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貴金迷 第333章 也有賺得不開心的錢

老頭的眼神那么古怪，采蘩自覺貶低自己，“老人家，我也識字不多。”

“放屁。”老頭的口頭禪冒出，“一手這樣的好字沒有十年功根本做不到，后來大概懶骨頭了，有點(diǎn)生疏氣。可惜了用心教你的人。這書法，還有這勾畫，與北齊前國輔，也是書畫家孟潤孟大人倒似五六分，教你的人可姓孟？”

再次驚嘆老頭的本事，采蘩搖頭，“是我爹教的，人稱廣先生。”

記憶中聽過孟潤。師父說過，那個三罵齊帝，最終被處死的好官，也是他和滕大將軍好友曜晨的父親。

老頭沉吟，“那就奇了，孟大人的書畫之風(fēng)也只有其子孟津繼承了而已。”

“您說的孟津莫非字曜晨？”采蘩順口問道。

“你果然知道他。”老頭以為找到出處了。

“他是我?guī)煾傅闹两缓糜眩衣爭煾柑崞疬^。不過他和我爹不可能認(rèn)識，或許是我爹擅長臨摹。”說到她爹，她難得露一點(diǎn)炫耀的口風(fēng)。

于良補(bǔ)充，“而且?guī)熋玫牡瞄L造紙，師妹評紙才那么厲害，一眼就能斷佳劣。”

“師兄，也沒那么厲害，老人家的紙就錯看了。”差點(diǎn)驕傲?xí)r候，發(fā)現(xiàn)學(xué)習(xí)造紙的路還很長，她才站在路口。

老頭的目光越來越疑惑，“你爹姓什么？”字像，畫像，還有造紙。雖然傳聞中孟津死于非命，但也有一種說法是他逃了。

“不知道，他從來不提。”奇怪，近來，這已經(jīng)是第二個問她爹是誰的人。

老頭正想再問問仔細(xì)，突然聽到有人在前院說話，打斷他的思路。一時半會兒是撿不起來了。

“老爺子在家嗎？我們來取貨的。”

老頭掰指一算，自言自語，“這么快又到二十九了。”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對采蘩和于良道。“今日就到這兒，你們走吧。”

采蘩不賴著待，跟著老頭往前面走，“老人家。兩個問題。”

老頭翻白眼，“就知道你事兒多。第一個問題，壇子到底裝什么。答案：不告訴你。第二個問題，哪塊硯臺最適合那枚紙。答案：老實(shí)頭選的那一個。聽了是否失望？你處處比老實(shí)頭強(qiáng)。我卻說老實(shí)頭對。”

“不會，我?guī)熜肿杂形也荒鼙葦M的強(qiáng)項，但我可否請教我的失誤在何處？”采蘩趁空還對于良翹大拇指。

“也不能說失誤。卻是你的書畫風(fēng)格迥異于常人。落筆似水流。揚(yáng)于紙間如飛羽。有人如此評價孟氏父子的書畫。你選的硯屬深墨，適合輕筆。老實(shí)頭雖不識字，也不會作畫，巧在落筆之力與我那個求紙的客人相似，故而他選對了。”老頭笑歪嘴，“我說這么多，你應(yīng)該明白了吧？”

“老人家。我明白了。您讓我們試墨，其實(shí)不是要看紙不好，而是著墨的效果。恐怕您的那位客人并非書畫名家，而且堅持只用某種墨，因此您看人看墨造了這枚紙。”這么做生意，好有意思啊。

老頭光笑不說話，已到了前院。

采蘩看到兩名身形瘦長身穿灰衣的男子，一個見了老頭就笑，一個鐵黑一張臉。因為想找冬瓶兒春瓶兒，因此對老頭的客人就有些好奇，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老頭對他們的態(tài)度不冷不熱，指指角落堆放著的壇子，“一共三壇。”

“說好了六壇的。”鐵黑面開口，聲音果然和臉一樣兇。

“冬日難尋夏料，就這三壇還是我好不容易找的。”老頭淡然回道，“也不加你們銀兩，二十兩一壇，付了錢就拿走吧。”

笑臉的表情有些為難，“只有三壇，我們回去不好交待，價錢倒不是問題。要不銀子翻番給，您再想想辦法？”

“月中再來一趟吧，不過不能保證一定有。”老頭丑話說前頭。

“有您這句話就行。”笑臉一樂，拿了銀票遞過來，很快搬起壇子走了。

老頭靜了一會兒，扭身往里走，卻見采蘩他們還在，瞪起眼，語氣不佳，“你倆等吃飯啊？還不走？”說罷不再理會，一個人進(jìn)屋去。

于良縮縮脖子，“這老頭翻臉比翻書還快，剛才還好好的，一下子就兇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來得不是送錢的，而是討債的。明明六十兩進(jìn)項，應(yīng)該高興才對。”

“恐怕這銀子雖然在手，卻實(shí)在不好賺，所以高興不起來。做買賣就是這樣的，未必有錢進(jìn)來便好，也得看客人是誰，怎么做成的交易，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一本賬，有加也有減的道理。走吧，別惹嫌。”采蘩往門前走。

到了門外，又看見鐵黑面和笑模樣，兩人還沒離開。笑模樣捧高了壇子，站在馬車窗邊。窗里出來一只手，伸入壇中。好似蘸過，手指沾了濕漉漉的東西，又縮里。

“行嗎？”笑模樣問。

“可以。”窗后發(fā)出的聲音。

兩人這才把壇子裝上車，喝馬走了。

“果然神神秘秘，卻不知壇子里是什么，能賣到四十兩一壇。若就是拿來潑你們的酒壇，那澆在身上的完全是銀水啊，不得了。”采蘩說笑，卻沒聽到于良回應(yīng)，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他沖著馬車發(fā)愣，“怎么？難道瞧見車?yán)锲鋵?shí)是位絕色美人？把你的魂勾走了？”

“那是男人的手。”發(fā)愣，但還有魂，于良攏著眉頭。

“還以為你看花眼了，錯把男子當(dāng)紅妝。”手掌寬大，指節(jié)粗起，指甲平齊干凈，一看就是干手工活的，采蘩當(dāng)然也知道是男人手。

“我并沒有錯把他當(dāng)女子，只是――”于良不曉得怎么說，“感覺哪里有些怪。你沒覺得嗎？”

“我覺得那三個壇子里的東西怪，還有那兩個搬壇子的也怪，所以同意師兄你的說法，車?yán)锶艘欢ǜ帧！币源祟愅品ā?p/> “不是的，就是那個人，啊，那只手――哎呀，我肯定讓老混蛋攪渾了腦袋，亂哄哄的。”甩甩頭，于良抖抖身子，“撞邪的惡感。”

采蘩失笑。

這晚上西騁沒回居瀾園，到了第二天一早，小混蛋卻來捎口信。

剛和采蘩吃過早飯的雅雅還記得他，小手指著就道，“小混蛋哥哥，你到我家來討吃的啊？”

小混蛋嘻嘻笑，“小菩薩妹妹好。”嘴巴甜得要命，“不是特地來討飯，不過要是有多的，能分我兩口就謝謝啦。”

雅雅看采蘩，“大姐，這回你同意不同意？”

“他叫我小姐姐，叫你小菩薩妹妹，我怎好不同意？”采蘩眼神示意雪清。

雪清領(lǐng)會，重新擺了一小桌的食物。

小混蛋也不假客氣，坐下后卻不急著吃，先傳話，“那個細(xì)皮嫩肉的公子先去我家了，讓你們直接過去就行。”

“都賣掉了嗎？”采蘩問完，發(fā)現(xiàn)小混蛋居然斯文吃飯，“你不會告訴我，對么？”

小混蛋點(diǎn)點(diǎn)頭，意思是對。

“讓我們直接過去就行。”采蘩自有推敲，“他若是沒通過這題，根本就不會叫我們過去看他尷尬，所以肯定完成你爺爺要求的二十兩數(shù)了。還真有些想不到西大公子能當(dāng)小販，就算讓我想象，眼前都出不來畫面。”

姬鑰跑進(jìn)來，有些喘，看到小混蛋就說，“不是說你什么書都讀過嗎？走，到我書房去，我考考你。”他雖不把動腦不動手的話放嘴邊，和小混蛋卻像。

小混蛋立即放下碗筷，“行啊。”

雅雅跳下椅子，“二哥，我也要跟你們一起讀書。我如今識好多字了，不信問大姐。”

采蘩怎么都是幫雅雅的，“鑰弟，時而也要帶帶妹妹，將來等她出嫁了，你想寵都寵不到。”

姬鑰道聲無所謂，“看客人愿意不愿意。”

小混蛋鳳眸瞇成線，笑得油乖，“客隨主便，只要小菩薩妹妹不煩人不吵人。”

雅雅嘟起小嘴，“你這話好沒道理，說了客隨主便，又加條件，這是――”想了想，用一個十分準(zhǔn)確的字眼，“狡猾。”

小混蛋眼睛一亮，“小菩薩妹妹聰明啊，像小姐姐，一對姐妹花。我認(rèn)錯，客隨主便，不加條件。”

三個孩子跑了，笑聲不斷。

采蘩讓人去請于良，同時備下馬車，在門口等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他揉著眼睛拖著步子走來，一臉累極了的模樣。

“師兄通宵造紙了？”獨(dú)孤棠為她準(zhǔn)備的工坊利用最大化，三個紙匠輪流，一天到晚都在開工。

“想來著，但后來趴桌就睡著了。”已經(jīng)一宿沒合眼，所以熬不了第二宿，“醒來腰酸背疼，而且還作了噩夢，嚇得我一身冷汗，現(xiàn)在仍有點(diǎn)哆嗦。”

“什么夢嚇成這樣？難道夢到鬼？”采蘩知道于良最怕的東西。

于良渾身一顫，卻道，“我……我不怕鬼，不過是夢而已。”

這時采蘩發(fā)現(xiàn)他臉色真得很差，“師兄今日別去了，等會兒有大夫來給三哥看病，順便讓他給你瞧瞧。你說不定昨晚著涼驚風(fēng)。”

于良一開始不愿意，但站了一下子身體就打起擺來，最后讓小廝們扶著走的。

等采蘩到了土地廟門前，就聽西騁在說話。

“老前輩，我只賣了十枚紙。”

居然，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