。

跪在地上的簡文已悄悄伸拳撞了他腿彎一下。

簡武站不住撲通跪了下去，一怔神，他隨即磕頭道，“……武哥給義父義母磕頭。”

萬歲又轉(zhuǎn)向簡文，“……遇事冷靜，反應(yīng)機敏，很像你母親。”外人沒發(fā)現(xiàn)，簡文剛剛急冒了汗，保護簡武的小動作卻全落入萬歲眼里，見自己這面剛板起臉，他便嗅到了危險，阻止弟弟不成又急急忙忙跪下為他辯護，儼然竟有幾分長者之姿，萬歲打心里對簡文多了幾分贊許，“你不是也跟著他叫一起叫大哥嗎，為什么不給朕磕頭？”

“文哥給義父義母磕頭。”話音剛落，簡文已經(jīng)綁綁綁給萬歲和皇后磕了三個頭。

惹得太后都跟著笑起來，“……真是個小機靈鬼。”聲音里不無寵溺。

簡文又趁勢拉了簡武給太后磕頭，“……義孫給皇祖母磕頭。”

這一次，連萬歲和皇后都跟著笑出來。

早有小太監(jiān)端上茶來，簡武簡文接過去恭恭敬敬地給太后、萬歲和皇后分別敬了茶。

瞧見萬歲面色嚴肅地接過茶喝了一口，又招呼太監(jiān)又賞了簡武簡文一對玉如意，那面皇后也賞了一對真金足赤的鎏金小馬，殿內(nèi)一陣唏噓。

他們就這么認了個皇帝干爹？

被萬歲皇后收為義子，以后就是不折不扣的親王！

一時間，不可置信的，羨慕的，嫉妒的，各色的目光都聚在了這小哥倆身上，紛紛嘆息自己怎么沒養(yǎng)出這么好的兒子來？

簡武簡文敬完茶站起來，萬歲目光又落在五皇子身上，“還不給義父義母磕頭敬茶！”

讓五皇子給義父義母敬茶？

如果說剛剛讓簡武簡文磕頭敬茶認義父義母，大家只是震驚，現(xiàn)在，已經(jīng)傻了。

鄭貴妃已被封為皇后，雖然暫時沒立太子，可毋庸置疑，這個被簡武簡文喚作異性大哥的五皇子李賢就是太子——是大周下一代的君王！

身為一國之君乃天之驕子，除了父母和老天，怎可隨便跪人？

連五皇子都傻在了那。

沈鐘磬已騰地站起來，“……萬歲使不得！”

萬歲臉色一沉，“你坐下！”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在民間都會認作義父義母，要孝敬終老的。

可李賢是皇子，自古以來，太醫(yī)給皇子公主治好病是天經(jīng)地義，治不好就是罪過，嚴重的都要被殺頭滅九族的，絕不會認做義父義母。

這是內(nèi)宮不成文的規(guī)矩。

當(dāng)初和李賢結(jié)拜的不僅武哥，還有隆慶王世子，萬歲卻只字不提他，只讓簡武簡文磕頭敬茶，很顯然，他不過是拿結(jié)拜之事做引子，變相地讓五皇子像民間那樣磕頭認下自己這個救命恩人！

一瞬間，甄十娘已經(jīng)明白了萬歲的用意。

可明白是一碼事，事實又是另一碼事。

五皇子就是未來的九五之尊，怎可輕易跪人？

瞧見五皇子腳步輕快地朝她走來，饒是冷靜自持，甄十娘心里也有些惴惴，她不安地看向太后和皇后。

太后慈愛地朝她點點頭。

鄭皇后朝她微微地笑。

余光瞧見沈鐘磬也被萬歲呵斥回來，沉著臉端坐下來，甄十娘就挺了挺腰，面色沉靜地看著五皇子在自己面前徐徐跪下。

“……沈夫人！”甄十娘一家已經(jīng)出了乾坤宮，長寧公主從后面快步追上來。

“公主。”甄十娘轉(zhuǎn)過身。

“你說……”長寧公主氣勢洶洶，“這世上真有妖孽嗎？”

甄十娘就皺皺眉。

據(jù)說宮里的這些嬪妃，她最尊重的就是鄭皇后啊，為什么到現(xiàn)在她還揪著這個問題不撒手？

“……鄭毓勛的確是得了一種少見的病！”甄十娘聲音淡淡的，“公主若不信，三個月后再看。”

“你……我……”想辯解什么又不知怎么說，長寧公主緊咬著唇看著甄十娘，眼里恍然有股說不清的委屈。

見長寧公主不言語，甄十娘朝她輕輕一福，轉(zhuǎn)身就走。

她貴為公主，自己現(xiàn)在還貴為未來君王的義母呢。

誰怕誰啊。

惱恨她在醫(yī)館選址上狠狠地宰了自己一筆，甄十娘對這位刁鉆乖戾的大公主可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你……”見她竟不等自己發(fā)話就走，長寧公主臉色一陣扭曲，張嘴想訓(xùn)，對上甄十娘挺直從容的腰背，心里沒由來一陣膽怯，她使勁一躲腳，轉(zhuǎn)身進了大殿。

烏雅芳趴在閨房嗚嗚地哭。

“……多好的一段姻緣，就這么被你拆散了！”鄔四奶奶喋喋不休地數(shù)落著因皇后冊封大典一直逗留在上京的大兒子鄔卓，“那沈二爺字寫的不好又礙著什么了？”她咄咄地看著鄔卓，“現(xiàn)在好了，人家親侄子是五皇子的磕頭兄弟，親大哥大嫂是五皇子的義父義母，一旦五皇子立了太子，以后登上帝位，沈?qū)④娋褪菬o冕的太上皇，沈夫人就是無冕的太后，隨便一句話，沈二爺至少也是個王侯……”

現(xiàn)成的候夫人就這么飛了！

鄔卓鄔知縣也后悔不迭，嘴里卻不肯認輸。

“……他連個功名都沒有，全靠沈?qū)④姷念伱孢M翰林院做了筆貼，還不知珍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地混日子，你去問問，翰林院的幾個大學(xué)士任誰一提起他都頭疼！”

“混日子又怎樣？”鄭四奶奶眼睛一立，“人家那是有資本！有能你也混個試試！”指著外面，“京城里那些貴勛世子，哪個不都這么混，一個個不照樣是王爺侯爺，呼風(fēng)喚雨的！”

鄔卓臉色漲紅，不甘地嘟囔道，“……誰知道沈?qū)④姾蜕蚍蛉藭晃寤首诱J作義父義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