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 第一百五十七章：醒來

一向冷清的獨(dú)酌齋這幾天生意果然開始好轉(zhuǎn)，每天都有收入。尤其是當(dāng)楚三郎受驚嚇過度，犯怔忡，走了魂的消息傳出去后，在某種程度上推波助瀾。大家都心里清楚，以楚三郎目前的精神狀態(tài)，不可能再來找葉君生麻煩的了。

論及此事，八卦滿天飛。言談之間，覺得葉君生運(yùn)氣真不錯，關(guān)鍵時刻楚三郎出了事故，從而能逃過一劫。

與此同時，前往南方游學(xué)已久的郭南明回來了。

他的歸來，徒然讓書院的氣氛再度發(fā)生一股莫名的變化，本來簇?fù)硭囊槐娚鷨T感到主心骨回來了似的，重新凝聚成一團(tuán)；而葉君生，從來都沒有什么團(tuán)體，身邊只得三兩好友而已。

“哼，就說這郭南明不肯善罷甘休，他剛一回來，就放言否定了君生北方第一才子的名頭。”

打聽到消息的黃超之憤憤不平。

劉天辰問：“如何否定？”

黃超之說道：“其說既為才子，豈能單靠詩詞？書法，丹青，琴棋等都要有所造詣，才能真正被稱為才子！”

無可否認(rèn)，經(jīng)過一番游學(xué)，郭南明的眼界大為拓展開來，看待事物的目光果然有了長足的進(jìn)步。已從狹義的角度走出去，開始變得廣義。

劉天辰沉吟道：“這番說法，亦有道理。”

然而黃超之哪里理會，曬然道：“依我看，他就是不服，從而故意挑出些話題來，企圖翻身……君生，你說是也不是？”

葉君生淡然道：“是或不是，皆有人說罷了，何必在意？”

“怎能不在意？這趟郭南明回來。還帶來一個消息，說道明年春天，會舉辦一個才子大賽，由揚(yáng)州書院牽頭，廣邀天下才子會聚江南，吟詩作對，書法丹青，都入考題，最后一決雌雄。”

聞言，劉天辰眼睛都放出光來。

天下讀書人。除了為考取功名外，對于才子的名聲同樣趨之若鶩。很少人能真正做到淡泊明志，自勉還差不多。

劉天辰道：“那他們?nèi)绾握埲耍俊?p/> “據(jù)說屆時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出來。各地書院中的拔萃之輩，都會接到請柬。以君生之才，以及名聲，定然會受邀。”

劉天辰嘆道：“才俊云集，群英薈萃。這可是千古難得的一次聚會，實(shí)在有些迫不及待。到時就算沒邀請，我也要下江南。”

黃超之嘿嘿笑道：“那是當(dāng)然，相信這消息傳出去后，不知多少人會奔赴揚(yáng)州，你去我去。大家一起去。”

兩人憧憬起來，神情興奮，簡直就像武學(xué)界要舉辦天下第一武林大會一般。哪怕本身實(shí)力不夠，可去現(xiàn)場看一看，與有榮焉。

“君生，你可要未雨綢繆，下苦工了。”

最后四道目光齊刷刷望著葉君生。

不等他回答。黃超之又搶著道：“君生，你之詞冠絕一時。只是七言五言尚需考驗(yàn)；而書法方面更無問題，那么，丹青這一塊……君生，以前聽說你丹青亦有造詣，如此說來，勝算大增呀。”

前身書癡，于丹青上確有獨(dú)到之處。不過后來葉君生認(rèn)為書法更加容易出成績些，這才開張獨(dú)酌齋賣字，而不是賣畫。

一來嘛，丹青難作，耗時頗多；二來嘛，比起書帖，丹青的藝術(shù)標(biāo)準(zhǔn)更加含糊，更難得到認(rèn)可。如果嘔心瀝血畫出一幅畫來，無人問津，豈不是瞪白眼。

不過要參加才子比賽，需要各方面均衡表現(xiàn)的話，意義截然不同。

劉天辰贊道：“不錯，書院的榮光就全靠君生你了。”話說如此，但也明白參加這樣具備普遍意義的才子比賽殊為不易，特別南方那邊一向都是才俊如云的，相比之下，整個北方都勢弱了一大截。葉君生不用奪魁，只要能名列前茅，都可算是勝利。

葉君生摸摸鼻子，撂下一句場面話：“來日方長，以后再說吧。”

今日冀州城異常熱鬧，人來人往，叫賣聲，吆喝聲，呼喚聲，吵鬧成一片，形成一個聲音的汪洋。

東城門外，忽然大踏步邁進(jìn)一人，卻是個身材瘦小的和尚，面目丑陋，小眼闊嘴，鼻孔朝天，鼻毛森森地長出來，猶如筆頭般。其身穿一件灰色僧袍，皺巴巴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刷過，有異味繚繞。

聞?wù)邿o不側(cè)目而視，退避三舍。

和尚身上既沒有拿禪杖，也沒有捧銅缽，雙袖空空，只脖子間掛一串素白色的念珠。他進(jìn)入城門時，見到顯眼處有懸賞張榜，竟是知州府貼出來的，不禁駐足看畢，伸手便揭了榜文。

旁邊有兵丁見到，趕緊過來道：“這位大師揭榜，可是愿意替知州大人的公子治病？”

打量對方上下，絲毫高人的風(fēng)范都沒有，反像個野和尚，尤其那陣陣異味，聞之欲嘔，若不是知州大人再三命令囑咐，這兵丁都要趕人了。

和尚的朝天鼻哼了一聲：“帶路。”

見他自信飽滿的樣子，那兵丁哪里敢怠慢，馬上帶著他去知州府，讓人通告。

楚知州恰好在府上，聽到消息急忙親自跑出來迎接：近日來，楚三郎的病情有加重的趨勢，各種胡言亂語，各種嬉笑怒罵，搞得家無寧日，苦不堪言。幾乎把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請遍了，吃了幾十包藥，毫無效果。

現(xiàn)如今終于有人揭榜來，楚知州喜出望外，哪里還想擺官架子。當(dāng)見到和尚的體貌時，卻又泛起嘀咕，驚疑不定。然而轉(zhuǎn)念一想：應(yīng)該不會有招搖撞騙者如斯膽大，敢騙到知州大人頭上來。

說不定世外高人，都是這番奇形怪貌的。

――在天華朝，道法顯世，關(guān)于陸地神仙的傳聞時有流傳，深得人們敬畏。而朝廷之上，對于這些世外高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約束甚為不力。

“敢問這位大師如何稱呼？”

楚知州當(dāng)即放下官架子，拱手作揖見禮。

就見和尚靈眸開啟，一掃之下，見到楚知州頂上靈光茂盛，其中有文氣霞光，又有官氣如印，非常穩(wěn)當(dāng)?shù)厥卦陧斏希钠桨朔€(wěn)，道道黃芒流溢散發(fā)，竟刺得眼瞳有生澀痛感。

“好官氣！”

這和尚心里感嘆一句，饒是他散仙修為，此刻也不作大，稽首還個禮，道：“貧僧孤空寺臭和尚。”

聽到這個名號，饒是楚知州見多識廣，也不禁怔住。天下之間哪里有這般的僧號？

臭和尚……

話說回來，他確實(shí)很臭，問題在于等閑也不會以此為名號，這屬于自嘲嗎？

“原來是臭大師，快進(jìn)來用茶。”

提及這個顯得不倫不類的名號，楚知州只覺得說不出的別扭，做個“請”的手勢。內(nèi)心著實(shí)沒底，皆因他從沒有聽說過“孤空寺”這么一個古剎名，懸空寺倒大名鼎鼎。不過當(dāng)前卻不好多說什么，還是先請人進(jìn)來，施展手段再說。如果真是騙子，直接打殺也罷。

臭和尚卻搖搖手：“先不用茶，去看看令公子先。”

楚知州求之不得，正好能檢驗(yàn)真假，立刻帶著他到楚三郎居住的廂房，遠(yuǎn)遠(yuǎn)便聽到一陣“砰砰砰”砸東西的聲音，看來楚三郎又到了發(fā)瘋時間。兩名侍候的丫鬟都被嚇得退出來，守在門口不敢進(jìn)去。

楚知州不禁黯然，但看到臭和尚淡定的情態(tài)，頓時又生出希望來。

好個臭和尚，施施然踏進(jìn)房間里去。

“鬼呀！”

披頭散發(fā)的楚三郎見到他，猛地大叫一聲，掄起一張實(shí)木凳子，便朝臭和尚砸過來。其面目神情猙獰，咬牙徹齒，只恨不得將臭和尚砸成粉碎。

臭和尚抬目一掃，眉毛不禁一跳，似乎看出些不同尋常的端倪，有些怔住。

后面楚知州見狀，不禁失聲叫道：“大師小心！”

但只見等凳子快要砸到頭頂之時，臭和尚才不慌不忙地雙目一睜，出手如電，伸手一指，一道法決打出去，正中楚三郎的額頭處，張嘴喝道：“癡兒還不快快醒來！”

直如一尊怒目金剛。

剎那之間，楚三郎就像被當(dāng)頭棒喝，迷竅盡開一般，呆立當(dāng)場，一動不動。頃刻后，他眼眸中的迷惘狂熱之色潮水般退去，最后眼勾勾地看著臭和尚，隨后望見楚知州，當(dāng)即跪倒在地：“叔父，孩兒這是？”

卻想不起怔忡期間所發(fā)生的種種了。

臭和尚一出手，瞬間就將楚三郎點(diǎn)化，使其清醒過來。楚知州看見，狂喜不已，趕緊飛快奔來，抱住楚三郎，兩父子竟抱頭痛哭。

“阿尼陀佛，善哉善哉！”

臭和尚合十，念句佛號，面目舒展開來，讓人看見，竟覺得一點(diǎn)都不臭，依稀間，就連身上的臭味都減弱了一分。

楚知州喜不自禁，立刻吩咐下人備宴，要好生招待感謝臭和尚。

卻聽見臭和尚道：“知州大人，可以的話，貧僧想在這冀州城中建一座廟宇，此乃貧僧出家時所發(fā)宏愿。”

楚知州笑道：“無妨，我立刻命人聽候大師吩咐，就在城中立廟，具體要求，但請大師提出。”

他說到做到，一道命令下去，立刻有負(fù)責(zé)的管家上來聽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