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琢 第一百七十九章 憑什么?

“嗯嗯。”葉琢嘴里應(yīng)著，快步向院門處走去。

趙叔出去時便把門關(guān)上了，葉琢也沒冒然把門打開，走到門邊透過門縫朝外看去，便看到葉予期也站在那里，似乎跟人相談?wù)龤g，不像是有危險的樣子。葉琢再仔細(xì)打量了一下那三個衣衫襤褸的人，愣了一愣，打開門走了出去。

“姑、姑娘……”趙嬸一見，著急地叫了起來。有葉琢占著門縫，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形，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聽見門響和趙嬸的叫聲，大家都朝這邊看來。

葉琢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朝她望來，雖然臉上胡子拉碴，跟杜浩然平時的風(fēng)度大不一樣，但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他來，驚喜地叫道：““杜公子，你回來了？”

葉琢今天穿了一件新制的蔥綠色春衫，這段時間關(guān)氏又一直想方設(shè)法的給她補(bǔ)身子，膚色越發(fā)的白皙細(xì)嫩，隱隱透著粉紅，再加上她本就明眸皓齒，眼如點墨，身材高挑，氣質(zhì)出眾，這一出來，讓門口站著的幾人只覺眼前一亮。

杜浩然看著她，展顏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是，去了山里一趟，剛剛回來。”說完還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看，弄得這么狼狽，回來時一路被人用懷疑地目光打量，就差沒給我們?nèi)訋讉€銅板了，還以為我們是哪里逃難來的。”

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杜浩然這種自然而隨意的態(tài)度，總讓葉琢感覺親切。她見杜浩然三人雖然身上狼狽，但精神還不錯，便道：“杜公子和兩位杜大哥先去沐浴更衣，我這便讓趙嬸去買菜做飯，一會兒你們收拾好就過來吃飯吧，也算是為你們接風(fēng)洗塵。”

杜浩然以前就幫了葉家許多忙。后來葉琢在聶府里也全靠杜浩然照顧，葉予期對他是極為感激的。一聽此話，便連聲道：“是啊是啊，杜公子你們?nèi)齻€大男人，又累了幾天了，要回去洗洗刷刷也不是一回事。讓余波跟著你們進(jìn)去幫忙燒水收拾屋子，等你們都收拾好了就過來吃飯。”

“行，那就有勞葉老太爺和葉姑娘了。”杜浩然性格極為爽直，也不推辭，道了謝。便帶著余波和杜念、杜忘開鎖進(jìn)了門。

而這邊，葉琢讓唐四虎跑回葉家去報信，自己則帶著趙嬸親自去市場買了菜。等她回到青云巷的宅子時，關(guān)氏已帶著余嫂、秋月過來了，正在廚房里忙活。

葉琢對杜浩然一直很感激，所以這頓飯便想盡量整治得好一些。她前世出嫁前就精于美食，出嫁之后又主持中饋。指揮廚娘整治菜肴是她的本事之一。所以盡管趙嬸和余嫂不是大廚，在她的指揮下，還是做出了十來道極為美味、賣相也極好的大菜來。而她對關(guān)氏則解釋說她是從書上看來的。關(guān)氏一向覺得自己孫女聰慧過人，什么樣的事對她而言都不在話下，所以對這說法絲毫沒有懷疑。

前面大廳里，杜浩然看著陸續(xù)擺到桌上的菜。問道：“葉老太爺?shù)淖婕蔷┏堑模俊?p/> “不是。我們?nèi)~家祖籍是樟木鎮(zhèn)的，后來我曾祖父年輕時到南山鎮(zhèn)來學(xué)玉雕，娶了當(dāng)?shù)氐呐印＞土粼诹诉@里。”葉予期道，舉起酒杯，“來，喝喝看，這是我們南山鎮(zhèn)特有的脂米酒。杜公子和兩位杜小哥嘗嘗。”

樟木鎮(zhèn)就是南云城下面管轄的一個小鎮(zhèn)，離南山鎮(zhèn)并不遠(yuǎn)。杜浩然聽聞此話。也不再發(fā)問，端起酒杯跟葉予期碰了碰，便一飲而盡，道了一聲：“好酒。”

杜念和杜忘名義上是下人，杜浩然卻是當(dāng)成兄弟看待的，平時總是一桌吃飯。知道葉予期不是那等講究尊卑之人，杜浩然便讓他們一起上了桌。桌上菜肴精美，米酒醇香，一口酒下肚，再夾上一筷子菜，杜忘這性子開朗的就快活得直哼哼，連聲夸贊，把葉予期夸得喜笑顏開，直叫大家不要客氣，盡情吃喝。

然而酒過一巡，便見趙叔氣喘吁吁地跑了進(jìn)來，叫道：“老太爺，不好了，聶家的人來了，正拍咱家的門呢。”

葉予期一驚，抬起頭來向杜浩然望去。聶家人來得這么快，不用問，就知道他們是時刻派人在這附近守著。想來杜浩然一進(jìn)這巷口，他們就知道了。

杜浩然倒是不慌不忙，將嘴里的東西咽了下去，這才道：“請他們進(jìn)來。”

趙叔望望葉予期，見自家老太爺點了一下頭，這才應(yīng)了一聲，跑出去開門。

剛端了一道菜上去的余嫂聽得此話，則飛快地朝后院跑去。她在葉家大房呆了幾個月，平時聽關(guān)氏時時夸贊，知道家里主意最正、也最厲害的，當(dāng)屬年紀(jì)最輕的葉琢。雖然聶家人是沖著杜浩然來的，但怪罪到葉家頭上就不得了了。這事情，還得告訴姑娘的好。

“哦？”葉琢聽了余嫂的稟報，只是眉頭微挑，并不意外。她請杜浩然到這兒來吃飯的時候，就想到會有這一出了。杜浩然跟她這宅子是門對門，總有打照面的時候。她不能因為顧忌著聶家，就不理會杜浩然。她做不到！而且她明白，只要她的巧思館出了名，不是她不招惹杜浩然就能讓聶家人把她忘了的。她與聶家，早晚會有再對峙的時候。所以她干脆就不去考慮聶家是何反應(yīng)，只依心意行事，該如何跟杜浩然交往就如何交往。

她沉吟片刻，便站了起來：“我去看看。”然后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來到廳堂附近，從后門而入，進(jìn)到與正廳一墻之隔的后廳。

這后廳與前廳有兩道用簾子檔著的門，可以清楚地聽見廳里的談話。

“博文，你來了？來，坐吧。葉老太爺這廚娘的手藝不錯，米酒也醇香，我們剛舉筷你就來了，算你有口福。”這是杜浩然那有些慵懶聲音。說完這話他又道：“杜念、杜忘，博文也算是自家兄弟，他不會在意的，你們坐著吧。咱們?nèi)ヒ巴獍恕⒕盘欤囈徊惋栆徊偷模貌蝗菀壮陨弦活D像樣的飯菜，哪能剛吃一口就撂了筷子？”

“還別說，我看著這桌子菜，口水直流。公子您要不說這話，從今天晚上那餐開始，我做每一道菜非得放兩大勺鹽不可，反正我跟杜念多咸都能吃得下去。”杜忘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杜念雖然不如杜忘那么愛說話，但絕對是行動派的，他比杜忘還要坐得快。

雖然杜浩然拿這兩個手下當(dāng)兄弟，但以前，還顧著些聶家人的感受，沒讓杜忘和杜念跟他們一桌吃飯。此時他一說這話，聶博文就知道杜浩然這是對聶家很不滿了。他苦笑了一下，坐了下來，道：“你這幾天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擔(dān)心你？”

“你們不是一再地請我回聶家嗎？回聶家干什么？還不是想讓我賭礦？所以這幾天進(jìn)山里看了看，想要找一條玉礦出來，還了你家這筆債，免得我想過點平淡的日子都不得安然。但老天也不幫我，走了幾天，在山里差點被狼群給吃掉，也沒見著一點玉礦的影子。我真是對不住你們聶家。要不，我砍一只手賠給你？”杜浩然很認(rèn)真很真摯地看著聶博文，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聶博文拿手用力地搓了搓臉，苦笑一聲道：“浩然，咱們能不能別這樣？”

“別哪樣？”杜浩然虛心向他請教。

“我知道，這一年多，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住到聶家去的。而且這一年里幫我們聶家選原石，讓聶家少損失了二、三十萬兩銀子，而你不過是拿了五千多兩銀子的酬金，再多給你你也不要。所以，是聶家虧欠你的，而不是你虧欠聶家的。你心里有氣，就沖著我罵好了，但我們實在沒辦法。你要是走了，我們聶家，雖說不至于傾覆在旦夕之間，但處境會更艱難。所以，請你留下來行嗎？算我求你！”

杜浩然瞇著眼睛，直直地看著聶博文，直把聶博文看得目光躲閃，不敢直視他，這才冷然一笑：“那我要是不答應(yīng)呢？你想怎么的？”

聶博文痛苦地閉上眼睛，喉結(jié)在脖子下面來回地打了幾個轉(zhuǎn)，好半天，他才睜開眼，艱澀地道：“浩然，我拿你當(dāng)朋友，更拿你當(dāng)兄弟。在這世上，除了父母，便是那些庶弟和堂兄弟們我都沒有如此親近過。但我并不屬于我自己，我是屬于聶家的，我享受聶家?guī)淼母毁F權(quán)勢，就得屈從于聶家，為它賣命。所以浩然，求你了，別讓我為難，好嗎？”

杜浩然的臉色更冷了：“你的意思是，為了讓你的心情好過一點，不必為難，更為了讓你們聶家的處境好一點，就算是聶家欠我的而不是我欠聶家的，我也得放棄自己的自由，心甘情愿地做聶家的一條狗，一輩子被聶家所監(jiān)禁，為聶家賣命？”他輕蔑地看了聶博文一眼，“聶博文，你告訴我，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