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之城 章九十八 無奈

李察又站了起來，對龍德施泰德說：“元帥，我有一個問題。你如何能夠證明，這次征用確實對大局有益？”

李察的問題，換個角度來說，那就是為何我要相信你們所說的話。

黑斯廷嘴角抽動了幾下，元帥則面色一凝，正色答道：“在我駐守日不落之都的幾十年中，所有的征用都確實為了大局，事后也證明確實對戰(zhàn)局有正面作用。”

“元帥，我是可以相信您。但如果有一天主持要塞的人換了呢？比如說換成我，或者是黑斯廷殿下，誰還能保證征用確實是為了大局？比如說我，現(xiàn)在就很愿意到各位的家里去看看，有什么好東西可以讓我‘征用’一下。”李察淡淡地說。

“李察……”勞倫斯又想對李察說什么，不過李察抬了抬手，制止了老頭的勸阻。

李察環(huán)視一周，說：“該說的我都已經(jīng)說了。這件事的本質(zhì)，是當(dāng)我拼死清理了敵人的營地，好不容易活著回來，卻發(fā)現(xiàn)被人‘征用’到自己的家里來了！我是構(gòu)裝師，而且已經(jīng)在黃昏之地呆了一年多了，卻始終沒有晉階大魔導(dǎo)師，這其中的意義，我想各位都很清楚。所以，在這里，我堅決反對這次征用。我之所以馴服一個活著的魔人，就是為了在構(gòu)裝上再有突破。如果能夠針對達克索達斯種族特點調(diào)整構(gòu)裝性能，不正是黃昏之地最需要的嗎？”

李察的話鏗鏘有力，同樣頗具說服力。

然而一看眾人的表情，李察的一顆心就向下沉去。李察忽然轉(zhuǎn)頭，對黑斯廷說：“黑斯廷殿下，或者您需要什么來交換？構(gòu)裝還是頂級祭品，我也可以用生命誅絕來支付。”

黑斯廷陰惻惻地一聲長笑：“那個小家伙對我來說，比任何東西都珍貴。你就是把浮世德拿來都沒有用。你需要表決嗎？”

李察再度環(huán)顧，將各人的表情都收于眼底，忽然說：“各位，如果你們能夠在這件事上支持我的話，那么就會收獲我的善意。而我的善意再廉價，也可以價值一件訂制的三階構(gòu)裝！”

這句話一出，在座眾人幾乎人人動容！

構(gòu)裝是諾蘭德的支柱，他們雖然都是一時強者，可哪怕是三階構(gòu)裝，也都有找不到想要構(gòu)裝的情況。想要的卻買不到，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了。如果李察之前說的針對達克索達斯人的構(gòu)裝一旦離開黃昏之地就沒什么用處的話，一件訂制的三階構(gòu)裝卻是實打?qū)嵖吹玫揭裁玫降模艺梢越庠S多人的燃眉之急。

龍德施泰德元帥一時愕然，他向來嚴正刻板，哪里想得到李察居然會突然來這么一手。這等同是公開行賄了。

“李察，這是為什么？”元帥忍不住問。

“沒什么，我相信不需要切割了黑曜，我也能夠給大局做出足夠多的貢獻，就象我過去所做的那樣。”李察堅定地說。

這一次，輪到黑斯廷環(huán)視一周，看過了所有人的神色，傳奇法師忽然笑了，笑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癲狂！笑到后來，他又開始劇烈咳嗽，幾乎咳得弓到了地上。

好不容易笑過咳完，黑斯廷才喘息著說：“李察，你知道嗎，就算是這樣，你一樣阻止不了我。我一定會切了那個小魔人，慢慢的，細細的，很持續(xù)很長時間！不光是他，還有其它的魔人，我會把所有魔人都抓起來，慢慢地切割……”

黑斯廷的話讓李察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淡淡地說：“殿下，我對您想要切割其他魔人的愛好沒有異議，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似乎這次征用會被否決。”

說完，李察就抬起了手，準備號召發(fā)起表決。

“不，不不！你弄錯了！”黑斯廷拼命地擺手，盡管激動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卻有明顯且有些瘋狂地笑意：“你不會想要否決這次征用的。你甚至?xí)约悍艞夁@次表決！至于理由，很簡單，你忘了那個叫水花的小丫頭還躺在我那里嗎？”

李察的手僵在了半空。

龍德施泰德元帥又是一愕，隨即臉色變得很難看，如果說李察的提議是公然行賄的話，黑斯廷的話就是公然要挾，對于元帥來說，這兩者都很難接受。

黑斯廷笑得讓臉上所有松馳下垂的皮膚都開始抖動：“那個小丫頭還需要我為她再治療兩次，靈魂才能修補完整。而且兩次治療都需要在一小時內(nèi)完成，過了時限的話，我可不敢保證她的靈魂能夠完好無損。你也別指望其它人能夠救得了她，就算給她下了靈魂保護的那個人，在這方面的造詣也比不上我。連我都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還有誰能夠救得了她？你不愿相信我的話，盡可以試試。發(fā)動表決吧，請，請。”

李察額頭開始滲出汗珠，僵在半空的手忽然有不可見的顫抖。黑斯廷有再多的怪癖，卻也有傳奇法師起碼的尊嚴，在這種場合下，他不曾、也不屑于說謊。李察的手就這樣僵著，然后猛然收回，重重砸在桌面上！

黑斯廷笑得更加邪惡歡暢了，他攤開雙手，說：“我最喜歡看靈魂的掙扎！你現(xiàn)在的表情實在是美妙極了！不過時間有限，李察，是做出選擇的時候了。怎么樣，你想要誰，水花，還是那個，哦，那個黑曜？”

李察閉上了眼睛，一秒后又再次睜開，抱著最后的希望問：“我想全選，條件由你開。”

黑斯廷搖動著手指，說：“不不不，二選一，沒得談！”

這是李察從沒有想過的局面，選擇權(quán)居然又回到了他的手里，可是他卻寧可沒有選擇權(quán)。

李察的臉色漸漸蒼白，目光卻越來越銳利，黑斯廷卻毫不猶豫地和李察對視著。李察或許驚才絕艷，或許有著偉大前程，但是在眼前一刻，他和黑斯廷之間的力量差距卻根本無法彌補。而且眼下局面也不是武力可以解決的。

李察終于閉上了眼睛，緩緩靠到椅背上，平靜地說：“我，放棄……表決。”

黑斯廷大笑，拍掌說：“非常明智的選擇！一小時后你可以來把她接走了，別忘了帶上兩件祭品，這是治療的費用。”

李察一言不發(fā)，站起來轉(zhuǎn)身就走，再也沒有提表決的事。

這次的圓桌會議，已經(jīng)不需要表決了。

李察走后，大殿中的氣氛壓抑到了極致。無論是元帥還是黑斯廷都沒再開口，一眾強者陸續(xù)離去。

直到離開，他們也不是太明白為什么李察和黑斯廷兩個人會為了一個魔人爭執(zhí)到這種程度。一方是傳奇法師，另一方則是前途無量的構(gòu)裝師，夾在他們中間，確實讓人難以決斷。好在最終事情還是解決了，而且是以不需要他們表態(tài)的方式解決的，這讓他們暗中松了口氣。

然而，在場的人都能看出來李察和黑斯廷之間的關(guān)系顯然已經(jīng)降低到了冰點之下，這對落日之都的戰(zhàn)局卻不是什么好消息。

勞倫斯也夾在人流中準備離開，元帥叫住了他，等其他人全部離開之后，元帥才問道：“勞倫斯殿下，不過是一個魔人而已，李察何必弄到這個地步？”

勞倫斯嘆了口氣，仰起頭和元帥對視著，雖然龍德施泰德元帥比老頭要高出好幾個頭，可是這一刻，雙方氣勢竟是不相上下。

“不過是一個魔人而已，為什么黑斯廷殿下就不肯放棄呢？如果真是如你口中說得這么輕描淡寫，又何必等都等不及，一定要動用征用這個手段？”勞倫斯的語氣中不無譏諷。“李察說得很清楚，他也有研究需要，而且等他研究結(jié)束以后，那個魔人會是活的，完全可以再用用。”

龍德施泰德元帥向黑斯廷看了一眼，隨即說：“勞倫斯殿下，我們已經(jīng)認識很多年了，就不必這么委婉了。這頭魔人對黑斯廷的意義，對整個絕域戰(zhàn)場的意義，你應(yīng)該都很清楚。在整個黃昏之地，魔法生物學(xué)方面黑斯廷殿下都是權(quán)威。而絕域戰(zhàn)場，最缺少的永遠是時間。”

“你就怎么知道，魔人在李察手里發(fā)揮不了更大的價值？”勞倫斯反問道。

元帥皺了皺眉，說：“李察雖然才華橫溢，可他畢竟還沒有晉階大魔導(dǎo)師，未來能否成為傳奇法師還是未知。當(dāng)然他也是構(gòu)裝天才，但要成為圣構(gòu)裝師同樣是個未知數(shù)。眼下，魔人在他手里發(fā)揮的價值，又怎么能和黑斯廷殿下相比？”

勞倫斯冷笑道：“原來你還是覺得李察等級不高。可是他殺的達克索達斯人不比哪個天位圣域少吧？為什么就不把他當(dāng)作天位圣域?qū)Υ磕銈儠幌刃型ㄖ驼饔靡粋€天位圣域的財產(chǎn)嗎？既然你喜歡現(xiàn)實，那索性現(xiàn)實到底好了，就看誰殺的達克索達斯人夠多，這樣不是更好？”

元帥一雙濃密但已半白的劍眉更是鎖到了一起，沉聲說：“你還是沒有說服我。至少在現(xiàn)在，我還是認為這個決定對整個日不落之都，對整個絕域戰(zhàn)場更加有利！”

勞倫斯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龍德施泰德，幾十年了，你還是和當(dāng)年一樣，從來都沒有變過，永遠是那么頑固到僵硬。你一定不會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象你一樣，一切以絕域戰(zhàn)場、位面戰(zhàn)爭作為惟一的衡量標準，同樣，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為了‘大局’去犧牲。你沒有權(quán)利去強迫他們，但是我知道和你說這些根本就沒有用。確實，你很少征用，并且每次都給與了足夠多的補償，可是你從來就不曾明白過，有些東西是不能用金幣和祭品衡量的。比如說，尊嚴。”