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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 第兩百章:你算老幾
第兩百章:你算老幾
擊鼓鳴冤,乍聽之下似乎是草民進(jìn)衙門的一個步驟,只是這也只是乍聽而已,大明朝的訴訟,擊鼓的卻是少之又少,甚至有不少縣衙,連鼓槌都未給你準(zhǔn)備。
原因無他,重點在這個冤字。
大老爺們勵精圖治,晴天白日的,怎么可能有冤?
一般的訴訟,都是先報告里長,再由里長居中調(diào)解,帶著人來與衙門交涉,衙門的公吏便準(zhǔn)備好宗卷,遞交給官老爺,官老爺再斟酌處置就是。
所以除了大案要案,地方衙門都帶著一種隨意性。這還是因為順天府是在天子腳下,若是在尋常的州府縣衙,那就更不會有告狀一說了,古時有一個說法,叫做政權(quán)不下鄉(xiāng),鄉(xiāng)里人犯了案子,都是由宗法來處置,有時由里長會同宗族的族長一同處置,就是這里長,其實也只是觀摩而已,并不會提出自己的意見,畢竟宗族有宗族的規(guī)矩,人家處置自己的人,關(guān)你什么事?
因此,才有貞觀之治,一年勾決的死囚才不過數(shù)十人,其實不只是唐太宗,就是在大明,除了洪武和文皇帝那種妖孽,清平年間,一年的判下來的秋后問斬之類的重案大致也不過百來件。
這倒不是說天下太平,連犯罪的人都少了,只是大多數(shù)的案件和糾紛,都由宗族代勞了,通常就是通奸者男的仗打,婦人騎木驢或是浸豬籠,殺人的償命,胡說八道的挨巴掌,反正各地的鄉(xiāng)法不同,各自有各自的花樣。
民不舉,官不究,大家都相安無事。
好在這順天府比縣衙要強(qiáng)了一些,鄰里的糾紛,他們大多不會管,不過命案卻不會袖手旁觀,至于一些較大的糾紛,也會插手一下。不過這設(shè)在順天府衙門外的鳴冤鼓,卻是幾年都沒有人敲過。
柳乘風(fēng)先是沒尋到鼓槌,便用手去敲,這一敲卻是不得了,這鼓面上立即掉落無數(shù)灰塵下來,一下子讓柳乘風(fēng)變得灰頭土臉。
不過他擊打的鼓聲卻是咚咚的傳蕩開來,這順天府衙門里,無論是官還是吏,這時候都覺得奇怪,哪個混賬的東西吃飽了沒有事做,居然拿這鳴冤鼓來開玩笑。府尹老爺上任兩年,都不曾有人敲擊這鳴冤鼓,為了這個,老爺還不只一次的向人炫耀,說自己治下,無一樁冤情。可是現(xiàn)在……這不是打府尹老爺?shù)哪槅幔?p/>
而這順天府府尹唐邵此時也被這鼓聲驚嚇了一下,原本他還在耳房里烤著炭火,與幾個同僚煮酒閑談,少不得聊幾句時下最火熱的話題,他正得意著,卻聽到外頭有人擊鼓,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不禁怒道:“何人擊鼓!”
就算有冤情,直接報備就是,卻是在這兒擊鼓,這不是擺明了讓自己難堪。
過了一會兒,便有個差役跌打滾爬的進(jìn)來,道:“大人,大人,外頭有人擊鼓鳴冤,說是要狀告……狀告……”
唐邵沉著臉,冷冷道:“狀告什么?”
差役苦著臉道:“狀告……咱們順天府衙門,還狀告大人……”
原來是有人找場子來了。
這一下不只是唐邵臉色難看,就是其他幾個堂官也不禁憤怒了,紛紛站起來,這個道:“何人這么大膽,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狀告順天府,順天府也是他能告的。”
另一個道:“豈有此理,這些刁民,竟敢欺凌到順天府頭上。”…
唐邵的臉色卻變得有些古怪了,他不相信世上有膽子這么大的人,人家既然敢告,肯定是有備而來,便問道:“狀告之人是誰?”
差役答道:“柳乘風(fēng)……”
柳乘風(fēng)……
所有人倒吸了口涼氣,方才那一臉怒容破口大罵的兩個堂官臉色也變得古怪起來。
柳乘風(fēng)誰不知道,這個家伙還曾搶過順天府的飯碗,而且據(jù)說此人和太子殿下走的很近,皇上對他也頗為欣賞,最近好像又和那壽寧侯和建昌伯廝混在一起,雖是個百戶,卻也不是輕易能招惹的。
只是這家伙不是近來被人彈劾招募私兵嗎?這個風(fēng)口浪尖,應(yīng)當(dāng)乖乖的老實呆著才是,怎么,居然敢來順天府里鬧事?
想到近幾日朝中鬧出來的風(fēng)雨,那些原本帶著幾分畏色的堂官一個個閃露出冷色,有人道:“他一個百戶,卻來狀告咱們順天府,這是什么道理?錦衣衛(wèi)親軍是不是連規(guī)矩都可以不要了?他們不按規(guī)矩辦,咱們也可以不按規(guī)矩,大人,索性把他們趕出去吧。”
唐邵卻是搖頭,道:“趕走做什么?他來了也好,且要看看,這柳乘風(fēng)要玩什么把戲。”
一聲令下,吩咐差役們升堂。
隨著一聲聲威武之聲,兩班差役筆挺的站在正堂兩邊,明鏡高懸之下,唐邵穿著大紅官袍,頭頂翅帽,威容正坐,一雙眼睛落在堂下的眾人身上,最后目光鎖定住柳乘風(fēng),這柳乘風(fēng)朝他冷笑,二人的目光一對,都是要噴出火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其實柳乘風(fēng)也曾打聽過,這順天府的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第一份彈劾他的奏書,是那戶部右侍郎朱贊所為,朱贊與這順天府府尹據(jù)說相交莫逆,想必朱贊是脫不了干系了。
柳乘風(fēng)不怕朱贊,也不怕順天府,之所以讓他呆在百戶所里不敢動彈,而是害怕一個更可怕的人,唐邵的背后是朱贊,那么朱贊是李東陽的門生,這件事,那么朱贊的背后,會不會是李東陽?
想到李東陽,柳乘風(fēng)一下子老實了,這老家伙別看平時如沐春風(fēng),整起人來確實是一把好手。
只是柳乘風(fēng)已經(jīng)逼到了墻角,到了這時候也顧不了許多了,眼下他的敵人,是唐邵。
啪……
面對柳乘風(fēng)裸的目光,唐邵頓時感到了些許羞辱,這個家伙,在自己的地頭,居然敢用這樣的眼神盯著自己,實在可惡。
驚堂木狠狠一拍,唐邵怒道:“堂下何人,見了本官,為何不拜。”
隨柳乘風(fēng)而來的吳慈等人,一下子兩腿打了個哆嗦,在這官危之下,紛紛拜倒,道:“小人吳慈,見過大人……”
柳乘風(fēng)按劍佇立,臉上帶著值得玩味的笑容,仍是裸的瞪著唐邵。
唐邵怒火更甚,他是堂堂朝廷三品大員,就算是錦衣衛(wèi)親軍的百戶,見了他也不得這般無禮,便朝柳乘風(fēng)冷笑:“你又是何人,竟敢在本官面前無禮。”
他不是不知道這家伙就是名震京師的柳乘風(fēng),只是這么一問,頗有些下馬威的意味。
柳乘風(fēng)淡淡的道:“我是柳乘風(fēng)。”
口吻之中帶著鄙夷,讓唐邵更覺得不好受了,唐邵又是拍案,道:“可是錦衣衛(wèi)親軍百戶柳乘風(fēng),既然是六品武官,見了本官為何不見禮?”
柳乘風(fēng)笑了,似乎在想著該用什么措辭回答他,又或者是根本對唐邵的喝問無動于衷,良久之后,直視著唐邵,一字一句的道:“你……不……配……”…
唐邵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剛要呵罵,柳乘風(fēng)笑道:“本官穿著的,是陛下欽賜的飛魚服,手中握著的,是陛下欽賜的繡春劍,你一個順天府府尹,何德何能,當(dāng)?shù)闷鹞业拇蠖Y!”
唐邵把要說的話一下子吞回了肚子里,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可是偏偏,又不好說什么。
方才唐邵想給柳乘風(fēng)一個下馬威,誰知道沒有得逞不說,反而讓柳乘風(fēng)給了他一個下馬威。尤其是那一句你何德何能,也當(dāng)?shù)钠鹞业拇蠖Y,一下子把唐邵的主場優(yōu)勢抵消的干干凈凈。
“這個家伙,分明是來尋釁的。”唐邵信中怒不可遏,一時也不知說什么是好。
其實柳乘風(fēng)本來就是來尋釁挑事的,他不挑別人的事,別人就來挑他的事,既然大家翻了臉,也就沒有客套的必要。
唐邵此時也知道了柳乘風(fēng)不是個好對付的人,深吸了口氣,心中多了幾分謹(jǐn)慎和提防,便道:“柳乘風(fēng),你帶著這些人來順天府,所為何事?順天府與錦衣衛(wèi)親軍互不同屬,各自相安無事,你這般氣勢洶洶,卻又是為哪般?”
柳乘風(fēng)卻是道:“大人,為何不賜坐?站著與大人說話,柳乘風(fēng)的腿兒都要麻了。”
唐邵要進(jìn)去正題,這個家伙居然要椅子坐,分明是告訴唐邵,不要像審犯人一樣對待我,結(jié)合他上一句的話就是:你何德何能,也敢在老子面前大呼小叫。
唐邵一時大怒,連抓著驚堂木的手也不禁顫抖起來,心里罵了柳乘風(fēng)一句厚顏無恥,可是細(xì)細(xì)一想,這家伙既然把欽賜之物搬了出來,自己若是不給他坐,難免會落人口舌,猶豫一下,道:“來人,給柳百戶賜坐。”
柳乘風(fēng)替唐邵加了一句:“順道兒上茶,今日來這順天府拜訪,口卻是干了。”
柳乘風(fēng)著重加了拜訪兩個字,這意思是說,我不是來告狀的草民,我和你的地位應(yīng)當(dāng)是平起平坐,至不濟(jì),我也是個客人,別指望給我擺臉色看,別給臉不要臉。
兩班的差役,一個個面面相覷,撞到這么個家伙,他們是第一次,可是唐邵卻沒有說話,這意思,是對柳乘風(fēng)的索要表示了默許,或許是根本不想和柳乘風(fēng)在這個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繼續(xù)糾纏下去,權(quán)且是息事寧人。
差役們給柳乘風(fēng)搬來了座椅,又給柳乘風(fēng)上來了茶水,柳乘風(fēng)毫不客氣的坐下,翹起了二郎腿,端起了茶。心里不無幾分得意,他這錦衣衛(wèi)百戶,確實不能拿出來唬人,可是這身上的欽賜之物,似乎還能有幾分用處。
他的心里,不免生出了幾分期待,朱佑樘已經(jīng)許諾自己封為伯爵,雖是四等伯,可是有個伯爵在身,往后在這各大衙門,少不得更體面一些,只是現(xiàn)在這伯爵還只是許諾,具體的圣旨還沒有頒發(fā),只是不知封地在哪里。
雖然伯爵的封地,象征意義更大一些,可是這里頭又有玄機(jī),若是上等縣,說明宮中對你有幾分眷顧,走出去更威風(fēng)幾分,可要是下等縣,就有點兒敷衍的意味了,比如那壽寧侯張鶴齡,他的封地壽寧就是一個上等縣,是壽寧府的治所所在地,和后世的地級市所在地一樣,很是光鮮。只是建昌伯張延齡就顯得有點兒寒酸,這建昌是在遼東,苦寒之地,屬于前線,連下等縣都不如,只是他這爵位,還是張皇后是太子妃時,先帝敕封的,擺明了是擺了這張延齡一道。
柳乘風(fēng)心里正胡思亂想,而那唐邵心里也有了計較,心知這柳乘風(fēng)狡詐,于是目光落在吳慈等人身上,嚇不倒柳乘風(fēng),難道連這幾個草民都嚇不倒嗎?既然如此,那就從這幾人身上突破。
當(dāng)然,沒有的也無所謂的,老虎能理解,大家別有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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