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行 第336章 你是誰？（1/2）

一輛載滿糧草的馬車，在行駛中突然翻到。

駕車的馭手，被壓在車下，一條腿被砸斷，凄厲慘叫不停。

完顏蒲魯虎臉色陰鷙，看著前方亂成一團的隊伍，心中的火氣越來越大……一旁，完顏賽里和兀林答撒魯姆也是沉著臉，相視一眼后，露出濃濃的憂慮之色。

今年的冬季來的較早，北方更提前迎來了初雪。

大雪過后，道路變得格外難行。許多地方被大雪覆蓋，根本看不清楚道路的狀況。

這是第幾次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

十天當(dāng)中，損失慘重！

至少有十?dāng)?shù)輛馬車遭遇這樣的情況，令人頭疼不已。

“郎君這樣子強行軍，只怕不是明智選擇。”

兀林答撒魯姆忍不住對完顏賽里道：“蓋天大王最好還是能勸說一下郎君。

這明顯是南人沿途挖的陷坑，才造成這許多事故。原以為那些強人能受些教訓(xùn)，不成想竟使了這樣的手段。化整為零，更沿途襲擾，如此下去只怕會損失慘重。”

十天，短短十天。

竟有數(shù)百女真士兵，死于北歸路上。

自封龍山被官軍攻破以后，河北綠林道似乎被嚇破了膽子，一下子全都偃旗息鼓。

原以為這一來，歸途會變得順暢。

誰又想到這天公不作美不說，那些個強人更換了手段，沿途不斷襲擾，令金兵苦不堪言。

不僅是金兵苦不堪言，便是負責(zé)護送金兵的大宋官軍，同樣苦不堪言。

強人襲擾，不分是何方兵馬。

反正只要是和女真人在一起，便不介意一同襲殺。

金兵死了數(shù)百人，宋軍也有近百人喪命……而完顏蒲魯虎在大怒之下，連番斥罵大宋使者，也使得那位使者，生出不滿情緒。此次負責(zé)護送金兵北歸的大宋官員，便是新任河北兵馬副元帥，兼知樞密院事，兵部尚書耿南仲的兒子，耿延禧。

歷史上，耿延禧也是個堅定的投降派，軟骨頭。

不過開封之戰(zhàn)，大宋意外獲得勝利，耿延禧雖然贊同議和，但這心氣卻比歷史上要高出許多。

完顏蒲魯虎數(shù)次斥罵，也讓耿延禧心生不滿。

連帶著護送的路上，也有所懈怠，不似最初那般的用心。

耿延禧官拜河北兵馬元帥府參議，和玉尹平級。不過在地位上，耿延禧卻遠遠無法和玉尹相提并論。

玉尹是太子趙諶的代表，而且手握太子親軍，可以不聽差遣。

耿延禧呢？

雖說是耿南仲的兒子，但卻沒有玉尹的靠山，更沒有玉尹那般實權(quán)。

攤上這件事，他本就有些不爽快。被完顏蒲魯虎這一罵，自然也就沒了早先用心。

一騎快馬，馱著一名金兵匆匆行過，被完顏賽里攔住。

“這是要去何處？”

“郎君有令，著末將招南人使者前來。”

完顏賽里聞聽，不由得眉頭一蹙，扭頭對兀林答撒魯姆道：“郎君又要使性子了……這兩日那耿延禧已明顯有不滿之意，這般揮之即去，召之即來，只怕會讓他更加不滿。

煩勞副帥走一趟，把情況與那耿延禧說明，請他設(shè)法相助。

我這就去找郎君勸說，再這樣由著性子，只怕最后惱了南人，北歸會更加艱難。”

兀林答撒魯姆想了想，頗以為然。

的確，如果沒有宋軍沿途保護，只怕根本出不得真定地界。

金兵雖說有兩萬之多，卻是手無寸鐵，面對那些強人難免會吃虧。這一路過去，更需要宋軍保護。若是宋軍撒手不管，恐怕會面臨更大危險……如果說，一對一的交鋒，或者說兩軍對壘，金兵未必會害怕。可強人的手段，明顯不是正規(guī)軍的交鋒。

數(shù)次襲擾，甚至連強人都未見到，便傷亡無數(shù)。

強人神出鬼沒，加之都是河北地區(qū)的地頭蛇，便是宋軍防范，也會感到非常吃力。

更不要說這些家伙實在是太過無恥。

行走在路上，天曉得會從草叢樹林里飛出一排冷箭。不管是否會造成傷害，一輪冷箭過后，扭頭就走，遁入山中。宋軍追擊，沒有用處……在那深山老林中，根本找不到強人蹤跡；可如果不追擊，那強人襲擾會越發(fā)猖狂，造成更多死傷。

完顏賽里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北歸之路，定然會波折甚多。

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要小心翼翼。

當(dāng)初完顏宗望之所以認為完顏賽里適合統(tǒng)帥兵馬，便是看中了他這份小心。奈何完顏吳乞買有意扶立蒲魯虎，所以最終那兀林答撒魯姆，還是聽從了完顏吳乞買的吩咐，令蒲魯虎統(tǒng)帥兵馬。現(xiàn)在看來，蒲魯虎那暴躁的性子，的確不適合。

兀林答撒魯姆這時候，也有些后悔了！

當(dāng)初完顏吳乞買下旨是讓他‘便宜行事’，雖說兀林答撒魯姆明白完顏吳乞買的心思，可這決定權(quán)還是在他手中。若他當(dāng)時能夠堅持任命完顏賽里，也許情況會好很多。

只是，虎符已交給了完顏蒲魯虎，兀林答撒魯姆便是再后悔，也沒有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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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就去找耿延禧說明此事，郎君那邊，還要請蓋天大王多多費心。”

說完，他帶著那女真?zhèn)髁畋北妓诬婈犖槎ァ?p/> 完顏賽里，也只能無奈苦笑，催馬前去找蒲魯虎勸說……

不管怎樣，都不能再讓蒲魯虎由著性子來。斡離不大哥曾說過，要懂得見機行事，當(dāng)強則強，當(dāng)弱則弱。而今這局面，自家處于劣勢。在離開大宋邊界之前，還是要依靠宋軍協(xié)助。一味的張狂跋扈，到頭來很有可能，將宋人徹底激怒。

這些南人，并非懦弱。

開封一戰(zhàn)便足以證明，南人之中，也有那血性男兒。

耿延禧這廝雖是個軟骨頭，也不能一味的欺凌。真惹怒了他，恐怕會令局面變得更壞！

只是，該如何勸說蒲魯虎呢？

就在金軍與河北路艱難行進的時候，女真使者耶律余睹，在開封也面臨著艱難選擇。

抵達開封后，耶律余睹便遞上國書，要求趙桓徹查蕭慶死因。

一開始，大宋一方表現(xiàn)還算配合。

可進入十月，情況卻發(fā)生了變化……

開封之戰(zhàn)，使得欽宗皇帝聲望日益高漲。

坐鎮(zhèn)開封，抵御虜賊；太子親征，死戰(zhàn)陳橋……這使得趙桓，獲得巨大聲望，更坐穩(wěn)了朝堂。只是，趙桓卻沒有想到，進入十月后，情況卻突然出現(xiàn)了一些變數(shù)。

坊巷間，出現(xiàn)了一些小報，連篇累牘，刊載了燕山之盟的內(nèi)容。

燕山之盟的內(nèi)容，知者并不太多。

除了朝堂上那些個位高權(quán)重的大人物，便是很多官員也不太清楚。至于平民百姓，更了解甚少，很多人都以為，之所以釋放女真俘虜，是我大宋仁德教化所致。

可誰又能想到……

一份小報，壞了大事。

我大宋開封之戰(zhàn)，乃是大捷。

可為什么燕山之盟簽訂，卻好像是大宋落敗？

這小報在九月末出現(xiàn)，一開始并沒有人主意。可是，誰料想事情變得越來越大，到了最后，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十月，坊巷中再次傳出消息，趙桓將太上道君軟禁。

大宋以仁孝而治天下，所謂百善孝為先，你堂堂大宋天子，竟然把自己老爹軟禁起來，實在是不孝至極。太學(xué)率先沸騰起來！自古以來，這些個太學(xué)生便是以剛烈而著稱。歷史上陳東在第二次開封之圍前，曾率太學(xué)生發(fā)動萬民伏闕，令欽宗皇帝最終不得不低頭，復(fù)又啟用李綱。

而今，陳東已不在太學(xué)，卻不代表著太學(xué)沒有領(lǐng)頭人。

十月初十，太學(xué)生在雷觀張炳等人率領(lǐng)下，在尚書省外集合，而后沿御街北行，在宣德門外游行。

開封府尹秦檜得到消息，連忙派人前去與太學(xué)生商議。

北宋時期，讀書人地位甚高。

而太學(xué)生更是未來國家棟梁，哪怕是開封府，也不敢真?zhèn)€觸怒太學(xué)生。

可誰又料到，秦檜派去的人差點被太學(xué)生打死……最后狼狽而走。太學(xué)生繼續(xù)聚集宣德門外，請求欽宗皇帝釋放太上道君，并追究簽訂燕山之盟的大小官員罪責(zé)。

在他們看來，這燕山之盟，喪權(quán)辱國。

而簽訂燕山之盟的官員，更是奸臣，是賣國賊，罪該萬死。

禮部尚書梅執(zhí)禮，更是罪魁禍首。

便是李綱，也被卷入其中，連帶著戶部尚書唐恪等人，都成了太學(xué)生咒罵的對象。

康王趙構(gòu)是主持簽訂燕山之盟的人，但由于他是宗室，也不可能賣國，所以沒有被冠以賣國賊之名。但即便如此，一個做事不利，昏庸不明，軟弱不堪重用的名聲，也讓趙構(gòu)的聲望降到冰點。太學(xué)生沒有沖擊康王府，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待趙桓反應(yīng)過來時，事情已經(jīng)鬧大。

數(shù)萬開封百姓與宣德門外伏闕諫言，支持太學(xué)生所作所為。

趙桓派內(nèi)侍馮益勸說百姓，卻因為馮益態(tài)度囂張跋扈，被太學(xué)生群毆致死，更令群情激奮。

趙桓被嚇到了！

一時間也慌了神……

匆忙間，他想要下令殿前司王宗濋驅(qū)趕百姓，幸好被皇后朱璉勸住。

眼見情況愈演愈烈，趙桓也不敢掉以輕心。

在姚平仲和張伯奮的保護下，趙桓登上宣德門，告知眾人，所謂軟禁太上道君一事，純熟子虛烏有。太上道君奔波勞累，故而在龍德宮靜養(yǎng)。為了使百姓相信，趙桓最后還讓太子趙諶前往龍德宮，清楚太上道君趙佶也登上宣德門，表示清白。

這也是趙佶自還都以來，首次出現(xiàn)在百姓面前，而趙桓對趙佶的軟禁，也因此不得不取消。

趙佶對趙桓，芥蒂甚深。

不過卻也知道，什么時候做什么事情。

而今這狀況之下，還是要以大局為重，平定局勢。

所以趙佶和趙桓表現(xiàn)的非常親熱，更手挽趙桓手臂，以示父子情深。

旋即，趙桓下旨，貶康王趙構(gòu)為齊國公，更拘拿梅執(zhí)禮等人，下詔要進行追查……

此次太學(xué)生之亂，史稱宣德伏闕。

趙桓在開封之戰(zhàn)辛辛苦苦建立的威望，因燕山之盟而被削減甚巨。

趙佶更趁勢而起，復(fù)又出現(xiàn)于朝堂之上，令大宋朝堂的格局，也變得極為復(fù)雜。

趙桓此前，曾大肆打壓議和派。

汪伯彥等人受到牽連，令議和派元氣大傷。

雖則后來有所恢復(fù)，可是趙桓和議和派之間的裂痕，卻無法彌補。

而今趙佶復(fù)又出現(xiàn)于朝堂之上，也使得議和派之前的態(tài)度，一下子變得曖昧起來。

趙佶主政二十六年，一度大權(quán)在握，威望甚高。

宣和七年底，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禪位于趙桓，但其能量卻不是短短一年內(nèi)可以消除。

若趙桓軟禁趙佶久一些，不用太久，一年足矣，便可以徹底抹消趙佶在朝堂上的勢力。可是現(xiàn)在，趙佶迅速獲得自由之后，也使得趙桓的算計，全部付之東流。

耶律余睹也沒想到，大宋朝堂的局勢，會演變成這般狀況。

趙桓明顯沒有心情繼續(xù)和耶律余睹糾纏下去，下詔與耶律余睹：蕭慶之死，兇手為遼國余孽，與我大宋并無太多干系。若金國繼續(xù)在此事上糾纏，沒有任何用處。

耶律余睹，對此也頗為頭疼。

原本想借助蕭慶之死，為金國撈取更大好處。

可現(xiàn)在看來，老趙官家的態(tài)度日趨強硬，怕是難以成功……

這也是耶律余睹第一次以使者的身份，前來大宋。若是沒有任何建樹，如何返回上京？

耶律余睹苦惱不已，卻也無可奈何。

趙桓表明態(tài)度，對蕭慶之死不再追究，耶律余睹若繼續(xù)逗留在開封，已沒有意義。

“準備走吧！”

此次出使開封，一無所獲。

耶律余睹無奈之下，也只得偃旗息鼓，準備返回上京。

哪知道，就在耶律余睹準備離開的前一天，卻忽有一人登門拜訪。

“康王深夜來此，是何用意？”

耶律余睹看著眼前男子，一時間也有些疑惑。

來人，赫然是被貶為齊國公的前康王趙構(gòu)。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男子，進屋之后，便一言不發(fā)。

“聽聞金使即將離開，故而前來相送。”

趙構(gòu)笑呵呵道，而后也不管耶律余睹是何態(tài)度，便一屁股坐下來。

耶律余睹眉頭一蹙，沉聲道：“康王，這是何意？”

不等趙構(gòu)開口，卻聽趙構(gòu)身后男子輕聲道：“莫非耶律先生，就這般灰溜溜回去？”

“嗯？”

耶律余睹臉色一變，朝那人看去。

卻見那人微微一笑，“自家有一樁生意，想要與耶律先生做一回……我聽人說，耶律先生的外甥女，而今貴為西遼天命女王。耶律先生乃遼人，何苦為虜賊效命？”

耶律余睹，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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